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任飛第二次來津門,上次還是在清末的時候去找霍元甲。
和那時的津門相比,這里的大街熱鬧多了,往來人丁更興旺了,人聲嘈雜鼎沸,遠(yuǎn)遠(yuǎn)還能聽見自行車的鈴鐺和汽車的喇叭聲。但也清凈多了,沒有各個武館的人當(dāng)街?jǐn)[擂,更沒有兩家刀槍相見血流成河。
上次來的時候,任飛是在農(nóng)家的沽月樓吃的第一頓飯,燕窩,熊掌,魚翅,海參,都是私房名廚的拿手菜,極盡奢華。但這次他卻只是在一個偏僻的街頭角落,守著一張粗舊發(fā)黑的板桌上,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茶湯喝。
南疆的葡萄榨成汁,用文火熬開了加入茯茶,等到茶湯熬至粘稠倒在缸子里,倒上些許苞米粒封存。發(fā)酵一個多月,茶湯呈淡淡的咖啡色,味道酸中帶甜,喝起來香味十足,而且還能順帶填填肚子。
往來的車夫苦力,大街上走累的行人都會坐下喝一碗。
都是些粗人,言語之間自然經(jīng)常拿漂亮的茶湯女開些不葷不素的玩笑。但卻沒有一個人敢真的動手動腳的不尊敬,小姑娘長得漂亮,脾氣也火辣,隨身始終帶著家鄉(xiāng)的彎刀匕首,還帶著些功夫,上一個沒眼色的就吃了大虧。
現(xiàn)在還沒到忙碌的時辰,攤子上人不多。茶湯女也好奇的打量著任飛,考究的龍紋長衫和鑲滿寶石的金表,他這樣的人一般是不會坐在街頭的小攤子上吃東西的。
最扎眼的是他身邊放著的那把刀,雖然樣式很獨(dú)特,但那應(yīng)該就是一把刀。古樸陳舊,刀鞘和刀格都是十分結(jié)實堅硬的黃銅,上面既沒有華麗的寶石鑲嵌,也沒有精致的花紋裝飾,與他身上紳士的行頭格格不入。而且,,,,
任飛突然抬起頭,似乎發(fā)現(xiàn)她在偷偷打量。茶湯女趕緊背過身去假裝在看街上的行人。
“會帳。”
任飛扔一塊銀元在桌上,茶湯女趕緊過去收拾碗筷,從兜里翻出紙幣給他找零錢。
“不用找了,“任飛伸手?jǐn)r住她,問道:”姑娘,你認(rèn)識耿良辰嗎?”
茶湯女搖搖頭:“耿良辰?不認(rèn)識?!?p> 任飛沒有再多問,因為從街上走過來一伙人筆直的朝他這邊來了。這些人都穿著黑色緊身勁裝,七八個長得都挺干練的姑娘。
為首的那個上前道:“喂!津門街頭不能見鐵器,這是武行十八家武館聯(lián)合武士會定下的規(guī)矩??彀涯愕牡妒掌饋恚〔蝗晃覀兛删鸵獩]收了!”
人靠衣裝佛靠金裝,任飛穿著考究富貴,這群武館的學(xué)徒們雖然仗著師父的勢力,但也不敢太過放肆,這要是換了穿粗布長袍的外地武師,恐怕早就用棍子教訓(xùn)一頓,趕出城去了。
任飛提起黑金古刀厚實的牛皮帶子,將刀挎在肩上,站起身問道:“女徒弟?莫非是武士會鄒館長的門下?知道武行頭牌鄭山傲府邸在哪嗎?”
任飛的話里帶著不可置疑的威嚴(yán),幾個女徒弟面面相覷,默默伸手指了一個方向。
津門自古繁華,三教九流各有千秋,武行只是其中一門。
鄭山傲雖然在武行里是頂尖人物,但在諸多名流之中遠(yuǎn)算不上最頂尖的,任飛之前問了三個黃包車,竟然都沒人知道他的家在哪,甚至沒人知道他的武館是哪一個。卻陰錯陽差碰見茶湯女的攤子,坐下喝了碗茶湯。
天津街頭不能見鐵器,車夫打架都藏著棍子。任飛背后的黑金古刀,自然就格外扎眼。這次問了武行的人,才終于坐車能說個明白。
茶湯女還沒見過耿良辰,也沒聽說過他的名字,說明現(xiàn)在電影的劇情才剛開始不久。融合在這個世界的電影名字就叫“師父”,講的是南派宗師陳識北上為開武館揚(yáng)名,想法子教徒弟按規(guī)矩踢館立威,各種運(yùn)籌帷幄沉淪掙扎的故事。
那陳識是個詠春派的頂尖高手,好巧不巧,他竟然是麻匪老三的親弟弟,臨走時托任飛帶一封家書問候給他。
黃包車在朱紅漆門前停下,任飛徑自推門進(jìn)了院子,坐在大堂上。
沒多久干枯精瘦的老者進(jìn)了大堂,鄭山傲今年已經(jīng)將近六十,人老脾氣也收斂了,這要是依著年輕時的脾氣,別管這不速之客是干什么,先搭搭手過兩招再說。
扯開難聽的公鴨嗓子一拱手:“這位客人,不知來我府上有何貴干???”
