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人(8)
又二年,驚蟄。
天時漸暖。
一輪春雨過后,白石山上的桃樹紛紛換上了新衣。
山上各色花卉也展露了嬌顏。
“鳶兒,快些,去年你入了寒氣臥病在床,便沒趕上這花期,今年可不許再錯過了?!?p> 蘇府門前,停著數(shù)駕精致華貴的馬車。
當中一駕最為華貴的車窗里,一豆蔻女郎探出頭來,瞧向某處,明眸善睞。
然隨著那女郎的視線望去時,卻不由使人眼前一亮。
又見一女郎款款而來。
淺青羅裙,鵝黃簪花,朱唇玉面,翠眉淡掃。
她美目流盼,桃腮帶笑,音如仙樂:“明珠莫急,此次定不會錯過?!?p> 來人正是蘇鳶。
白石山上的桃花,乃鎏金國一奇景。
每每到這個時節(jié),那山上的花都爭先恐后地開放,一時間美不勝收。
然盛景雖美,山上的花期卻只有短短三日。
若是錯過,便只好等明年了。
白石山早在十九年前便被皇室盤了下來,又在山上建了園子。
專供達官貴人在游玩時落腳。
到如今,白石山的桃花愈加聞名,不少人都慕名而來。
鎏金國民風開放,白石山的禁制便少了許多,平民百姓也可到山腰下游玩,山頂上卻是不能逾越的。
“這山腳下可真熱鬧?!碧K鳶在侍女如蘭的攙扶下穩(wěn)穩(wěn)落地。
百里明珠執(zhí)扇掩面,眸中流光溢彩:“如今正是花期,不止元城權(quán)貴,就連那別國的名士都早早過來候著,自是熱鬧的。”
蘇鳶還想再留一會,卻被百里明珠催促上山安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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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珠......這......”蘇鳶看著圍著自己正忙碌的人兒,有些無措。
百里明珠卻頭也不抬:“你且等著便是?!?p> 半個時辰后。
蘇鳶站在鏡前,打量鏡中兩位唇紅齒白的少年郎,眼里滿是驚奇。
“你竟有這般手藝,可是讓我大開眼界?!彼潎@道。
鏡中兩位小郎君正是喬裝打扮后的蘇鳶與百里明珠。
百里明珠頗為自豪:“這算什么,我亦可扮作老叟與老嫗,定叫你瞧不出破綻來?!?p> “可......”驚喜過后,蘇鳶有些不解:“你我二人為何要扮作這般模樣?”
“自然是為了出去玩?!卑倮锩髦榻器镆恍Α?p> 而后她又道:“男裝可比咱們往日里穿的衣裙輕便多了。”
蘇鳶原地轉(zhuǎn)了一圈,頗為驚喜:“確是如此?!?p> 往日里她們所穿的衣裙雖說不厚重,可身上的配飾卻是繁多,若儀態(tài)不穩(wěn)便環(huán)佩作響。
當初為了這一事,蘇鳶可吃了不少苦頭。
蘇李氏曾道:“貴女便是貴女,將來嫁人便是掌家的主母,儀態(tài)需端莊。婀娜多姿、環(huán)佩叮當確實好瞧,卻是小妾做派。主母只需端莊能干,讓夫君不敢小瞧,使小妾不敢作妖,管理好家宅。平日里遇見其他權(quán)貴女眷便能挺直腰板?!?p> 蘇鳶生于市井長于市井,媽媽雖有教養(yǎng),卻遠遠不足。
好在她年紀尚小,又天資聰穎,刻苦數(shù)月終是將該學的都學會了。
如今身著男裝,沒了那層束縛,蘇鳶又感受到了回府前的自在灑脫。
“趁著天色還早,我?guī)阆律焦涔??!卑倮锩髦闋科鹛K鳶的手,叫上了一并喬裝打扮后的侍女便出了門。
蘇鳶像是個懵懂孩童,一路都好奇地打量著四周。
末了,她不解地問道:“這白石山的石頭也不見多白,為何要喚白石山?”
