到了正月初八,孔家的花轎抬入了家里,孔貞干一身紅色喜袍加身,騎著馬站立在門口。
屋內(nèi),娘和嬸嬸正哭著看著她
袖容跪下,一席紅色的對襟長袍,鳳冠霞帔皆穿于身。娘,女兒今朝嫁,還請娘和各位長輩能保重身體。
我上去扶起她,袖容,這是姐姐的一點心意,你拿著!我遞了一個梨木黃花盒給她……里面是一些地契還有莊子
姐姐,我不要!姑姑給了我很多您留著給孩子們呀!袖容搖搖頭,不肯收,我讓她身邊的媽媽拿著,走吧,姐姐扶你上轎。
娘替她戴上了紅頭蓋,上前來,佳吟,我來扶你妹妹上轎吧,你懷著身子不方便!遂又遞了個眼神給逸塵,逸塵就扶住我慢慢跟在身后。
走到了門口,喜娘扶著她進了轎子
迎轎子的送親隊又吹起了喜樂
周邊的百姓都知道建昌侯嫁女,可如今張家已經(jīng)大不如前了,甚至還落了獄,紛紛悄悄議論
年紀大點的婦女:你們說這孔公子圖啥?明明建昌侯家都已經(jīng)落敗了還求娶她家的女兒
琵琶對襟的女人:好歹,還有個太后娘娘呢,還不算很落??!
大袖衣的女人:人家是餓死的駱駝比馬大,就算落魄了也比一般人好些!
老婦孺道:嗯,這孔家還真是孔氏高門不在意女家門第幾何。
一群熙熙攘攘的推鬧聲中,送走了迎親的隊伍,建昌侯府此后,再無任何喜事再辦。
神武門之上
泰嬤嬤,袖容走了嗎?
回娘娘,花轎已經(jīng)到了城門了!
嫁了好啊,嫁了就不必面對家里這么多煩心事了!
娘娘,皇上待您真的……
他只是想要權(quán),想要做個真正的皇帝,就拿張家開刀,所有一切都是沖著哀家來的。哀家已經(jīng)這么低了,她是不是想等到哀家死了才能平息這所有?
泰嬤嬤站一旁道:太后,瞧您說的,哪有的事啊!
外人眼中,哀家教子無方,獨寵蠻狠,善妒跋扈,囂張恣意,縱容親眷護短成癡。她長長的眼睫毛重重合上,看著皇城底下那些成雙成對的男女,來日,只叫我做俗世的女子,再不做皇城的太后了,與孝宗來世一生一世做一對普通夫妻。她眼角劃過幾道淚痕,城樓上很大風,刮得她們主仆的袖子直晃……
吹了半日的風,太后才道:回去吧,洲洲還在宮里等我們!
好,老奴扶著您回去。
下了神武門城口,守衛(wèi)紛紛跪著行禮。
太后走過西長房,走到了延春閣一路走著走著,看見許多宮人在打掃,越走越落寞。索性,停在了雨花閣里道:泰嬤嬤我走不動了,歇一歇吧
好,太后娘娘
此時,慈寧宮夏皇后正等著太后,忽然看見了一個孩子笑聲。她尋聲而去,看見了正在院子里玩的洲洲。一旁太監(jiān)正追趕著他,大聲道:公子公子您慢點!忽然,他一頭直直扎入了沅煙的懷里。
洲洲后退幾步,眼神認生的看著她
沅煙蹲下來,笑著道:你就是洲洲吧?等仔細看了,忽然愣住了,洲洲的鼻梁還有眼神,像極了一位故人。頓了頓,她不可置信的又回過神來。
姨姨,你也住這里嗎?
后面的大宮女道:這是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洲洲有些不解,撓撓腦袋……
沅煙笑著蹲下道:洲洲,喚我姨姨好不好?
姨姨,也認識我爹娘嗎?
當然啦,姨姨跟你娘是很好的朋友呢!沅煙牽著他,慢慢走出了宮殿,宮里老嬤嬤道:太后娘娘有令,王公子沒有在她陪同下不許出慈寧宮。
噢,這樣!沅煙扁了扁嘴,那我們就在院里玩好不好?
好。洲洲自己先玩了起來,滿地的空竹,不倒翁,鐵環(huán),泥人,投壺,蹴鞠,兆鼓,九連環(huán)孔明鎖,蠟人,五絲哨琳瑯滿目……
沅煙看著洲洲的樣子,心里存了疑慮
待到太后回來
沅煙先行了禮還道:母后,兒臣有一件要事想問,說著她遣退了身邊的宮女太監(jiān)……泰嬤嬤可否回避?
太頭看了看,泰嬤嬤不是外人,泰嬤嬤卻十分識相,公子外在頭獨個玩呢,奴婢不放心的要去看看,奴婢先告退了
沅煙,你有何事她們都已經(jīng)退下了。
她看見了左右沒人,上前,附在了太后耳根旁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見的聲音問道:母后,您沒覺得,洲洲他跟武宗長的……
太后的眼神立馬警惕,全身寒立,洲洲,只是佳吟故人的一個孩子,覺得可憐就收養(yǎng)了回家,眼下不忍我一個人孤獨,就送進了宮來。母后,您瞞得了別人,瞞不過我,我是武宗的枕邊人,洲洲長得如此像他,我豈會看不來了,雖我與武宗名存實亡……可是,母后我還是有眼睛看得見的母后。說著,沅煙跪倒,抽噎的道:母后,您告訴我,我就是死后下去那邊見了他,也好同他說說。
洲洲到底是不是……?她含著淚,低聲細語
許久,太后淚眼婆娑朦朧恍惚,什么也沒說只當是默認一般,你是厚照的皇后,如今新帝登基一尊稱了獻王難為你了這皇后的位份是處在風口浪尖的。
沅煙得到了答案,她只想得到太后一聲首肯,既沒有否認那便代表著——
旨意下達到了叔叔昌國公府里,革爵,降南京錦衣衛(wèi)指揮同知,帶俸閑住。叔叔臨走前,還去牢獄中看了爹
兩兄弟抱頭痛哭,姐姐叫我們拖累,在后宮里,叫嘉靖皇帝擠兌了,以為拿住了我們就可以逼姐姐低頭。我呸!
延齡,我要走了,你要保重??!別再在獄中罵潑皮了,這樣只會惹得皇上更加厭棄咱們家。你想想宗說宗儉,想想女婿,為著他們別再罵了。
爹端起一壺酒,哥哥,我敬你一杯,等我出去咱們接著喝,你不是在老家置了幾塊地么,等我出去后,咱們也耕地,做做農(nóng)活,再不來京城了!
好!叔叔也執(zhí)酒跟牢內(nèi)的兄弟喝著,兩個隔著獄門,一個白衣囚服,一個素服大衫。
哥哥你慢點
誒,好!
爹看著叔叔……鶴齡回頭搖搖手,行了,我走啦!
看著鶴齡走去,直覺告訴延齡心中起了很長一陣悶悶的疼痛
這邊,立刻便有人將兩人的言論遞去了乾清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