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一開始王毅將傅蓮雪的信物和密函交于她,讓她配合行事,她也是駭異不愿的,她雖然不喜傅照青,但真的從未想過,要將她如此打殺,但是女兒已經(jīng)將事情做到這份上,她總不能將她打回去,使其失了顏面,況傅家也恩待了這丫頭這么多年,若沒有傅家恐怕其早已慘死了。
她只能這樣想著才能使自己良心稍安。
信上還提及此計劃嚴密,便頌秋和念夏也不能相告,以防差錯,她自遵守。
江夏佚,傅照青二人將行。
“蟻蟲移穴,野蛙啼鳴,我觀物景多半是要下雨,今日天色也不早了,不如鎮(zhèn)北王和傅姑娘留下來再宿一晚,明日一早起身?!眲偛疟舜艘环拐\后,江夏佚已亮明身份,他為人和善,全無高高在上的架勢,是以王毅坦然了不少,但在傅照青面前,前頭行了那等齷蹉的事情,分外尷尬。
傅照青卻展顏一笑,似春風拂面,如見老朋友一般,絲毫不將先前那一段放在心上,“我這廂任如何都得趕回去了,免得姑娘擔憂,鎮(zhèn)北王可再稍做停留,我們會在岳麻縣等候?!?p> 王毅一愕,鎮(zhèn)北王胸襟雄闊已讓人敬仰,沒想到一個女子也有此等胸襟和氣度。
江夏佚深諳馬匹,情知自己的黑風和所雇的白馬皆是上等良馬,能忍受刮風下雨,兩人都是乘駕高手,加快行程,最多不過一個半時辰當也無礙,便不反對,“我隨你同道。”
王毅見兩人執(zhí)意,便叫人拿來兩套疊好,裝于氈袋的蓑衣和斗笠,“此驛不富庶,沒有油衣,兩套蓑衣,有些陳舊,尺寸也有差別,聊勝于無,還請鎮(zhèn)北王和傅姑娘不要嫌棄,將就一用。”
江夏佚接過,“如此便謝過先生了”。
江夏佚將氈袋置于黑風的背上,與傅照青各自縱身上馬,二人快馬疾馳。
天空果然飄起了雨絲,二人下馬,江夏佚自氈袋中拿出了雨衣,將略小的一套遞給了傅照青,兩人很快穿上,傅照青的過大,太寬松,江夏佚的又太小,穿上很緊,勒的有些繃。
兩人相視一笑,各自上馬,戴上斗笠,繼續(xù)急行。
細雨驟急,一點一滴如豆傾灑,傾刻已成滂沱大雨。
雨水模糊了馬兒的臉,山路變得泥濘,行速緩慢了不少。
又過一轉(zhuǎn)近,就見前方坡上狀有堵物,盤道兩邊,樹木繁多,似這種天氣,遭大雨摧倒也有可能。
及至近了,才看清景象,是一個胳腮大漢,癱坐在坡上,一副生不如死的模樣,旁邊的騾車上堆滿了松樹,還有幾棵滾在路道上,騾子折在地上,情狀痛苦。
二人翻身下馬,江夏佚檢查了下騾子,“只有頸部有傷,當是不小被枝杈劃到了,還好口子不是很深,還有救。”
江夏佚說罷就脫下自己的蓑衣蓋在驢子上,并撕下自己的里衣,為騾子做了包扎,然后對著大漢溫和的道“現(xiàn)在將騾子送去行醫(yī)還來的及。”
大漢仍是一臉枯皮死象,眼中空寂,不為所動,眼角由為濕漉漉,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
他心如死灰,悲戚道:“這個樣子要怎么回去?唉,本來借的騾車,是要還人情的,本想砍點樹木賣掉賺一波,這么一弄,全貼進去了也不夠?!?p> 江夏佚看向傅照青,傅照青瞬間就心領神會,溫柔道:“大哥不要絕望啊,這馬就送給大哥了??!”
大漢一聽,不敢置信。
傅照青動作利落解下了騾子身上的繩索,將白馬套在了車子上,系好繩索。
江夏佚起身拿到車子上的樹木,卸下一大半,給騰了一個位置,然后一把將那頭受傷的騾子抱起放在車子上,為他整好蓋著的身衣。
直到此時,大漢才狠狠的掐了下大腿,媽呀,真疼,這一切竟是真的!一匹駿馬,這是他多少年也賺不來的錢啊,這一頭馬都能頂好幾頭這種老騾了。
當下由悲轉(zhuǎn)喜,喜極而泣,撲通一聲跪下,“真是大好人啊,遇見活菩薩了!”
說著就要磕頭,江夏佚一把制止他,“大哥別這樣,快些趕路吧,不然天黑更不好走了”。
傅照青當下解下自己的蓑衣和斗笠遞給大漢,“大哥,快些穿上,上路吧,下次上山記得帶好蓑衣,未雨綢繆,防范于未然!”
大漢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肯再受了,“小姑娘你自己穿上吧,我皮實?!?p> 大漢跳上車最后道一聲謝,就自駕而去。
眼下的江夏佚沒了蓑衣,只有一頂斗笠,衣裳全濕,雨水沿著帽沿滴下來,縱然這樣他也未見半分狼狽,依舊巋如山岳,俊如修月,叫人難移眼目。
他的身姿同他的品性一樣,無一不善美,叫人傾倒。
他輕啟薄唇,“快穿上吧,莫要讓雨水再淋濕了!”
“不,鎮(zhèn)北王,你穿我不穿,我比你小些年歲,我更年輕,更扛天氣?!?p> 他也不過是二十三年華,正當興盛,這什么歪理!江夏佚失笑“不聽話了是吧,如果不聽話,我就把之前事情全告訴你的姑娘了?!?p> “鎮(zhèn)北王甩賴!”傅照青情知以他的性格,再做爭執(zhí)也是徒老,只得自己穿好蓑衣。
江夏佚舉目四顧后道:“傅姑娘,我觀這邊山上有一處巖穴,你先騎黑風回岳麻鎮(zhèn)報信,我去那處暫避下雨過了再徒行與你們相會,放心,我腳程快?!?p> 其實他本來想著兩人同乘黑風行路的,只要保守距離就行,雖說男女有別,當恪守分寸,但是特殊情勢下又另當別論。
但是想起十數(shù)日前在碧落山的那一幕,他覺得還是不要強人所難了。
“不行!”傅照青斷然拒絕道,他說的巖穴跟本就不存在,就算真存在,她也不放心,山穴陰濕潮重,誰知道有沒有什么毒蟲蝎蛇,讓他一個人行路,她也不忍,何況這天馬上就要黑了。
“鎮(zhèn)北王,委屈你跟我一起同乘一馬好不好?你若嫌棄也無妨,那就你上馬先行,我反正一身雨具,沒有大礙?!彼鋵崗臎]討厭過他,碧落山的那個懷抱,她其實一個人回想起時,也沒有絲毫的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