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山回家后,發(fā)現(xiàn)母親咳的更是厲害了,咳出一大口血。
他慌忙上前,帶著哭聲為母親擦拭嘴角,抽噎著問道:“娘,你是不之前也吐血啦?你怎么不告訴我呢?怎么辦?現(xiàn)在怎么辦?我去給你倒水喝,你等等!”說完,起身去屋中矮桌上的破陶罐內(nèi),倒出一碗冰涼涼的清水,雙手捧著,小心的往母親的床邊走來。
母親喘著氣,安慰道:“沒事的,阿山別怕。娘就是渴了,喝點水就好。你今日可吃飽了嗎?都怪娘沒用,還要你小小年紀(jì)出去要飯。”說著她抽噎著流淚,輕輕淡聲低語道:“若是,我哪天走了,許是你就能輕松些吧!”
阿山一手端著破了一個小口子的黑瓷碗,一手吃力地托著母親的肩膀,扶她起來坐著喝水。待母親勉強(qiáng)地半坐起身后,他將碗遞到母親嘴邊,蹙眉嘟著嘴不悅道:“娘,你又胡說。你的好日子還長著呢!等再過兩年,我再大些了,能去店里當(dāng)學(xué)徒,咱們就有錢啦!我給你天天買肉吃。等我學(xué)好了手藝,我掙了大錢,給你穿的體體面面?!?p> 母親聽著暖心感動,緩緩煽動的眼睫跟著雙唇一起翕動。眼神盯凝著阿山臟兮兮的笑臉,伸手就攬在他的背上,將他緊緊抱在懷中,忍著抽噎,柔聲道:“阿山乖,娘不要吃肉,也不要什么漂亮的衣衫。只要你將來,能有個好生活就好?!?p> 阿山被母親抱在懷中,壓到了自己懷中揣著的糖糕。他慌忙起身,讓母親松開自己。小心的從懷中掏出粗紙包著的糖糕,打開來瞧看。這糖糕剛才被一壓,有些碎了。阿山心疼的輕輕雙手托起,遞于母親面前,歡喜地樂道:“娘,這個給你吃?!?p> 母親看看阿山手中的糖糕,微笑著推出去,拒絕道:“娘,不愛吃這個,你自己吃吧!今日不是有白饅頭了嗎?娘吃那個就好。”
阿山慌忙解釋道:“娘呀!這個是我專門給你留的,我吃過啦!真的。今日,我遇見了兩位大好人,一個長得好漂亮的姐姐給我買的,剛買完的時候,我就吃了一個啦!當(dāng)時,還是熱乎乎地,可甜啦!您嘗嘗吧!”
母親幾番推辭,扭不過阿山。因為,阿山已經(jīng)舉起手中的糖糕,拿著往母親嘴里塞去了。
母親笑道:“好好好,娘自己吃!阿山,娘有你,是這輩子最大的福氣?!?p> 阿山傻笑道:“娘的福氣還在后面呢!白饅頭,是一個長得也好漂亮的哥哥,給我買的。我今日出門,遇見的都是貴人?!?p> 母親撫了撫阿山的頭,由衷道:“做人,要懂得之恩圖報。滴水之恩,必涌泉相報。若是日后再見了,你可要好好謝謝人家。知道嗎?”阿山嘿嘿笑著點頭,母親又道:“我們阿山也很好看的,洗凈了臉,也是個俊俏的?!?p> 阿山傻呵呵的垂下頭后,單手翻起,撓撓自己的頭發(fā),硬邦邦撒嬌道:“娘,說我好看,那我肯定好看。娘你快吃呀!別光說話,把這個吃完了,咱們吃饅頭。娘要是不吃,那我也不吃啦!”
母親噗嗤笑了一聲。母子二人喝著涼水,開心地啃著白饅頭,說著體己的話。
這日夜里,母親咳的更厲害了。阿山不懂,吃了甜食會讓咳嗽加重。
阿山聽著母親不間斷地咳嗽之聲,擔(dān)憂的從旁邊爬起身。因為沒錢買燭火,只能映著月色,朦朧的看看母親的情況到底怎么樣了?
