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
靜!
靜?。?!
寂寞。
好似漫天烏云,一望無際的平原杳無一人般的寂寞。
李峰。
名為這個的人,此刻正坐在一張?zhí)靡?,兩只手臂肘部倚住大腿,雙手插在了他濃密的鬢發(fā)中,他半微彎著腰,就這么坐在那張椅子上,許久,許久。
房間外面,似乎是傳來的腳步聲,并愈靠愈近。
當那腳步聲,終于停下了,名為李峰的青年男人,直接坐直了身子,臉上不復此前的愁苦,那雙眸中也熠發(fā)出光彩來。
“公子,寧城知府袁大人已在溢香樓備好了接風宴席...”
那腳步聲的隸屬者,在門口輕輕敲了兩下門,并未推門進來,而是隔門這般說著。
“我知道了?!鼻嗄赀@般回道。
腳步聲再次遠去。
手掌慢慢的展開,只見青年的右手掌心處,一枚核桃處在掌心,不過這還不夠精確,其實那是半只核桃,灰黑色的半個核桃皮,核心便是核桃的半只仁。
他看著這半個核桃,看了許久,隨后鼻尖輕嗅了嗅,那一絲低語似呢喃之聲也便緩緩傳出來。
“謝謝你……核桃……”
………………
寧城最大的酒樓,溢香樓。
溢香樓的大門口,此刻正站著密密麻麻的十幾個人,其中大多都是穿著官袍。
“駕~~”
遠遠有馬車聲傳來。
這馬車聲仿似是一種催生的興奮劑,剛才還密密麻麻不時傳出談話聲的人群,頓時都為之一靜,但是所有人的臉孔上皆都布滿了激動、喜悅的神情。
沒一會,“吁~~!”
馬車停下了,從馬車內(nèi)走出來了一位錦衣青年,此人便是李峰,他始一走出馬車,那密密麻麻的人群中頓時異口同聲地,半躬身地恭敬行禮:“恭迎巡撫公子蒞臨寧城!”
錦衣青年并不看他人,而是照直朝著人群中的一名并不是穿官袍的一名中年人快步走了過去,當下雙手將半躬身的中年雙手托起,和聲道:“自家晚輩豈敢勞二叔親自行禮相迎?”
這中年被這么一弄,頓時有些手足無措起來,但到底也是見過了不少市面的人物,于是當下也就順勢站直了身子,只是臉上還有著些許尷尬之色,苦笑著口中邊嘆息道:“都是大哥過于放縱若曦了,以致現(xiàn)在,您來了,卻是看不到她人?!?p> 聽中年男子方學嚴這么一說,錦衣青年李峰這時的面色更是緩和了幾分,帶著笑意道:“不必責備若曦?!?p> 說著轉(zhuǎn)身就欲跟著寧城地界的一眾官僚,抬步就要朝著溢香樓走去,但是剛轉(zhuǎn)過身,又似是想起了什么,方又轉(zhuǎn)回身,好似是方才的那句話沒說完,他這時想起來又輕笑著補充了一句:“我喜歡。”
其實,方若曦與李峰,在省城沈洲可以說都是在談論他們之間的嫁娶之事了,但是在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時代,這兩人接下來會發(fā)生的事情,也已經(jīng)是毋庸置疑、板上釘釘之事了。
一方是沈洲知州方學善,一方更是整個遼東省的巡撫,這雙方若是結(jié)成了親家,那在整個遼東可以說都是幾乎無法撼動的利益同盟了。
然而就在這緊要關頭,突然的就傳出了,方家的大小姐來到了寧城了,這還沒什么,可最勁爆的是,那方家小姐,竟然來到寧城后,鬧了個離家出走,這還是往好了說,其它的什么“逃婚”了什么的風言風語,也弄的是人盡皆知了。
雖說是逃婚的說法,也委實不足以輕信,但架不住好事者的人人嘴中都說啊,——雖然方若曦并不是離家出走,也并不是逃婚,她一到衡山鎮(zhèn),便就遣人去給自己的二叔方學嚴報信去了,只是說想要在衡山鎮(zhèn)上小住幾日,出來散散心罷了。
但是真正的參與到這兩家聯(lián)姻之事中的人,卻都是心中在打鼓,這在一個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破村鎮(zhèn),有什么好住的,這根本就是變相的逃婚了嘛。
