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奧拉夫的理由
昏暗的牢房里，全是怪物們的吼叫聲。
我拖著這個陌生的身體，一邊恢復(fù)體力、一邊適應(yīng)身體的感覺、一邊朝著地牢深處走去。
如果要逃出去，那么放出去的人越多，越混亂，我的幾率才越大。
就算是精英法師，也擋不住這么多的“怪物”吧。
很奇怪，雖說有個非常難應(yīng)付的“奧拉夫”作為監(jiān)獄長，我拉著長長的一路血跡走到牢房附近，卻連一個看管的士兵也沒看到。
如果這個時候我遇到奧拉夫的話，八成就結(jié)束了吧……
………………
…………
……
三年前，帝國是伊索米亞大陸上最安全的地方。
這里的人類得到了神的庇佑，習(xí)得了魔法的奧秘和龍的語言。借助于魔法，帝國的發(fā)展非常迅速。不光是有著完善的社會制度、還有強(qiáng)大的軍隊保護(hù)、不光是不會使用魔法的平民向往在這里生活，不少神明也會來到這里。
帝國的士兵長，名叫奧拉夫。
受到幾乎所有生活在帝國人的尊敬。
在伊索米亞大陸上的人類，能否學(xué)會魔法并不是絕對的。有些人有天賦、有資源，可以輕易地掌握神明傳授給人間的知識和魔法。但是有些人生來并不適合魔法，或者相性不好、或者生活的地方較為偏僻，一輩子沒有機(jī)會接觸到學(xué)習(xí)魔法的條件。
也有一些人，雖然有著較好的魔法相性，但是卻只能學(xué)會一些非常簡單甚至無用的低級魔法。
會魔法的人被尊敬，被委以高位。魔法師是僅次于神明的最高存在。
奧拉夫的父母在他成年以前滿懷希望。
奧拉夫從小表現(xiàn)出來的魔法天賦非常高，他的父親是帝國士兵的一名隊長，認(rèn)識一些帝國的高層魔法師。他的母親是擅長恢復(fù)魔法的魔法師。而奧拉夫長大之后也出色地遺傳了雙親的優(yōu)點：父親般強(qiáng)健的體魄、母親一樣的高等魔法資質(zhì)。
但是在通過魔法試煉之后卻讓父母。失望。
奧拉夫沒有以魔法師助理的身份留在精英魔法師身邊，而是選擇去了加入士兵行列。
對于父母的不解，奧拉夫說：
“我想實現(xiàn)我的夢想，我想護(hù)著你們?！?p> 不管解釋多少次，父母總是不同意兒子的想法，認(rèn)為他還年輕，對自己選擇的人生太沖動。
但是奧拉夫還是如愿以償?shù)某蔀榱艘幻皶Хā钡氖勘?p> 不在他父親的隊里，奧拉夫憑借著自己的實力在軍隊中表現(xiàn)出色，獲得了帝國的多次高度贊賞，多次對他給予了升職。
終于在一次出行任務(wù)中，為了從魔獸的巢穴中取得帝國精英法師所需要的稀有材料而損失慘重的情況下，用恢復(fù)魔法將各出行任務(wù)的軍隊的損失減少到最小。并獨自一人斬殺魔獸取得了材料。
回到帝國之后，不久奧拉夫就被推上了最高的位置。士兵長。
作為士兵長，并不是經(jīng)常帶兵出征野獸聚集地的職務(wù)；而是一直守在帝國內(nèi)部的最高戰(zhàn)力象征。
奧拉夫基本上沒有兵權(quán)，但是卻是軍隊最高的位置，收到所有人的尊敬。即使他不能發(fā)出軍令，但是他說的話有一定的分量。
之后奧拉夫娶到了一位美麗的妻子，在半年前有了身孕。她住在奧拉夫的家里，受到他父母的細(xì)心照料。
帝國不是因為某一個人而強(qiáng)大的，神明也不是因為帝國強(qiáng)大而偏愛他們。
神明無私地告訴人類一切，和人類一起享受生命的美好。但是這其中有一位神明不受到人們的喜愛。他從不在帝國現(xiàn)身，帝國也慢慢忘卻了他。