他抬手拍著母親的背,為她順氣后,又下床去倒水來給母親喝。待阿山端了水回來時,母親剛喝了一口,就咳的噴出了什么。阿山抬手去摸摸看,又將沾在手上的水舉到眼前細(xì)看,是血!阿山慌的哭著喊道:“娘,娘,你怎么啦?怎么辦?怎么辦?大夫!我去找大夫,你等我!”說完,他就抬腿朝外跑去。
母親在他身后,伸著手想阻攔??伤呀?jīng)咳的發(fā)不出聲音了,只能默默看著阿山跑出去的背影??谥羞€不斷無聲的低語囁嚅不清。
阿山跑上街道后,依照著記憶,靠著朦朧的月光,在黑暗的街道找尋著醫(yī)館的位置。阿山也不知道自己找了多久,繞了幾條窄巷。
突然,阿山不知道自己被誰,打暈了。
待阿山再次醒來時,自己就被人牙子抓住了。這一關(guān),就是三日。直到今日,又見到許少朦,才得以獲救。
許少朦聽完阿山的講述,氣得就要上前去教訓(xùn)那人牙子。可阿山急切的拉住他,突然雙腿跪在地上,叩首懇求道:“公子,幫幫我吧!我求求您啦,救救我娘!我給您當(dāng)牛做馬,這條命都給您!只要您能幫我請個大夫,給我娘看病?!?p> 許少朦慌忙攙扶起阿山,正色道:“還費什么話?趕緊帶路,咱們現(xiàn)在就走!”他扶起阿山后,又命自己的隨從柴田現(xiàn)在就去醫(yī)館請大夫。
可當(dāng)阿山帶著許少朦和大夫,趕回那間破舊的小屋時。母親就那樣半身垂落在床邊,一動不動。阿山扶起母親僵硬的身體,大夫上前來看了一眼。嘆著氣搖頭,敷衍的試試鼻息后,惋惜道:“沒救啦!最少死了快三日啦!還是安排下葬吧!”
阿山執(zhí)拗地拉著大夫的衣袖不松手,抽噎著懇求道:“您都沒有用藥,什么都沒做呢?怎么能說救不了呢?您試一試?。 ?p> 阿山哀嚎著死死拽著大夫的衣袖,跪在地上懇求著。須臾之后,許少朦上前來抱著阿山,讓大夫走了。阿山還在伸著手,挽留著大夫。
許少朦側(cè)首對柴田吩咐道:“快去,料理后事吧!”
柴田抱手示禮后,這便去購買處理后事的物品。
許少朦抱著痛哭流涕的阿山,幾番安慰。又想起了那可恨的人牙子!于是,他拉著阿山看著自己,儼然道:“你乖乖聽話,在這里等著柴田一會回來了,先幫你安葬你的娘親。我現(xiàn)在去幫你找那人牙子算賬,此時不去,怕日后再找他就難了!”
阿山本就臟兮兮的小臉,已經(jīng)哭的更花了。他擦著淚水,訥訥地點點頭。因為,他也沒有更多的主見。
許少朦這便起身,再次返回月老祠前的集市。
他挑翻了人牙子的攤位,打的那幾個人抱頭逃跑了。圍觀者掌聲和叫好聲連連不絕,都高呼少俠仁義!他這便放了那些被抓來販賣的眾人,各自回家去。
待圍觀者,半晌之后慢慢散開走了。許少朦回頭間,看見了封青青的身影。
她靜默的淺笑著,站立在不遠(yuǎn)處,凝望著許少朦。
許少朦帶著笑臉,快步迎上去。驚喜的問道:“青青妹妹,你來啦!我還當(dāng)你也許就不來了呢?呵呵,你來了多久啦?沒讓你等著我吧!”
封青青柔柔的澀聲道:“沒有多久,我也剛來一會?!彼磉叺男√?,看看許少朦,也并未插話和詢問柴田怎么沒跟著來。
許少朦指著前方的月老祠,抬起胳膊攤掌邀請道:“咱們走吧!”
封青青頷首后,邁著碎步跟在許少朦的身后,幾人一起往月老祠前的因緣樹而去。
月老祠前的那棵兩株合抱而生的銀杏樹,因其根部相連,枝葉相交株,而被稱為因緣樹。此樹枝葉繁茂,高大粗壯。繁盛的枝干上纏繞著條條紅繩,這些都是多年間,來此許愿的人記掛上的。許少朦,走到領(lǐng)取紅線的案桌旁,放了香火錢后?;厣硇χ溃骸懊妹孟葋磉x吧!”
