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美人(14)
蘇鳶瞧著眼前的人,心中暗道冤家路窄。
她此時所在回廊,是水榭到花圃宴席那邊的必經(jīng)之路。
卻未曾想竟撞見了這個讓她避之不及的人。
那人一襲青衫,與四周桃色相襯。
他正斜斜地跨坐在憑欄上,把玩著那支白色玉笛。
玉笛在他手上仿佛活了一般,在日光底下發(fā)出柔和的光。
暖風(fēng)拂過,少年郎鬢邊幾絲青絲被挑了起來,端一幅鮮衣怒馬的恣意模樣。
那少年郎正是元玥。
“卓王殿下安?!?p> 蘇鳶雖不愿見他,卻也只能硬著頭皮行禮。
“蘇女郎,可巧得緊?!?p> 元玥從憑欄上下來,又往蘇鳶那走了幾步,穩(wěn)穩(wěn)地立于她身前九尺之處。
少年郎眉眼含笑,眸子也分外光亮。
似乎分外欣喜。
他忽道:“蘇女郎可是忘了先前本王與你說過,再見本王不必行禮?”
蘇鳶語塞,視線落在了他手里的笛子上。
元玥察覺到異常,便由著她的視線瞧去。
見她瞧著的是自個兒的玉笛,元玥眼中又多了幾分笑意:“蘇女郎可是對我這笛子有意?”
輕飄飄的一句話,驚得蘇鳶瞬息回了神,雙頰也染上了桃色,不知是惱的還是羞的。
她連忙垂頭:“殿下說笑了......”
“玥表哥竟也在此,我還道今日是賞花宴,你定不會來呢?!币娞K鳶臉色不好,百里明珠忙轉(zhuǎn)了話題。
元玥瞥了眼百里明珠,將玉笛收于腰間,又將雙手負(fù)于身后。
他嘴角笑意不減,解釋道:“先前來姑母這時落下了東西,今日正巧過來取,卻忘了是賞花宴,索性就賞賞花喝喝酒再回?!?p> 看似是在應(yīng)答百里明珠那番疑惑,可元玥的目光卻一直落在蘇鳶身上。
明目張膽,毫不掩飾。
這視線太過灼熱,讓蘇鳶覺著萬分不自在。
即使她垂頭盯著手中的蒲扇也還是能察覺得到這目光。
她面上無恙,心中卻已咬牙切齒。
這人好生無禮!
“原是如此......”百里明珠忽而往前踏了一步,看似更親近元玥,實(shí)則正好擋在蘇鳶身前。
蘇鳶察覺此舉,心下感激。
百里明珠學(xué)著元玥將手背于身后,一幅古靈精怪地模樣:“表哥先前可聞笛聲?”
此話一出,蘇鳶的一顆心也提了起來。
“笛聲?”元玥眸中升起疑惑之色:“本王初到此處不久,未曾聽聞?!?p> 聽到這話,蘇鳶松了口氣。
不是他么?不是他就好。
但她卻未發(fā)覺那少年郎眼里閃過一絲落寞,連眸中的光都暗了一分。
百里明珠頗為失望:“方才在那水榭,忽聞一陣笛聲,音色竟與表哥那只玉笛相似,原來真是巧合?!?p> 元玥將玉笛從腰間取下,拿在手中轉(zhuǎn)了一圈。
他怪哉:“小明珠自幼不喜習(xí)音韻,竟還能認(rèn)得我這九靈笛的音色?”
百里明珠聽出了他話中調(diào)侃之意,嗔道:“便是不喜,也是該學(xué)的,哪能連這都聽不出來?!?p> “是是是,誰不知百里家的掌上明珠天資聰穎,一學(xué)便會?!痹h作勢夸獎。
百里明珠惱道:“表哥!”
“好了,本王不逗你了,”元玥收起那副不正經(jīng)的模樣,將目光轉(zhuǎn)向蘇鳶:“你們這是要往哪去?”
蘇鳶一驚,才發(fā)現(xiàn)那人早已不動聲色地挪到了能瞧得見她的地方。
她方才的注意都放在了元玥那九靈笛上,不知為何她竟覺著熟悉。
大抵是兒時看的那些話本子里出現(xiàn)過吧,蘇鳶心道。
“回殿下,我們出來久了,當(dāng)回席上?!彼瓜骂^,應(yīng)答得體且疏離。
元玥卻絲毫不在意,面上笑意依舊不減:“離宴席結(jié)束還早,這便要回了,多可惜那些景色?!?p> “家母等著了,若再貪戀景色實(shí)在不妥?!?p> “是呢,母親與蘇夫人還在等著我兩,再久留確實(shí)不妥?!卑倮锩髦閹颓?。
“我倒是忘了姨母也在這,應(yīng)當(dāng)去問個安才好?!痹h懊惱道。
蘇鳶心中忽然升起一抹不祥的預(yù)感。
果不其然,元玥下一瞬便問道:“本王與你們一道回席可好?”
“一道?”百里明珠面色怪異:“可席上還有眾多女眷,這......”
元玥卻萬分坦然:“不過是去與長輩問安,有何不妥?”
蘇鳶:“......”
這人臉皮真是比銅墻還厚。
“并無不妥......”百里明珠訕笑。
“那蘇女郎覺著如何?”元玥又問道。
蘇鳶語塞,這人明擺著為難她。
“殿下孝心可嘉。”蘇鳶皮笑肉不笑地答道。
元玥卻一副心情甚好的模樣:“那便一道走罷,莫要在這站著吹風(fēng)了?!?p> 他說罷,便抬腳往宴席那邊走。
留下蘇鳶與百里明珠面面相覷。
“鳶兒......”
蘇鳶牽住了百里明珠的手,寬慰道:“無妨,我們回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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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鳶與百里明珠本是低調(diào)離席,圖個清靜。
她與百里明珠身份特殊,只因她們父親都是值得攀附討好的對象。
有嫡子的人家都想跟蘇鳶和百里明珠親近,以便聯(lián)姻。
她與百里明珠一樣,都不愿虛情假意地應(yīng)付人。
百里明珠性子雖直,可礙于長輩交情也不得不做個面子,因此只好躲到別的地方去眼不見為凈,。
蘇鳶是初來乍到,與人不熟悉,亦不愿與人虛與委蛇。
她一路上都忐忑無比,生怕元玥當(dāng)眾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來。
然當(dāng)他們一行人抵達(dá)宴會門口時,元玥卻被一個侍女?dāng)r了下來。
那侍女蘇鳶見過,是長公主身邊的。
“卓王殿下安,長公主有請。”
蘇鳶見狀,心中大石忽然落地。
既是長公主指令,他元玥應(yīng)當(dāng)不會不從。
元玥卻忽然瞧了蘇鳶一眼,這一眼竟瞧得蘇鳶莫名心虛。
元玥問侍女:“姑母可有什么要緊之事?”
蘇鳶一聽這話,又忽然提起心來。
這人總是不安常理出牌。
那侍女恭敬道:“長公主邀殿下用膳。”
“原是如此......”元玥面色為難。
正當(dāng)蘇鳶以為他要婉拒時,他忽然道:“既是姑母邀約,那便走吧?!?p> “姨母之事只能改日了。”他向百里明珠歉然道。
后者忙道:“母親定不會放在心上,還是長公主的事要緊。”
元玥輕笑:“那便在此別過了。”
“殿下慢走?!?p> “表哥慢走?!?p> 蘇鳶與百里明珠齊道。
元玥瞥了蘇鳶一眼,這才轉(zhuǎn)身離開。
蘇鳶微怔,覺著自己定是被耍了。
這人分明早就決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