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水微漾,最后一班地鐵拖著長長的汽笛聲駛離了這片黑暗,房產開發(fā)的工地重新陷入了沉浸。
皎潔的月光灑下一片銀灰,灑在陳靜身上,卻讓她覺得沉甸甸的。
見周圍安靜了下來,陳靜匆忙地跑上了樓頂,神色擔憂地四下尋找著劉浪的身影。
她來到了樓頂的中央,卻并沒有尋到她心心念念的那道身影,她突然一把抓住了身邊那名拄著禪杖的和尚的衣袖,著急地問道:“大師,有沒有看見劉浪?”
法寒和尚從剛才怨女那如同萬劍歸宗的招式擊向她自己的驚心一幕中回神,六神無主地回答道:“劉浪施主不就在...那么?”
然而法寒回身一看,只見風卷塵埃...
沒人。
“在哪?”陳靜又環(huán)視了樓頂一周,然而此間除了法寒和剛上來的周世成,再無他人!
“剛才與那怨女交手時,貧僧余光中還看見他在貧僧身后,緊接著在貧僧大顯神通,將那怨女擊退,就這眨眼的功夫,劉浪施主怎么就,沒了?”
法寒和尚一手拄著禪杖,另一只手不再裝作高深的模樣,此時正摸著他那光溜溜的腦袋。
“莫不是被那怨女抓走了?!”周世成小聲地道。
陳靜聞言,身子突然一個激靈,她回頭看了一眼周世成,周世成瞬間變得眉宇緊湊。
周世成本來想著劉浪有本事能將此處怨女之事解決,但看見法寒和尚之后,他便覺著,即便劉浪不能解決這怨女,有法寒大師相助,問題定然是能迎刃而解的。
素不知,劉浪竟被那怨女抓走了?
他可是不死王庭的人,就這樣,被抓走了?
周世成心中驚疑,他不敢相信一個傳說中的不死王庭中人,竟然會被這些小道人物擄走,如今下落不明,生死不定?
就在這時,周世成突然看見不遠處的湖邊一道藍光乍現,頓時出聲道:“看那道光!是怨女!怨女往湖邊方向去了!”
聞言,情緒消弭的陳靜猛地一抬頭,看到了那幾近消逝的藍色微光,她的眼中神色一凜,然后咬了咬唇。
嘴唇上傳來的疼痛讓她的頭腦更加清醒了,然而身體的荷爾蒙卻又讓她失去了理智。
身體本能的害怕被唇間的疼痛壓制下去,陳靜下樓了。
周世成不用想,心道陳靜定是朝湖邊的方向去了。
法寒大師看了看不遠處的湖泊,又看了看自己手中那桿黑漆漆的禪杖,他的手仍在隱隱地顫抖著。
此時法寒心中想的是,奇跡還會發(fā)生嗎?
就在剛剛一瞬,如果不是佛祖顯靈,那道恐怖的冰凌之矛,恐怕已經將他的頭顱擊碎,而如今想起,背后仍不禁生寒。
“還請大師出手,降服怨女?!敝苁莱傻脑捦蝗辉诜ê呿懫?。
“貧僧知道施主擔心朋友的安危,雖然那怨女被貧僧擊退,不過那怨女有劉浪施主作為人質,怕是不好追擊,一旦那怨女發(fā)現我等在后追擊,說不定會對劉浪施主造成不可挽回的傷害?!?p> 法寒言語中猶豫不決,冠冕堂皇地推辭。他犯不著為了一次做法的錢把自己的命搭上,更何況,他這次做的已經夠好了,誰知道下一次佛祖還會不會顯靈。
“大師慈悲為懷,世成佩服!不過倘若放任那怨女不管,恐怕她會卷土重來,如今她已潰逃,說明我們有乘勝追擊之勢,如若趁勢將那怨女降服,不失為大功德一件!”
周世成被人稱為黃金狼,倘若他會擔心劉浪的安危,那他便不叫周世成了。他與劉浪現在不過是利益上的關系,假如劉浪連怨女這一關他都過不了,那不死王庭,也不過是徒有虛名!
“這個...”法寒仍舊遲疑不決。
“法寒大師若是能夠降服此怨女,事后世紀皇府定會厚禮相謝。”周世成道。
“阿彌陀佛,我等出家人一向以慈悲為懷,定然不會放任此等怨靈在世間為禍,且看貧僧前往降服此怨女!”
法寒和聲道義凜然,說話頓時變得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因為他已經快半年沒有入賬了...
“法師慈悲濟世,世成在此多謝大師!”
湖邊。
四下寂寥,微風蕩漾,皎潔的月色倒映在湖鏡之中,成天地共月之景。
月下湖邊有一白衣女子,腳下衣裙破裂,在月光的照耀下,露出的一對玉腿潔白如霞。
倘若仔細看,女子的小腿處,被一根手指大小的冰凌貫穿,冰凌晶瑩剔透,猩紅的血液從冰凌的邊緣緩慢地滲出,霎時殷紅了女子半截小腿。
“該死!沒想到那和尚的異寶竟如此厲害,倘若當時沒能及時使出寒水冰凌之矛護在身前,此時怕是已經被那禪杖的赤金之火燒成了灰燼!”
“情急之下沒能完全控制冰凌之毛,竟傷了自己,不過...”
月光下,女子一咬牙,忽的眉宇緊蹙,她竟猛地將小腿處那道冰凌悍然拔出,冰凌上附帶的血液液珠隨著冰凌在空中劃出了一道艷紅的月弧。
女子神色決絕凜冽。
“即便受傷了,對付一直小老鼠還是可以的!”
咻!
