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之中,濃霧彌漫,天空中厚重的塵埃遮蔽了大半陽光。
有一行十多人正在濃霧中艱難前行。
霧氣干擾了視線,對原本就處境危急的這群人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
在濃霧的深處,不斷有恐怖的嘶吼聲傳來,又不時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在周圍響起,讓人一陣毛骨悚然。
這群人都衣衫襤褸面有菜色,隊伍的中間,是個瘦弱的婦人,她懷里抱著個小女孩。
小女孩比其他人狀態(tài)好一點,臉上稍稍有些血色,身上的衣物也更厚實些。可顯然也是營養(yǎng)不良,頭發(fā)枯黃身材消瘦,此時正蜷縮在母親懷里發(fā)抖,只有露出的一雙大眼睛依舊明亮。
迷霧漸漸散去,能見度慢慢高了起來,可領(lǐng)頭的幾人臉色反而變得更差了。
他們一抬眼,就能清楚地看到天上厚厚的烏云層,鉛灰色的烏云層層疊疊,幾乎密不透風,天黑沉沉地壓下來,陰沉而絕望。
“快快快!”
領(lǐng)頭的男人大聲喊著,他們必須在這場大暴雨來臨之前,找到一個能避雨的棲身之所,否則他們也會像路邊的無數(shù)枯骨一樣,永遠留在這可怕的荒野中。
這雨水不但是污濁不堪,而且在這溫度驟降的荒野中,會迅速帶走人的體溫,讓人活活凍死。
腳下的枯草不知何時已結(jié)上一層薄冰,腳踏在上面,會發(fā)出冰層破碎的沙沙輕響。
所有人都在奮力狂奔。
天色越來越昏沉。
轟隆隆的雷聲響起,天上閃過劃破半個灰色天幕的粗壯閃電,這道銀色的匹練把昏暗的荒野照亮了一瞬。
“大家快!前面有房子!”
有人看見一片破敗的房屋,驚喜地大喊著,原本有幾人已是精疲力竭,這時也奮起余力跟在大部隊后面。
年久失修,這些房子大多破敗不堪,有幾棟已經(jīng)傾斜或是直接坍塌了。
眾人挑了個保存尚好的二層樓房,從大開的房門魚貫而入。
前腳進去房子,后腳豆大的散發(fā)著臭味的黑色雨滴就砸了下來。
屋外是大雨傾盆,震耳的雷聲和道道閃電毫不停歇。
屋內(nèi)眾人靜坐在大廳地上恢復體力。
有謹慎一些的人覺察到這房間似乎有些不對勁,地上雖然灰塵和殘枝敗葉不少,但顯然不該是幾年沒有住人的樣子。
有人上二樓巡視一周,地上居然還有生火后留下的灰燼,其中一個房間堆疊著處理好的柴火。
一切跡象表明,這里不久前還有人活動。
但是發(fā)現(xiàn)了又能如何呢?
一行人都又冷又餓,之前還飛奔了不短的距離,外面下著瓢潑大雨,除了留在房子里等雨停,他們別無他法。
現(xiàn)在只能希望這次不會有人來,在荒野中不同群體的接觸,少有是溫和的,以他們目前的狀態(tài),碰上其他人恐怕結(jié)局不會太好。
大廳里的人都湊在一起維持體溫,外面越來越冷了。
饑餓、寒冷、疲憊以及對未來的迷茫像一朵揮之不去的陰云,籠罩著這支隊伍。
是,這次他們活下來了??擅魈炷兀拷窈竽??
末世中的人沒有未來,只有掙扎著活下去。
周媛抱著女兒癱坐在角落,她太累了,長途跋涉讓她不堪重負,能堅持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出乎周媛自己的預料。
坐了一會,周媛感覺力氣恢復了一些,懷里的女兒不安地抖動著,摩挲著女兒皮包骨頭的小手,周媛鼻子一酸,幾乎落下淚來。
也許當初把你生下來就是一個錯誤吧,周媛默默想著,讓你一生下來,就要面對這么殘酷的末世。
外面的風雨更大了,溫度又下降了一些,此時有人已經(jīng)掏出食物咀嚼起來。
周媛在身上摸索半晌,最終卻只找出了半截干癟的植物根莖。這根莖皺巴巴的,表皮滿是黑色斑點,看著很難讓人有食欲。
其實這根莖即便是新鮮的也并不好吃,其中的纖維粗大而豐富,肉質(zhì)也又酸又澀難以下咽。
可又有什么辦法呢?
這已經(jīng)是周媛能找到的最后的食物了,如果明天還是找不到吃的,連這根莖都吃不上了。
周媛把這半截根莖湊在女兒嘴邊,輕聲說著:“快吃吧,吃了就不冷了?!?p> 小女孩咬了一口,胡亂咀嚼幾下,皺著眉頭咽了下去,她苦著小臉看著周媛:“媽媽,我吃不下?!?p> 周媛用手背偷偷擦拭下眼角:“吃不下也要吃呀,吃了才能快快長大,等明天,等明天就一切都好了?!?p> 她像是在安慰女兒,又像是在安慰自己:“會好起來的,我們會到一個比天堂還好的地方去,到一個再也不用東奔西走的地方去?!?p> “那有吃的嗎?
“有,要吃多少吃多少?!?p> “比毛豆還好吃?”