于是,兩家也都著急了,這才有巡撫大人的公子李峰出現(xiàn)在了寧城。
很顯然,這位巡撫公子,是想要接自己這位“未婚妻”回“家”的。
……
觥籌交錯中,賓主盡歡,從剛開始時,上到寧城知府袁昆,下到寧城的各級官員,本來還是有些拘謹?shù)模划吘箤Ψ娇墒茄矒岽笕说墓?,變相的就相當于是一省巡撫代言人了??墒?,慢慢的就在這接風的宴席上發(fā)現(xiàn)了這位巡撫公子,并不是那么不容易親近,相反,還很隨和。當然,這隨和中還保有著上位者的矜持。
但是,只要還能說的上話,這些下面的官員就很高興了,起碼這位不是什么性格“特異”的二世祖,專門給他們的地界上找麻煩的那種。
這般的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寧城知府已是一臉的紅暈,顯然也是很是開心,畢竟是結(jié)交到了巡撫公子,他這時,在大家相互宴席上交談的一個過渡階段,這時并沒有其他的人在說話,頓時這位袁大人便是笑著看了看李峰,點頭,恭敬道:“公子,卑職這邊還準備了些重頭戲?!?p> 他說著,也不待李峰開口,當然這也是這位袁大人覺得接下來的戲目,是個人都是不會拒絕掉的,不能這么說,應該說是個男人。
只見袁昆,在眾人一片寂然之時,輕輕用手掌拍了兩下。頓時就能看到在隔間屏風后面,款款的走出了一排排的美人,個個的姿色都可以說是上佳,其中有一個的姿色卻是比其她的要更美上不少。
頓時,那袁昆便即吩咐:“今日是巡撫大人的公子,蒞臨我們寧城,本大人身為寧城的父母官,自然是要對巡撫公子表示熱烈的歡迎和上好的款待。唔,你等先獻上一支舞給我們巡撫公子吧,這可是你們的運氣!”
在美女的舞蹈助興下,當然這時在那屏風后面,還有一堆樂手在伴奏。
李峰看著這些個美人翩翩起舞了起來,他并沒有阻止寧城知府對他這般的大手筆,因為這種場面他看的多了,畢竟現(xiàn)在的大越朝上下的風氣正就是如此,這樣慢慢的大家也都覺的理所應當了。
這時的李峰也是被這寧城的大小官員的敬酒,給弄的已經(jīng)是醉意盎然了。
渾身都輕飄飄的。
不知過去了多久,一個柔軟的身體架住了他的胳膊上,軟綿綿的,感覺靠著很舒服。
似乎是來到了一個房間中,唔,要倒下去了,呃,不痛,好像是床上啊……
就在李峰被之前的一個相較于其她的舞女來說,是最出眾的那一個,被她攙著來到了這酒樓的一個客房內(nèi),剛將這位巡撫公子架到了床邊,隨即,李峰便直接醉躺倒在了床上。
骨碌碌~……
似乎是什么東西掉下來,掉在地上了……
“嗯?”
顯然,這時李峰也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他陡然意識忽然間變的有些清醒了起來。
“核……核桃……”
顯然他這時,并沒有完全的清醒,只是趴在床上大腦一陣的迷糊著。
他只隱約知道自己手中的一個東西掉了下來,那是核桃,他這時不清醒的狀態(tài)下,并沒有意識到曾經(jīng)的自己是如何的在乎那個東西。
而,這個狀態(tài),更顯然的是,他現(xiàn)在很想擯棄這個狀態(tài),因為就好像自己的某種珍貴的東西,從自己手上滑落,但他冥冥中卻是知道這件東西對自己很重要,但就是想不起,這東西重要在什么地方。
“公子~,你清醒些了嗎?”
一個嬌媚好聽的女聲突然在他身側(cè)響起,然后便是聽到了窸窸窣窣的衣服掉落在地上的聲音,伴隨著的那個嬌媚的女聲繼續(xù)——“既然公子你清醒了,那就讓奴家好好侍候公子一同歇息吧!”
那女人說著,便就款款地朝著李峰躺著的位置這邊走過來,——很近了,似乎,似乎能夠聽到了那女子的微微地喘息的聲音。
咔擦~……
然而這時,那女人應該是沒有注意到,伴隨著那一聲響,那核桃突然的就被她給踩中了,然而女人毫無所覺,仍是向這邊移動著。
就是在這時。
“??!——!”