幾個月前，宮殿里的精英法師們命令奧拉夫查證一條消息的虛實。
一條不知來源的、神秘的、誘人的消息。
奧拉夫領(lǐng)命前往帝國的各個地方尋求線索。
他心中暗自驚訝，這條消息在帝國似乎已經(jīng)悄悄傳開了，所有酒館都能問到有關(guān)這個神秘傳言的見聞。很多人說是一個身穿黑色斗篷的魔法師說的。然而沒有人看到這個法師的真實面貌。
奧拉夫回到宮殿稟報：消息已經(jīng)大范圍傳開，但是源頭不知。黑色斗篷的法師在全國都找不到。
但是另奧拉夫沒有想到的是，精英法師們對這個傳言表現(xiàn)出了日漸狂熱的興趣。
“人體煉金”。
將伊索米亞大陸上的生物的生命精華與人類進(jìn)行融合，有可能使人類突破生死的限制，達(dá)到長生不老的效果，甚至可以打破人類身體的缺陷約束，提升自己的神格使人類成為“半神”甚至是“神”。
起初奧拉夫沒有做出什么舉動，他認(rèn)為精英法師們的智慧足以分辨“不明來源的傳言”和“帝國所有人類的安?！敝g孰輕孰重。
但是，讓他沒想到的事情發(fā)生了。
精英法師們開始暗中向幾支突擊小隊下令，以“詛咒”為借口，抓捕偏遠(yuǎn)地區(qū)的村莊里的生病的、快要老死的人。帶回來之后秘密地進(jìn)行實驗，然后把試驗過后的人關(guān)到地牢里。
奧拉夫無法理解和忍受帝國統(tǒng)治者們現(xiàn)在的行為，但是他還是選擇了隱瞞民眾，隱瞞家人，隱瞞妻子。也許是高位的責(zé)任，又也許是精英法師們的行為讓他不知所措。
“人體煉金”的暗中實驗并不成功，所有帶回來的平民過了不到一周就都死去了。
精英法師們覺得問題出在“實驗體”的質(zhì)量上。太老的或者得病的都無法完全融合能讓人類突破那個“限制”的生命精華的能量。
于是精英法師又下令，抓捕犯過錯誤的“罪人”、游蕩在帝國城外的強(qiáng)盜和小偷。
帶回來的人數(shù)太多，精英法師們把他們放在塔的高層大廳里進(jìn)行試驗。物理注射、魔法融合、甚至有一位精英法師提出“提取人類的生命精華融合到動物的體內(nèi)”的想法，但是由于種種原因被已經(jīng)瘋狂了的法師們出乎意料的否決了。
奧拉夫每天守在宮殿里，每天都能無意間看到、聽到法師們進(jìn)行的慘無人道的實驗。
經(jīng)歷過“人體煉金”的平民們越來越不成人樣。
原本金碧輝煌的宮殿、知識的圣殿里被血漬和瘴氣慢慢地侵蝕。
奧拉夫慢慢的開始質(zhì)疑法師，他想要做點什么，但是卻始終沒有開口。
每每回到家里，他的妻子都能看出丈夫有心事。但是不管妻子和兩位老人怎么問，奧拉夫都不肯說出法師們的秘密。
終于有一天夜里，法師們的實驗室里傳出了孩子的哭聲、女人的求救聲，和野獸的吼聲混在一起。
奧拉夫沖進(jìn)了他不該進(jìn)入的地方。大廳里的景象讓奧拉夫不敢相信，甚至差點暈倒過去。
原本干凈神圣的大廳周圍擺滿了鐵質(zhì)的籠子，里面混雜的關(guān)著各類不同的野獸和被扒光了的平民。
幾個抱著孩子哭喊著、朝著自己的方向不停地求救的女人刺痛了奧拉夫的雙眼。
“法師！這到底是！”
轉(zhuǎn)過臉來的法師們臉上呈現(xiàn)著異常興奮、恐怖的表情。但是他們對奧拉夫的闖入毫不在意。
“士兵長?；氐侥愕膷徫弧！?p> “可是！法師大人！”
“士兵長。你在這里沒有任何用處。去到你的崗位上?！?p> “法師大人！為什么！連女人和孩子也？他們犯了什么罪？”