“比毛豆還好吃。”
這一刻,作為一個母親,周媛感到深深的無力。
從出生開始她女兒就沒有過過一天好日子,女兒吃過的最好的食物,居然還是她父親最后一次狩獵帶回來的毛豆。
“那有爸爸嗎?”
周媛說不出話了,只是把女兒抱得更緊。
旁邊的人只是默默聽著,都沒有說話,他們沒有資格去同情別人。
有人把樓上的柴火搬了一些下來,可惜誰都沒有引火的工具。
一個男人咒罵一聲:“該死的,要是海潮還在就好了?!?p> 他口中的海潮是之前的一個同伴,能夠憑空生出火焰,雖然那能力很微弱,不能提升多少戰(zhàn)斗力,可用來引引火還是輕而易舉的??上皟商焖麄冇錾狭艘恢暄瑩p失了好幾個同伴,其中就有海潮。
沒有辦法,門窗都是破的,根本擋不住屋外的寒風,也沒有什么可以用來遮蔽。如果不能生火,很難說這一夜會凍死多少人。
幾個人只能用最原始的鉆木取火的方法試著生火,可氣溫太低,柴火也都是潮濕的,折騰了半天,還是沒能點燃木柴。
就在這時,屋外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屋子中眾人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都緊握著手中的武器,做好了戰(zhàn)斗的準備。
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現(xiàn)在只能希望他們只是路過。
偏偏事與愿違,腳步聲飛快的接近,連濺起的水聲都清晰可聞了,隨之而來的還有幾個男人罵罵咧咧的談話聲。
“這鬼天氣,怎么說下雨就下雨?!?p> “別抱怨了,這不是有個歇腳的地方嗎,咱們在這歇一晚,明早雨一停就回基地?!?p> “這次不虧,收獲算是不錯了,加起來每人四十點貢獻是跑不了?!?p> “是不少,可跟雷獅他們一比就不夠看了,也不知道他們怎么做到的,每次都能掙那么多?!?p> “跟人家比不了,也不看看……”
談話聲戛然而止,顯然到了近處,他們發(fā)現(xiàn)了小樓里有了不速之客。
幾個男人一臉警惕的走了進來,發(fā)現(xiàn)是一群人而不是什么怪物,他們的臉色才稍好幾分,但還是沒有放松警惕。
周媛坐在角落,手里緊緊攥著一把短刀,看著進來的幾人。
這幾人都氣質(zhì)兇悍,身上披著相同的暗黃色雨披,更引人注目的是,他們各自提著一個大包裹,從輪廓看來,似乎是什么生物的頭顱,但并沒有血腥味傳出。
那幾人不動聲色間在屋子幾個重要角落站定,有人上樓抱下一堆柴火——這倒不是他們想和先頭的一群人擠在一起,而是二樓兩面窗戶多又都破了,風大不說雨也直接飄進了屋子里,實在歇不得人。
啪嗒一聲,黑暗中傳來打火機的聲音,火堆被點燃了。
火光跳躍著,照亮了昏暗的大廳,驅(qū)散了寒意。
借著火光,周媛看清了這群后來者,他們都帶著各式武器,黝黑的槍身嶄新,背上縛著刀或長劍,雨披已經(jīng)解開了,身上的衣服都沾染著各種顏色的血跡。
周媛想離火堆近些,可理性告訴她這群人絕不好惹,看他們的樣子,也非良善之輩。不過有這團火在,周圍的溫度都上升不少,他們撐過今晚應該不成問題了。
兩伙人沒有交流,分別占據(jù)大廳左右,涇渭分明,區(qū)別只是一邊燃著火堆,一邊還在黑暗中。
那幾個人小聲說了些什么,有人扔過來幾根引燃的木頭,一群人忙聚攏過來,添加木柴生起火堆。
火焰升騰,周媛冰冷的身體頓時被溫暖包裹,她感覺自己又活了過來。
這時,對面人群中又傳出聲音:“咦,居然還有個小孩子?!?p> 聲音中透著些意外和欣喜。
小孩子?
說的肯定就是周媛的女兒了,周媛有些緊張和戒備地抬頭看去,一個絡(luò)腮胡的高大男人向她咧嘴一笑。
絡(luò)腮胡繼續(xù)說道:“小山,拿個補給袋來?!?p> “豬頭哥,一個補給袋可不便宜呢?!迸赃呉粋€年輕些的,應該就是叫小山的有些心疼,“要不還是少給點吧?!?p> “少他媽廢話,叫你拿你就拿,”旁邊一個瘦小些的人一把拽開小山身后的背包,“大不了這筆貢獻我出了。”
“這哪能啊,狗偉哥,這不是寒磣我嗎?算一起的,算一起的,”小山忙不迭說著。
后面進來的這群人赫然就是基地中朱貴荀偉等人的小隊,這個落腳的地方是他們一早就清理好的。
幾天前的晚上,領(lǐng)主忽然傳消息來,正式居民資格開始兌換了,幾人幾乎一夜沒睡好,天剛亮就離開基地外出狩獵。
像他們這樣的小隊還有很多,都是爭分奪秒想攢夠貢獻點的。
他們運氣還不錯。大雨來的時候離這個落腳點不遠,其他小隊如果沒及時找到避雨的地方,恐怕要倒大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