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盛天在上海的視察期一共是三天,廳長堅持要體現(xiàn)大無畏的威嚴,并未對刺殺宣言有所忌憚。整個上海警局卻如履薄冰地度過了兩日,竟都風平浪靜,十三郎一直沒有出現(xiàn)。
最后一天的最后一站是警官教習所,在這里,穆盛天要進行一次約一小時的講話。
穆盛天不斷擦著額頭上冒出的汗水,這不是被嚇出來的,而是被熱出來的,為了確保穆盛天的安全,警局做足了功夫,貼身保鏢就安排了十二個,寸步不離地圍在穆盛天左右,穆盛天簡直像是穿了一堆警察在身上。
幾乎每一寸土地都進行了排查,大門外有三個巡邏隊,蜂擁而至的記者被一條繩子攔在五十米開外,只有引頸伸脖的份,所內(nèi)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常天在院子里巡視著,若那家伙真的敢來,那便插翅也難飛。
演講開始了,常天不打算進去,那些官樣文章他從來不信,若是廢話有用,還要警察干嗎?他點燃了一支煙抽著,心里越發(fā)覺得有些好笑,搞不好那家伙只是為了消遣上海警方,搞這么大的陣勢只為了一句威脅,怎么也是丟臉到家了。
砰砰砰!
突然三聲槍響傳了過來,常天驚得跳起來,拔腿便往槍聲來源處狂奔——那是教習所最南側,他記得那里有一個茅房。
童杰正站在茅廁外,右手拿著槍,左手捂著左眼,鮮血從指縫不斷冒出來,他面前的地上是一把帶血的飛鏢。
“媽的!媽的!”童杰滿嘴臟話地罵著,指揮著第一個趕來的警士,“你他媽屬蝸牛的,他翻墻跑的,你倒是翻墻追呀!繞什么繞,還不快上去!”
那個已經(jīng)懵了的警士便跳上了茅廁后面的圍墻,爬了出去。
常天也跟著翻墻跳了出去,墻的后面是一條死巷子,安排在巷口的巡邏隊已經(jīng)緊張地圍了過來,聲稱他們并沒有見到可疑人物出入。
“那王八蛋穿的是警服!”墻那邊的童杰大吼了一聲,“你們肯定是讓他給混過去了!老子打中他的肺了,你們沒聞到血腥味?。?!”
巡邏隊的隊員面面相覷。
“真沒有看見有人從這兒出來,穿警服的也沒有?。 ?p> “放屁!”童杰隔墻大罵。
常天轉頭望著巷尾的高墻,足有八米高,周圍并沒有樹,如果巡邏隊所言非虛,那么這里就是唯一出口了,那家伙無疑是個有著飛檐走壁功夫的高手。
梯子很快被架了起來,常天親自上梯子去檢查,果然,在墻頭上發(fā)現(xiàn)了幾處血跡和兩個腳印,他翻過墻去,那邊也是一條巷子,卻沒有巡邏隊,常天立刻出了一頭冷汗——如果不出事,這算不得是一個失誤,畢竟這邊巷子口有巡邏隊看著,但若真是出了事,他這小蝦米可是背定了黑鍋。
常天在巷子的地面上也發(fā)現(xiàn)了一溜兒新鮮血跡,大約七八步的樣子,在靠左側墻的位置,血滴消失了,腳印也消失了,除了血跡之外,現(xiàn)場還有一根七八米長的麻繩,繩子上幾乎全是鮮血,繩子的兩頭有燒焦的跡象,用手一捏,仍是熱的。
常天走到巷口,只見幾個賣菜老婦蹲在菜攤邊上,她們都一口咬定并沒有看見什么人從巷子里出來。
常天又返回到巷子,巷子的兩邊是兩棟高樓的墻壁,沒有側窗,墻面光滑,沒有任何可以落腳的地方,墻壁上也沒有任何血跡。
“活見鬼!”常天掏出鼻煙來狠吸了一口,覺得頭疼欲裂。
童杰領著人從茅廁里打撈出了一名警士的尸體,他本是奉命守在茅廁外的。兇徒潛入后把他殺死,扔進茅廁,然后站在他的位置,估計是想趁著穆盛天如廁的時機行兇。
“凡是我見過的臉,都不會忘?!?童杰講訴著事發(fā)經(jīng)過,“我一眼就認出他不是原來安排守在這兒的警衛(wèi),我本來想抓他個措手不及的,媽的,那家伙太狡猾,把我識破了,還沒來得及出手他就給了我一鏢,差點沒折了我的眼睛!”
童杰的傷口位于左側內(nèi)眼角,再偏個兩公分,就扎到眼珠子了,為了避免感染,醫(yī)生用一塊方形的白紗布蒙住了他的整個左眼,童杰不肯住院,又嫌白紗布難看,便弄了個獨眼龍的黑眼罩蓋在紗布上。
“老子要是抓不住這王八蛋,就辭職不干了,回家種田去!一輩子不進上海城!”童杰賭咒發(fā)誓著,剛降職,又栽了個大跟頭,對于這個曾經(jīng)風光一時的大隊長來說,確實有些丟臉。
常天也覺得氣噎,自以為部署已經(jīng)非常嚴密,對方竟然神不知鬼不覺地潛了進來,在眾警察的眼皮子底下殺死了一名警衛(wèi),雖然穆盛天平安無事地離開了上海,算是目的達到,但總的來說仍然顏面無光。
“車站碼頭都已經(jīng)封鎖,這十三郎若受了槍傷,便只能躲在城內(nèi),”常天分析著,“旅館肯定不敢住,只能躲在同伙家里或者沒人去的地方,另外,他傷得不輕,需要醫(yī)生和傷藥,多派些人盯著藥鋪,總會有收獲的。”
“除了通緝令之外,再發(fā)一張藥品實名購買令,”童杰補充道,“最近一段時間,凡是磺胺、盤尼西林等消炎藥和金創(chuàng)藥等,統(tǒng)統(tǒng)實名購買。”
“逼得他進黑市,”常天點頭同意童杰的提議,“這事兒讓幫會去辦,橫豎黑市藥販子就那么幾個,可以縮小范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