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個老人。
佝僂瘦弱的身子沉默地站立在門口,枯枝般的雙手無力的垂放在大腿兩側。
窗外彌漫進來的血色月光,將老人的陰影拉扯得很長.......很長,微弱的呼吸聲在靜謐的房間之中緩緩響起。
“奇怪,我明明記得關上門了的?!?p> 沙啞的聲音打破了短暫的寂靜,林潤身子微微一抖,目睹著老人摸摸索索著將包裹著枯皮的手掌,放在了門把手之上。
是個瞎子!
林潤緊繃著的心臟猛地一松,保持著鎮(zhèn)定,看著房門被嘀嘀咕咕不知道說些什么的老者再次關上。
咯吱——咯吱——
熟悉且漫長的腳步聲再次響起,不過這一次林潤再也沒有了先前的驚恐。
直至腳步聲被無邊的黑夜吞沒,消失在走廊的盡頭,林潤才緩緩從床底下輕輕挪動而出。
“是這個府邸的管家嗎......”回想著剛才老者的著裝,很明顯和當初在電視上看到的中世紀仆人服飾相差無幾。
料想,應該是麥肯爵士雇傭的管家吧。
只是,為什么他要請一個老弱病殘的瞎子,來管理這么大的一片府邸呢?
搖了搖頭,將腦海之中混亂繁雜的思緒揮散,趁著黯淡的月光,林潤再次在房間之中探索了起來。
“這是什么?胸衣......”
“咦?這是......束腰?”
找尋了大約數十分鐘,在不知道摸到了多少女性裹衣之后,林潤終于確定了這個房間之中并沒有那座神像。
咕咚——
林潤吞咽了一下喉結,然后默默看向那扇將黑暗隔離在另一端的房門。
現在,他又要面臨第二個選擇,也是無法避免的選擇。
出去,然后右轉。
逃離黑暗與未知,又要再次進入黑暗與未知。
這無疑是一個艱難的決定。
林潤咬緊了牙關,暗罵一聲:這座府邸只有一個瞎子而已,我又有什么好怕的?
想至這里,林潤伸手摸了摸別在自己大衣內袋的狗皮,熟悉的粗糙手感讓他的心再次填滿了勇氣。
躡手躡腳的走到了門邊——轉動把手,然后融入黑暗。
咔嚓——
房門閉合的聲音微弱響起,慘淡的月光被再次隔絕。
骨碌碌——
林潤不知道,就在他關閉上房門的那一瞬間,房間之內的天花板上,再次響起了詭異的彈珠滾動聲音!
為了避免如同老人一般在地板上踩出聲音,林潤緊靠著墻壁,沿著最邊緣的木質地板緩緩挪動。
寂靜的走廊之中空無一物,只有無邊且漫長的黑夜在陪伴著他。
走了大約二十來步,林潤的手摸索到了第二扇門。
輕輕旋轉開把手,熟悉的血色月光微弱的投射在了房門邊緣的地板之上。
林潤躬著身子,眼睛快速掃視了一圈房間內部,隨后,無邊的涼意在心中彌漫。
熟悉的場景,熟悉的梳妝臺,熟悉的胭脂味!??!
林潤頭皮一陣發(fā)麻,微微張著自己的嘴巴,難以置信的看著這個房間,這,就是他剛剛出來的第一個房間!
“怎...怎么可能?。?!”
他用手用力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將喉嚨深處即將吼出的尖叫壓制下去。
此時此刻,他如同身處冰窖,四肢發(fā)麻。
“幻覺......一定都是幻覺!我一定是太過害怕了,所以才會看到幻覺......”林潤在心中默默念叨,然后閉合上了雙眼。
隨即,他又期待的將眼皮睜開。
絕望的一幕浮現在瞳仁之中,房間,仍然沒有任何的變化。
滴答答——
類似彈珠彈動之聲在天花板上響起,而那緊靠著墻壁的梳妝臺傳出一陣微不可聞的小孩啼哭之音!
