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三怪”

　　“啞子”之所以能成為“三怪人”人之一，自然不會是簡單的因?yàn)樗莻€啞巴，最主要的還是因?yàn)槟切┌l(fā)生在他身上的種種“怪事”。

　　據(jù)村里人說，啞子原來是個流浪漢，二十幾年前流浪到了這寒山村，然后不知道怎么的就不走了，在這里定居了下來。

　　作為一個外來人員，自然不可能會有房、地分給他。當(dāng)時的老村長看他孤零零一個人挺可憐的，就把村中央那座關(guān)帝廟旁的一間小石屋分給他住。

　　就這樣啞子在寒山村扎下根來了。

　　說實(shí)話，他的那間石屋是全村最差的一座房子了，緊貼著那廟墻，又窄又矮，里面甚至連扇窗子都沒有，不管外面陽光有多明媚，那屋子里永遠(yuǎn)都是黑沉沉的。而每到下雨的時候，那廟檐上的流下的雨水會先落到他的屋頂上，再從他的屋頂流到地上，所以他的這屋子就經(jīng)常進(jìn)水，十分潮濕。

　　但即便這樣，他在那里一住就是二十多年。

　　為了維持生計，無田可種的他只能靠出賣力氣幫村民干活來換取點(diǎn)糧食和錢財。只是他這個人精神上似乎有點(diǎn)問題，做事很容易亢奮。一開始村民們還沒覺察到，只覺得這個人很熱情，熱情得有點(diǎn)過頭了，到后來就漸漸發(fā)現(xiàn)了他的不對勁。

　　慢慢的村里人就開始疏遠(yuǎn)起他來，找他干活的人也少了。結(jié)果他卻開始主動幫別人干活，然后在干完活后伸手問人討錢。

　　這樣一來，被迫付錢的人自然不樂意了，村里人對他的意見也逐漸大了起來。到了后來，大人不待見他不說，連小孩子見到他也起哄，逃散，因?yàn)樗麄兟犝f這黑屋里的啞巴會打小孩，還會把小孩抓進(jìn)去關(guān)起來。

　　只是這啞子還是沒有意識到村民對他態(tài)度的變化，依然每天熱情地去幫別人的忙。

　　直到有一次，他搶著干活的時候被人給打了，傷得還很重。

　　沒人帶他去看醫(yī)生，他自己更是沒錢去看醫(yī)生，他就這樣每天奄奄一息地躺在自己的小黑屋里，一個人艱難地熬著。就在所有人以為他就要這樣無聲無息地死在黑屋里的時候，他竟然奇跡般地好回來了。

　　傷好后的他終于意識到了什么，不再每天熱情地幫別人干活然后要錢了。

　　活，他依然干，但錢他不討了。

　　這樣一來村民們跟他之間的關(guān)系就有所緩和了，有時候看他干活干得滿頭大汗的，還在那憨憨地笑著，心里過意不去，就給他點(diǎn)食物、錢之類的。

　　這啞子就這樣生存了下來，到現(xiàn)在五十多歲了依然如此，住在小黑屋里，每天在村邊轉(zhuǎn)悠，時不時地還到垃圾堆里翻點(diǎn)人們不要的東西帶回家。他身上穿的這些衣物鞋襪基本上就是這么來的。

　　不過這啞子身上最讓人印象深刻的還是一件他堅持做了二十幾年的事情。

　　每年的大年初一，他就會穿著一身他最寶貝的衣服，然后帶上一個掉色的暗紅布包，挨家挨戶地給村里人拜年。

　　每到一家，他就會腆著笑臉，很熱情地在那家門口一邊不停地拱手，一邊嘴里“阿巴阿巴”個不停。

　　在這個日子里自然沒人會為難他，很多人看到他來了還會給他拿點(diǎn)水果、點(diǎn)心之類的，大方一點(diǎn)的人家還會給他塞幾塊錢。

　　拿到這些后，啞子就會把它們裝進(jìn)那個紅布包里，然后一個勁兒地拱手彎腰對主人家表示感謝，接著就再去下一家。

　　等他走完整個村莊后，他的那個暗紅布包也就裝滿了東西，然后他就帶著它開開心心地回到小黑屋去。

　　每年的大年初一都是如此，到了后來這甚至成了一個習(xí)慣，每家每戶都會在這一天給這熱情的啞子準(zhǔn)備點(diǎn)東西，等他上門來拜年。

　　也因此他的名氣就傳了出去，成了這十里八鄉(xiāng)“三怪人”中的啞子。

　　楊安小的時候曾經(jīng)也被那個啞子會把小孩抓到黑屋里關(guān)起來的傳言影響過，那個時候他還摩拳擦掌地想要去教訓(xùn)這個抓小孩的大個子。

　　只是這種想法不知道在什么時候就突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對這啞巴升起的淡淡同情。

　　而每年初一啞子來家里拜年的時候，他都會給他準(zhǔn)備不少好吃的，塞到他的暗紅布包里去，而老爺子更是每次都會給他一張最大面值的紙幣。

　　楊安曾經(jīng)好幾次問過老爺子為什么他要給啞子這么多錢，每次老爺子都只是凝視著啞子歡快離去的身影，沉默著不說話。但從他的眼神里，楊安還是看出了一種莫名的意味，雖然他到現(xiàn)在為止也不明白這種意味到底是什么。

　　也因此，啞子對他和老爺子總是特別親熱，遇到了總會興奮地跑上來“阿巴阿巴”個不停。

　　看著眼前這個開心得像個小孩似的中年啞子，看他不停地伸過來想要接過他身上擔(dān)子的雙手，楊安只能無奈地說道：“啞子，我挑的動，不用你幫忙，真的。”

　　“阿巴阿巴?！眴∽又噶酥笚畎驳念~頭，然后做了個累倒后沮喪著臉的動作，接著臉色一正，舉起自己的兩條胳臂，擺在身前，使勁比了比，顯示自己很有力量。

　　“行了，我知道你力氣大?！睏畎矡o奈地說道，“不過我的力氣可不比你小，你去忙你的去吧，我自己能扛回家。”

　　說著他也用手比劃起來，示意啞子自己去忙。

　　“阿巴阿巴。”啞子不大樂意，還是想著要把楊安身上的兩擔(dān)筍給扛過去。而楊安又不想讓他抗，于是乎兩個人手腳并用的，遠(yuǎn)看著就像在打架似的。

　　而一旁的將軍則是蹲在地上看起了好戲，它自然認(rèn)識這個啞子，也知道這個人類對自家小主人沒有絲毫惡意。

　　“這樣，啞子，你真想要幫我的話，就往前走?！蓖妻艘环螅瑮畎蚕氤隽艘粋€主意，“小阿公在后面，你幫我去看看他，他腿腳不方便，這里的路又不好走，你在旁邊護(hù)著他點(diǎn)。”

　　“阿巴！”啞子眼睛一亮，然后抬起手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胸膛，又沖著楊安豎了個大拇指，兩邊嘴角下撇，一副保證完成任務(wù)的樣子。然后他就抬腿沿著道路快速朝前走去，看這樣子是去找小阿公了。

　　好不容易擺脫了啞子的楊安長長地吁了一口氣，這一頓爭執(zhí)可比挑百斤竹筍走上幾里路還累。

　　該加快腳步了，炊煙漸消，想必老爺子已經(jīng)在等著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