任飛伸出大拇指,“聽說鄭先生在武行里是這個,我不是武行的人,但也練過幾年功夫。這次來天津做金銀生意,想向鄭先生討教兩招?!?p> 鄭傲山看看他,冷笑一聲,不說話。
他已經(jīng)是這把年紀(jì)的人了,名聲比任何東西都重要。這愣頭青雖然不是武行的人,想來沒按規(guī)矩下拜帖也是刻意為之,但他依舊沒有切磋的打算,他輸不起。
任飛微微一笑,摘下手腕上的鉆石金表。百達(dá)翡麗的做工,上面每一顆鉆石都是精挑細(xì)選,而且精密排布,再多一顆都鑲不下了。
“今日若這場你能勝我,這塊手表就是你的了。好好考慮一下?”
這樣的一塊名表,足可抵得上鄭山傲的一間宅子。即使是在津門,能帶的起這樣名表的人,也屈指可數(shù),絕對不會屈身算計一介武夫。
鄭山傲心動了:“今天的事情,無論結(jié)果如何,都不會傳揚(yáng)出去。”
“不會?!?p> 鄭山傲點(diǎn)點(diǎn)頭:“所有人都出去,把門關(guān)上?!?p> 鄭家的大堂非常寬敞,靠墻擺著刀槍架子,還掛著盔甲改良成的護(hù)具,就地即可演武較量。
下人們上了門板,遠(yuǎn)遠(yuǎn)的站在回廊那邊,只聽里面不時的隱隱傳出,發(fā)力呼哈的喝叫,兵器相撞的金鐵聲,過了好一會又徹底歸于寂靜。
鄭山傲滿頭大汗癱坐在地上,費(fèi)力的解開盔甲上的搭扣,好讓呼吸更順暢一些。
“呼---,你的拳法是正宗鐵線和迷蹤的功底,那招鉆心手要是再多些殺氣,老頭子我今天恐怕就要交代在這了。想不到津門大俠當(dāng)初聞名的絕技,會被個武行外的人練得這么絕?!?p> “不愧是武行的頭牌,當(dāng)初我中師父這招鉆心手的時候,是硬抗的。我出手雖然留了余地,但你居然躲得開,真是厲害?!?p> 任飛歇下護(hù)具,將黑金古刀收回到鞘子里。拿起桌上的金表重新帶在手腕上,比武三局兩勝,他贏了。
鄭傲山現(xiàn)在腸子都悔青了,明知道拳怕少壯,為什么還要和年輕人動手呢?
這人拳頭上的力道比鐵錘都厲害,就是不用拳法生砸,也能把他老骨頭砸趴下。還有那把沉實的黑金古刀,重如鋼鞭卻快如匕首,一照面就磕斷了他的青鋼長劍。
所幸拼挾刀揉手的時候略勝一籌,不然連戰(zhàn)三場都輸?shù)膽K敗,他這張老臉就真的不用要了。
扶著腰慢慢站起來:“我今兒個還有朋友要來,就不留貴客了。改日客人的金銀店鋪開業(yè),老夫再登門道賀?!?p> 任飛這次來本就是想見識下武術(shù)之都的頂尖風(fēng)采,但比試三場大失所望。鄭傲山的功夫和他相差太多,遠(yuǎn)比不上前世的霍元甲黃飛鴻,和隱居山野的唐龍相比,似乎也略遜一籌??赡芤彩且驗樗昙o(jì)大了,許多凌厲的招數(shù)已經(jīng)使的不靈便了。
唯一出彩讓任飛感興趣的,就是挾刀揉手。但這門功夫里他玩的也不是最好的。據(jù)傳津門上一任頭牌才是這門武功的行家,詠春陳識的刀法也比他厲害。
任飛原本已經(jīng)伸手去那刀帶,但聽了鄭傲山的逐客令,他反而又停住了。
回頭問道:“你說的朋友,是陳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