在寂靜的黑夜之中,一切,都顯得如此的突兀、且讓人窒息。
林潤身體僵硬的看著這個房間,身子猛地一抖,仿佛想到了什么,迅速轉身準備朝來時的路走回。
咯吱——咯吱——
“不?。?!”
聽到了不遠處樓梯口傳來的腳步聲,林潤心中絕望尖叫,旋即顫抖著身子沖進了房中,竟鬼使神差的鉆進了大床之下。
腳步聲愈來愈近,而天花板之上的彈珠滾動之聲猛然停歇,梳妝臺處的小孩哭泣之音也歸于寂靜,仿佛一切都是林潤所做的一場夢。
——他倒希望這是一場夢。
林潤顫抖著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巴,用驚恐的眼神朝著露出一條縫隙的床外看去。
是一個老人。
佝僂著進入暮年的身子,如同枯枝般的雙手無力的垂放在大腿兩側。
“奇怪,我明明記得關上門了的?!?p> 如同魔鬼般的低吟在房間之中響起,林潤只覺得雙眼發(fā)黑。
老者嘆息了一聲,似乎在責怪自己的健忘,他緩緩抬起了包裹著枯皮的手掌,將房門緩緩閉合。
咔嚓——
黑暗再次被隔絕于門外,慘淡的血色月光成為了這所房間唯一的伴侶。
噢——還有林潤。
熟悉的靜謐將房間吞沒,林潤再也憋不住自己的呼吸,如同缺氧的溺水者般,開始大口大口地喘起了粗氣。
汗水如雨般沖刷了全身,木質地板上浸染滿了林潤的體液。
“我該怎么辦......”
呼吸隨著時間的推移而逐漸放緩,林潤發(fā)木的神經再次跳動。
他的手有些不受控制的放在了大衣之中的銀槍之上,隨后嘴唇微微一抖,迷茫的眼神之中閃爍過了一絲鎮(zhèn)定。
“冷靜,我必須要冷靜!”林潤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后從床底爬了出來。
骨碌碌——
天花板上再次響起了彈珠滾動的聲音,而靠著墻壁、反射著血色月光的梳妝臺也開始隱約傳出小孩啼哭之聲。
“呵呵?!?p> 林潤麻木的冷笑了一聲,在絕望之下,人只會有兩種狀態(tài):一種是懼怕至死,一種是奮起抵抗。
林潤不想死。
索性也不再做無謂的搜索——反正這個房間也就是剛才搜過的第一所房間。林潤咬緊牙關,從大衣之中快速掏出了那把包裹著黑狗皮的銀槍。
子彈,事先已經裝填了一顆在其中。
他的臉色上浮現出了猙獰,然后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地走向了梳妝臺,走進了血色的月光。
“我倒要看看,是什么鬼東西在這兒裝神弄鬼!”
勇氣一旦在絕望之中發(fā)芽,眨眼之間就會生長成參天大樹。他一個跨步,就直直的正面站立在了梳妝臺前!
陰沉著臉的林潤慘笑著倒印在鏡片之中,整個身體浮現出詭異的血色。
“來吧......進來和我作伴吧......”
林潤是這樣說的,他從鏡片之中伸出了自己沾滿血跡的雙手,緩緩朝著這邊的林潤抓來。
林潤瞳孔微微一縮,爆喝一聲:“來你馬!”說完,他就作勢要抽出被狗皮包裹的燧發(fā)槍!
嘩啦——
鏡片之中的林潤突兀的炸裂,發(fā)出如同水花傾倒的聲音,熟悉的蒼白臉蛋出現在了鏡面那端。
一切都未曾發(fā)生過,月光依舊是血紅色的月光,梳妝臺仍然還是那個散發(fā)胭脂味的梳妝臺,林潤,也還是那個林潤。
“原來你也有怕的東西?!绷譂櫩粗⒌淖约?,心中大定。冷笑著用力握著燧發(fā)槍,然后繃緊渾身肌肉,朝著閉合上的房門走去。
“今天我倒要看看,你在耍什么花招!”
他篤定,這一切都和那個瞎子老頭,有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