“桃花春水生,白石今出沒。此地桃花甚多,以此應景,故喚白石山。”未待百里明珠應答,路旁的樹枝上卻傳來一道陌生的聲音。
蘇鳶被嚇了一跳:“何人?”
綴滿桃花的樹枝窸窣了一陣,眾人便瞧見一個身影跳了下來。
眾人不由后退一步,定睛一瞧,原來是位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年郎。
只見他一身墨色窄袖胡服,腰佩一支白玉笛,嘴里還叼著不知哪里來的草莖。
一幅閑散模樣。
待站穩(wěn),他便抬腳朝蘇鳶這邊走來:“你是哪家的小郎君,我怎的從未見過你?”
蘇鳶不由眉頭微皺。
這人好生無禮。
然還未等他走近,百里明珠便將其攔了下來。
“玥表哥!”蘇鳶聽到她喚那少年郎。
表哥?
蘇鳶心中詫異,原來這便是明珠平日里常跟她提起的玥表哥——鎏金國皇后嫡子,卓王元玥。
丞相夫人乃是當今皇后嫡親的妹妹,相交甚好,故百里明珠喚其表哥。
聽聞原先眾人都以為皇后肚子里的乃是帝姬,就連陛下都這樣認為,就連名字都給擬好入了宗籍。
卻未曾想生出來的竟是個皇子。
陛下大喜過望,卻發(fā)現(xiàn)名字已經(jīng)改不得了,只好未及加冠便賜了字“少昊”以示恩寵。
又因覺著虧欠,便在其五歲生辰是賜了封地與爵位,號“卓”。
意為卓越不凡,以示男子氣概。
可見圣寵。
那少年郎似是此時才發(fā)現(xiàn)百里明珠:“小明珠?你怎的也在這里,還扮作這般模樣?”
百里明珠仰著頭與他對視,嗔道:“這話該是我問表哥,怎的欺負我家鳶兒?”
“鳶兒?”少年郎將蘇鳶上下打量了一遍,拱手道:“原來是女郎,在下冒犯了?!?p> 百里明珠走到蘇鳶身邊,挽起她的手:“鳶兒莫怪,表哥向來如此,隨性慣了。”
蘇鳶朝她笑了笑,表明自己無妨。
按照禮數(shù)行了個禮后,她又將目光轉(zhuǎn)向元玥,不動聲色地打量起來。
早就聽聞五皇子元玥生得天人之姿,如今一看確是如此。
這般模樣怕是連黎酒都未能比得上。
然“玥”字雖有女子之意,眼前這人身上卻未有半點女氣,端是尋常貴公子沒有的灑脫意氣。
但她又聽聞,五皇子放蕩不羈,不愛禮數(shù),喜好玩樂。
如今一瞧,也確如此。
果不其然,還未待蘇鳶張口,那元玥便靠近一步。
他嘴角噙著笑意,眸子看向蘇鳶眼里:“你這女郎怎的盯著我瞧?莫非是我太好看了,你便迷了眼?”
蘇鳶被抓了個現(xiàn)行,面色剎那間便染上了嫣紅,比那盛開的桃花還嬌艷。
她有些不知所措,羞怒地瞪著元玥,哪還管得上什么尊卑有別。
百里明珠也嗔怒道:“表哥怎的這般不正經(jīng),萬一嚇壞了我家鳶兒,我可要好好與你計較計較?!?p> 元玥將腰上笛子取了下來,拿在手上轉(zhuǎn)了一圈,對著蘇鳶道:“女郎莫怪,本王向來心直口快,無意冒犯。”
他停頓了一會,又道:“若是女郎不嫌棄,本王舍身同游如何?”
溫酒煮阿呱
桃花春水生,白石今出沒,搖蕩女蘿枝,半搖青天月。 ——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