“士兵長。不要影響實驗。”
“吾！無法……”
奧拉夫的眼睛發(fā)酸，喉嚨發(fā)干，他干站在門口，激動地看著里面的人。
一位年高望尊的精英法師發(fā)覺了奧拉夫的心意，他停下手中的“工作”，來到了奧拉夫的面前。伸出手，拍了拍奧拉夫的肩膀。
奧拉夫祈求一般地看著他。
“奧拉夫……這是為了人類?！?p> 奧拉夫的雙腿突然跪了下去。無意識的。等到奧拉夫意識過來的時候，淚水涌出了他的眼眶。
為了“人體煉金”，精英法師們抓鋪著越來越多的無辜的平民。
起初是邊遠(yuǎn)地區(qū)的罪犯。但是失敗死去的實驗體越來越多，他們開始下令抓捕無關(guān)的平民。
起初軍隊的借口是“消除詛咒”、“維護(hù)帝國地區(qū)的安定”、“保護(hù)普通民眾”。后來……所有人都知道了精英法師做“人體煉金”實驗的事實。那以后，法師們非但沒有停止，反而更加放肆地進(jìn)行抓捕。
平民們做的也只是祈禱。
直到，有一天，帝國里生活的人開始失蹤。不少人開始逃出帝國，或者增加自己的供稅。
奧拉夫被精英法師們安排了禁止人們逃出的任務(wù)，連著三天三夜守在城門下。
原本收到所有人尊敬的士兵長，最后卻成了所有人懼怕的對象。
第四天凌晨，奧拉夫自己打開了城門，放走了一部分混亂的城民。隨后，他就服從了逮捕。
在宮殿里面見精英法師的時候，奧拉夫如實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吾入兵，就是為了守護(hù)平民。”
“像你的父親那樣。對吧?！?p> 精英法師知道奧拉夫的身世，清清楚楚。
“吾無法再讓自己做出那樣的事情。吾愿為吾的行為付出代價。但是，請法師大人放過吾的妻兒父母?！?p> “士兵長。你犯了錯誤。必須要受到懲罰?！?p> “……”
“至于你的家人，他們已經(jīng)在宮殿里了?！?p> “什么?。俊?p> 奧拉夫瞬間瞪大了眼珠子。
“士兵長。只要你聽我們的話，你的家人就會平安無恙。”
這句話深深地刺入了奧拉夫的心臟，也終于打破了他對精英法師們幸存善念的最后一點幻想。
從奧拉夫身上冒出青色的煙，在接觸到在背后押著他的兩個士兵后，瞬間放到了他們。奧拉夫憤怒地站起身，直直地面向看著自己的這一個精英法師。
“吾的家人在哪？！”
“士兵長。你的魔法天分很高。而且身體素質(zhì)極佳。人體煉金說不定最適合你?！?p> “吾的家人在哪？?。?！”
“士兵長。冷靜下來。跟我走?！?p> 奧拉夫的雙眼充血發(fā)紅，奪走他家人的事實讓他的怒火可以燃燒整個宮殿。
但是面前這個老人卻異常冷靜，雙眼平淡地直勾勾地看著奧拉夫身上冒出來的危險魔法。
“能夠熟練使用魔法的士兵太少了。我可不希望你在實驗之前太過勞累。能把輔助用的魔法上升到瞬間麻痹兩個士兵的程度。你非常出色?！?p> 眼前的法師根本沒把自己放在眼里，奧拉夫看清了他們視人命如草芥的本質(zhì)，繃緊了全身的每一條肌肉，調(diào)整出自己使用過的強(qiáng)度最高的魔法，他要在這里拼盡全力挑戰(zhàn)這個帝國的權(quán)威。
“吾。的。家。人！在哪！?。。。。。?！”
吼出了這句話，法師只是看著他，根本沒打算回答。
奧拉夫下一剎用消失了一樣的速度全力沖向法師，渾身籠罩著足以麻痹掉半個軍隊的魔法氣體。
“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p> “（龍語）。”