冰凌如同一道陰狠的暗箭,向女子后方的灌木叢中冷冷地射去!
灌木叢中窸窣一聲,植物葉子簌落。
下一刻,有一道黑影緩緩顯現,那道黑影的臉上還帶著詭異的笑容。
“沒想到受傷了警覺性還如此之高?!?p> 一道血紅的冰凌從月下暗影中顯現,赫然是剛才女子飛擲出的那道,此時正被夾在一只凈白手掌上的食指與中指之間。
“怎么可能!”女子驚呼。
剛才的一擊,她是夾雜了自己的水之源力在其中的,而且發(fā)射之時角度隱秘,毫無預兆,即便不中,也不至于被人這樣輕描淡寫地夾在手指中間。
她警戒地看著暗影中的那道黑影,那道黑影讓她隱隱有種感覺,自己的一切動作在他面前仿佛都無所盾形!
“師小小,水寒訣...”
“師若水是你什么人?”
如果黑暗中那只手夾著她的冰凌讓她警戒,此時這句從黑暗中悠悠傳出來的話卻讓她腦海陡然轟鳴炸響!
“你是誰?!”女子震驚地問道。
那道黑影走出了灌木叢,月光照在他的身上,一身平凡的著裝更是顯得平淡無奇。
“是你!”
兩人對視著,夾著冰凌的那人嘴角嗪著悠閑的笑容,緊接著,他將冰凌對準了月光,只見冰凌混著女子鮮紅的血液,在月下顯得格外晶瑩妖艷。
“原來是你!”
“是我,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眲⒗藢⒈柰罩休p輕地一拋,冰凌瞬間被赤金色的火焰燒成虛無。
空氣中混雜著血液燒焦的臭味,氣氛忽然變得焦灼起來。
“你是誰?為何知道寒水訣與師若水?”女子警惕地問道,心道此人絕對不簡單!
“看到你寒水訣,便想起了一個人,而寒水訣,便是我贈予她的?!?p> 寒水訣,是我贈予她的。
是我贈與她的。
我贈與她的。
這句話不斷在女子腦海中重復,她有想過很多個畫面,尋尋覓覓多年,當真正遇見他時,會是怎樣的一副光景?
而卻她不知道自己窮極這一生,能否為師傅找到那個人,哪怕是找到那個人,或許那個人已經成了一抔黃土,即便是這樣,對師傅也算是一個交代。
但她萬萬沒想到,眼前的這個人,看起來年齡竟與她相差無幾,他說,寒水訣是她贈予師傅的?!
女子一時之間腦海轟鳴,在她還未反應過來時,那個人已經來到了她的面前。
他那臉上悠閑詭異的笑容讓她慌亂無比,一時間不知所措。
“你說,寒水訣,是你贈予他人的?”女子那張冰冷的臉被月光照得柔和,驚疑地問道。
“不錯,寒水訣乃是濟世訣除疾篇中的一道源術,寒水訣共分四式,一式歡舞,二式奔騰,三式冰潔,四式冰凌之矛。”
“濟世訣?!”
聞言女子雙眼頓時睜得老大,那堪比明月般圓潤的眸子在這時竟滑落了一顆晶瑩的淚珠。
“果真是你!?”女子失聲哽噎。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師若水是你什么人?”劉浪再次問道。
即便劉浪此刻臉上秉持著微笑,但是一旦他聽聞此人倘若與師若水毫無干系,或是她盜來的寒水訣,那么劉浪便會毫不猶豫地讓此女徹底湮滅于此!
毫不手軟!
“小女師小小,家?guī)煄熑羲??!睅熜⌒⊙銎鹆祟^,止住了淚水,像是完成了什么心愿。
“原來是她的徒弟。”
劉浪將手背負于身后,面對著湖面,看著波光粼粼的湖水,雙眼一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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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寒水訣傳于師若水乃是讓她治病救人,而她,將之傳于你,你竟用來作此等裝神弄鬼的蠱惑人心之事!你有何話要說?”劉浪言辭凌厲,將師小小喝得啞口無言。
“不是!”
“寒水訣你雖練得不錯,但卻用在了不該用的地方,還是說你師父只是教了你這些?”
“寒水四式,一式歡舞祛淤活血,二式奔騰挽人脈搏之將歇,三式冰潔鎮(zhèn)肉體之痛施刮骨療毒等之術,四式冰凌之矛方是自保之用?!?p> “你雖悟性不錯,但卻將寒水訣用在了這等裝神弄鬼的邪途,墮了寒水訣的名頭!”
劉浪的話在開闊的湖邊顯得不大聲,但每一聲卻如一道冷冷的箭矢,狠狠扎在師小小的心頭。
師小小小腿上的傷口因寒冷而慢慢發(fā)紫變黑,血還在緩緩地流著,涼風瑟瑟,她不禁收了收略顯單薄的身子。
其實這時候比風更冷的,是劉浪的話!
她的師傅師若水,一生治病救人十萬不止,功德累世,被人稱為大行醫(yī)者。
原本在帝都逐漸沒落的師家,也因為師若水的出現,功德名聲在外而得以重整鋒芒,穩(wěn)坐帝都豪強家族之列。
世人對師若水的追捧幾乎達到了神話,稱她為當世醫(yī)者第一人,她的醫(yī)術或許不是最好的,但她的一顆仁心,是世人無不高山仰止的。
然而人們卻只看見師若水無上的榮光,卻不知她背后的執(zhí)著。
只有她唯一的弟子,這位十多年前收養(yǎng)的一名賜予師姓,喚名小小的女孩能懂得她一生的執(zhí)念。
師若水只是想再見六十年前的那人一面,或者想知道他黃土如今歸于何處...
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