封青青嬌羞的緩緩上前來,抽了一根紅繩。許少朦也笑著抽取一根,可二人抽拽出的竟然是同一根紅繩,一頭在封青青手中,一頭在許少朦手中。
許少朦哈哈大笑道:“看來,我們真的是有緣分??!”
封青青垂眸抿嘴,紅著面頰,松開了手中的紅繩。
許少朦忙圓場道:“妹妹別怪,我這人就是亂說話。你可千萬別生氣??!這條紅繩,讓給你,我再從新選一個就好。”說著,他就要回身再去抽取紅繩。
封青青卻阻止道:“不用了,我自己從新選。那個你拿著吧!”說完,她就又重新抽出了一條,遞給丫鬟小桃,指著樹上的一個位置,讓小桃?guī)退焐稀?p> 可那位置有些高,小桃看看后,回身歪著頭,委屈道:“小姐??!你這是為難我嗎?”
許少朦知趣的走上前去,接過小桃手中的紅繩,笑道:“我來?!闭f完,他就一個輕跳,飛身上了樹,將那紅繩系在了樹干上后,又跳了下來。望著封青青嘿嘿一笑。
突然,許少朦想起了阿山。他驀然道:“妹妹可還記得昨日的小乞丐?”封青青點頭,他又道:“他家里出了些事情,剛才見了妹妹,我倒是把他給忘了!剛才那人牙子,就是拐了他來賣的,我是知道了后,才出手。那些人,都是些三腳貓的功夫,就是欺負(fù)老實人。妹妹要是沒事,咱們不如,現(xiàn)在陪我再去一趟那小乞丐家里。他母親剛剛過世了,我有些不放心?!?p> 封青青鄭重的點頭,道:“嗯,好的,那就走吧!”
路上,許少朦為封青青講述了事情的經(jīng)過。待他們再次來到阿山家中時,只見阿山依舊抱著母親的尸體,傷心的哭著。卻不見柴田人影?
許少朦氣得走上前,自語的嘟囔著數(shù)落柴田。他又對阿山,安慰道:“別哭了,還好我又折了回來,不然豈不是叫你在此白等?”
許少朦和封青青帶著阿山,簡單的置辦了棺材和壽衣。陪著阿山安葬了他的母親,此時天色已是快黃昏時分了。
許少朦給了阿山些銀錢,交待道:“明日,你來蕪滄谷找我吧!也別在外面行乞了,再遇見人牙子可怎么是好?蕪滄谷不能隨便收留外人,所以,我今日回去請示了,明日你過來。放心吧!我說留下你,家中長輩會同意的?!闭f完,他又是笑著拍拍阿山的頭。
阿山抹抹眼淚,又再次要跪下謝過許少朦,卻被他攔住了。他道:“以后不許這樣,男兒膝下有黃金。不得隨便下跪知道嗎?”
阿山哽咽著點頭。
許少朦道:“你能自己回去嗎?現(xiàn)在天色還未黑,早些回去。我不能送你了?!彼仡^看看封青青,示意要送她回去。
阿山機(jī)靈的答話:“公子放心吧!我能自己回去,明日,我去尋公子!”
許少朦笑道:“好,快回去吧!一會天黑了,再遇見壞人可就不好了?!?p> 待阿山走后,許少朦陪著封青青送她回家。路上兩人聊天時,得知了封青青是兩個月前才搬來此地的,她的父親是位商人,最近留在此地做些生意。因為她對父親的生意不是很懂,所以,知道的也不是很多。
半晌之后,許少朦送封青青剛到她的家門口。就見到了自己的小斯柴田,他身上兩處刀傷。還帶著多處血跡,他扶著自己受傷的胳膊,踉蹌地晃悠著等在封青青家的門口。
柴田見到許少朦后,慌忙上前來,雙手拉著他的臂膀,驚慌的講述道:“少主,此刻不能回去,谷中出事了?!?p> 待了解事情真相后,眾人攔下了本要沖回蕪滄谷的許少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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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無燦摸摸自己背在身后用黑布包裹的東西,又看看手中那把普通的佩劍,冷哼的笑一聲后,雙腿夾緊馬腹,怒目凝視著前方道路。他手下又是一記重重皮鞭,抽打在馬臀上,驅(qū)趕著馬兒跑得更快了。他再不多做休息,一路馬不停蹄地朝著枕安城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