只聽一句奇異的咒語，一股強(qiáng)大的力量將奧拉夫直直地?fù)舸虺鋈?！完全逆著奧拉夫沖刺的方向，沉重的身體“嗖！”地飛到宮殿厚實的墻面上。
“咔！”
奧拉夫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
………………
…………
……
“士兵長。你的運氣真好?！?p> “稀有的龍族的生命精華?！?p> “不要放其他生物的生命精華。這次要純度單一的?！?p> “瞧瞧他的身體。和魔法的強(qiáng)烈響應(yīng)?！?p> “生命精華完美吸收了！”
“這是最成功的一次了。突破吧。人類身體的束縛?！?p> “噢噢噢噢。完美的變化?！?p> ………
奧拉夫昏迷中恍惚聽到了精英法師們的談話聲，和痛徹骨髓的感覺。但是身體完全無法動彈，不久就又失去了意識。
奧拉夫知道：派他去守城門的任務(wù)只是為了支開他，好讓士兵們把自己的家人帶到宮殿里。
不管是用騙的還是什么手段，這些法師已經(jīng)不再保護(hù)平民了。他們的腦子里現(xiàn)在只有人體煉金這種邪惡的實驗。
奧拉夫心里祈禱著妻子和父母現(xiàn)在只是被關(guān)在了某處，還沒有遭受這種慘絕人寰的對待。
他渴求力量，渴求生命，渴求家人的安全。
就這樣一遍一遍地祈求著，祈禱著。
不知過了多久，他再次睜開了雙眼。
眼前是五個精英法師，其中就有那個最老的。
“吾……咳！咳！咳！”
奧拉夫剛發(fā)出聲音，嗓子就不習(xí)慣地開始劇烈地咳嗽。他發(fā)覺自己的聲音變了，變得更沉重、更粗獷、更像野獸一樣。
法師們滿臉高興地看著自己。奧拉夫終于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變得不再是人類了。
“士兵長。你真是太完美了。”
“士兵長。身體有感覺什么不同嗎？力量？魔法？”
“士兵長?！?p> “等一下！”
奧拉夫冷靜地用這個陌生的聲音打斷了法師們的談?wù)摗?p> “吾的家人。還活著嗎?！?p> 為首的老法師走進(jìn)了一些，施法松開了綁著奧拉夫的繩索和腳鐐。
“士兵長。你的家人都很好。他們在宮殿里很安全。只要你繼續(xù)為帝國工作。聽從我們的意志。你的家人就是安全的?！?p> 奧拉夫默默地等了一分鐘，慢慢地站了起來。惡龍樣高大的身體和體表堅硬的鱗片、大地般無窮的力量充滿了奧拉夫的全身。
看著自己已經(jīng)變成了龍爪的雙手，看了看下半身的四條肢干，又低頭看了看這張讓奧拉夫恨之入骨的臉……
“吾答應(yīng)你。”
“很好。士兵長。從今天起。你的職務(wù)變更為監(jiān)獄長。”
“……”
“人體煉金的實驗體大都不安靜。地牢里沒有你的家人。但是我要你守著地牢。看著實驗體們?！?p> “……”
“有那些死了的。你叫士兵們把尸體處理了。有那些表現(xiàn)出成功潛質(zhì)的。報告給我們?！?p> “……”
“好了。熟悉一下你的身體。去吧。監(jiān)獄長。”
“……是?！?p> 絕對的力量面前，即便是變異了的奧拉夫也只能任憑擺布。
也許精英法師們的話不可信，但是奧拉夫現(xiàn)在只能相信著他的妻子和父母現(xiàn)在依然在宮殿里的某個地方，活著。
拖著這具強(qiáng)壯的身體，奧拉夫頭也不回地走下了地牢的樓梯，走進(jìn)了關(guān)著所有和他一樣、和他一樣仇恨著法師們的怪物的牢籠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