一聲怒吼聲陡然的自床榻邊傳來。
李峰怒吼一聲,旋即一把將那正走過來的女人給推到了一邊,并伴隨著道喊聲:“你走開!”那嬌媚女人一個猝不及防,差一點就摔倒。
她猶兀自驚慌道:“公子你……你這是怎么了?”
這時,只見李峰蹲在那被踩成了碎沫了的核桃殘渣旁,經(jīng)那女人腳踩了一下這核桃,發(fā)出了那踩碎的聲音,——這聲音在剛才陡然的傳遞到了李峰的腦海中,頓時他什么都想明白了。
他這時看著那一捧碎末,鼻子嗅了嗅,突然有些近乎歇斯底里、不受控制般全身顫抖起來,嘴里喃喃低語:“沒錯,一樣……一樣的味道……”
他這般嘴里咕噥著,但旋即他的腦海中自動播放出了一幕幕他曾回想過無數(shù)次的影像、畫面。
那是一天的午后。
“駕!駕駕??!”
一陣打馬過街之聲。
但是這明顯的騎者,貌似是個新手,因為他的身后正就跟著十幾名家丁,那些家丁也是一通的大呼小叫:“少爺!您慢點?。 ?p> “少爺,您剛學會騎馬,可別摔著嘍??!”
聽到自己的那些下人大呼小叫的呼喊,那騎馬奔騰的青年,卻是一回頭,不由罵道:“狗東西,咒你們少爺我呢?少爺我騎術無雙!”
然而就在他一回頭的一剎那間。
在這匹馬的前方正好有一位孕婦來不及躲避,眼看就要撞上,而很明顯,這名孕婦她已經(jīng)被嚇壞了,這時竟也忘記了尖叫。
就在此時,說時遲那時快,只見一道綠色身影,呼地從道旁竄了出來,直接一把將那已經(jīng)近乎就失控的馬的馬轡給拽住了。
唏律律~~~
那馬驚叫了一聲,但旋即就鎮(zhèn)定了下來。
而這時,明顯那騎在馬上的富家少爺也反應了過來,當即有些心驚肉跳的看向了那幫自己穩(wěn)定住了馬匹的那人。
然后,這么一看,——傾國傾城!!
那是個極美的女子,但是卻是感覺不到什么嬌弱之感,相反,還帶著絲絲的英氣!
隨后那女子卻又是若無其事的,松開了馬轡,然后轉(zhuǎn)身離去,在離去的一剎那間,見到她手中掰著一片什么東西,旋即丟在了嘴里。
輕嗅了嗅,那是……核桃味。
經(jīng)此一事,不知為何,情來了卻是來的如此的讓人措不及防。
從那天以后,李峰總會手中拿著一只半只核桃,不是為了吃,而是想品嗅著那核桃的味道。
然而,情來了,但是卻成了自己一方面的自作多情了。
那名叫方若曦的絕美女子,根本對他半點感覺沒有,——也或許是因為這個的緣故,所以,李峰才會越來越把手中拿著核桃當成了一種替換相思的工具,——只要是每次嗅到了那核桃的味道,就會想起那名嬌媚絕色的女子。
……
忽然,李峰重又從回憶中走了出來,他呆呆的望著那已是核桃的殘渣,他不由喃喃地幽幽說道:“謝謝你……核桃……”
………………
“以前吧,我聽我爹爹提過一嘴的你的事。”
這天,在衡山鎮(zhèn),這是個早上,今天的太陽早早就出來了,看來今天又是個好天氣。梁贏和方若曦從百戶官邸府內(nèi),一同走了出來,自從那一日,斷定梁贏和自己應屬于一類人后,那天方若曦專門的來百戶官邸府找到了梁贏,開門見山的表明了身份,并且還一副求教的態(tài)度,于是兩人聊了很多、很久,越談,方若曦就愈是發(fā)覺梁贏簡直是腹有乾坤和深不可測。
聊了許多,那種一個舉人,竟然愿意去當武職百戶官,那種離經(jīng)叛道的感覺便少了很多,特別是梁贏說出了一句,從來都不曾聽說過的一句箴言豪語——“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在梁贏說出了這八個字后,對于方若曦來說,梁贏棄文從武的原因,也就再明顯不過了,這是為了報效國家,起碼在方若曦這時看來,就是如此。雖說對梁贏來說只是想先要到一塊根據(jù)地而已。
這時候,方若曦以半開玩笑的口吻說出了上面的那句話。
無敵豆腐
這是一個大章,4千多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