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離經(jīng)過馮伯放血治療后,很快恢復了體力。果然沒有辜負楚浩的期待,速度和耐力都是上上等。
不過它性子很烈,難以控制,楚浩給它帶銜鐵的時候發(fā)現(xiàn)它牙床上沒有長平的傷口,說明之前騎乘的人給它上了牙鐵,這可是太殘酷了。
楚浩幫它處理了傷口,它的食量也恢復正常。
身體康復,陸離開始在牧場稱霸,另外幾匹公馬斗不過它,很快臣服,只有驪龍對它不屑一顧,平時只呆在逾獅旁邊。
陸離一心想把逾獅拐跑,不斷挑釁。終于有一天,兩匹馬在各自的圈欄里踏蹄后退,然后猛力跳過圍欄,一路狂飆出去。
只見它們跑上東邊的山丘,抬起上半身撞擊、撕咬,打得不可開交。
楚浩讓范簽給他拿來銅鑼,然后騎上逾獅,到了山坡上,一陣狂敲,才制止了這場惡斗。
楚浩馬具店冬天的生意比較慘淡,新式馬具推廣起來很難,天兒冷騾馬市人也沒什么人,只能賣些小配件。
城外集市高級貨物買家不多,他又盯上了蓋洛先生珠寶店旁邊一個店面。
這家店在東市西北曲的東南角,北面與馬行和綢布行相鄰,西邊靠近中北曲珠寶行,賣馬具的店面全都集中在這里。
店面不大,幾丈見方,店家年事已高,后繼無人,想要把店盤出去。
銀子再度緊缺,楚浩只得用準備進貨的銀子把店面收到手里,再把城外騾馬市店里賣剩下的高檔馬具調(diào)運過來,又靠著信譽和巧舌從作坊里賒欠來一批貨物,趕在十二月初開張了。
東市到底是富人權(quán)貴云集的地方,馬匹擁有者占多數(shù),能夠講求得起騎乘體驗和馬匹的外觀,接受新事物也快。
元日正值歡慶,客戶絡(luò)繹不絕,有些珠寶店的客戶順便到他家購置馬具,購置馬具的客戶到蓋洛先生家挑選珠寶。
都說生意要扎堆兒,看來不無道理,貨物很快就要賣完,他要趕在春季賽馬、狩獵之前再上新貨。
蓋洛先生本來就喜歡這個新來的鄰居,兩下又能帶動生意,高興之余請楚浩暢飲。
“我看叔叔好久沒有進玉石,店里的東西都出的差不多了,天暖和些是不是就進貨啦?”
“哎,一言難盡,西邊雖打了勝仗,可局勢一直不穩(wěn)。貨物運過來,關(guān)卡、路障費用昂貴,劃不來啊?!?p> 楚浩想了想說:“我在騾馬市認識幾位倒賣馬匹的商人,他們從西邊販馬到長安,叔叔可以用他們的馬托運貨物,到長安把路費結(jié)給他們,這不是一舉兩得嗎?”
“好主意啊!怪不得你小小年紀,就做大生意,心思就是靈活!”
“中國古代大商人范蠡就已經(jīng)用過這招了,不稀奇。”
“能學以致用就是本事!”
“叔叔過獎了,如果叔叔信得過我,我可以幫叔叔找個擔保人,正好我也有貨物要走這條路?!?p> “浩,你的生意已經(jīng)做到西域去了?”
“不過是從石國販些牛羊皮,沒什么大不了。小時候跟著母親往返西陲和長安,熟悉路?!背浦t虛道。
這幾個月做生意,可讓他長了見識,真正大商家的生意規(guī)模是他從前想都想不到的。而做生意的魅力更使他著迷,貨物、銀子在流通中百轉(zhuǎn)千回,利潤就靠你的智慧和膽識。
***
元日里一直見不到楚岳的人影,楚浩抓空到老家找他。
“二哥,我?guī)闳ヒ粋€地方?!背粕衩氐卣f。
“什么地方?”
“只管跟我走吧,保準有驚喜。”
楚岳不相信,盯著楚浩,楚浩只好老實交代:“二哥一直騎大哥的那匹老馬,也該換換了。”
“那匹聽話,用不著再花錢?!?p> “我正巧弄到匹不錯的西域馬,本想馴服了送給二哥,只可惜這馬性子剛烈,只好讓二哥親自去看看。”
“一匹馬?你哪兒弄銀子買馬啊?”買一匹馬,大人們都要掂量,楚浩居然說他得了匹西域馬,楚岳怎么能沒有疑問呢。
“哎呀,先別問那么多了,去看看比什么都重要?!?p> 楚岳正要囑咐楚浩一些事情,就隨了他去。路上他說:“三弟,我想開春隨魏叔去遼東,你要照顧好父母和弟弟們?!?p> “二哥放心。”
“不要急著去當兵,國家不可能天天都打仗,多讀些書,做個文官,也能為國效力。”
楚浩低頭心想‘家里的教育一直都是“專心尚武,報效國家”,二哥也把這個作為信條,怎么近來老說這樣的話?怕是受大哥的影響吧,哎,家里誰不是呢。’
來到馬場,楚岳以為楚浩是來這里為他挑選馬匹,不想牧場的大人小孩都尊著楚浩,他儼然就是這里的主人。
“三弟,怎么回事兒?”
“這是一位馮姓老伯的牧場,我?guī)椭湛础!?p> 楚岳拍拍他的肩,沒說什么。
楚浩抬頭看看楚岳,自然流露的手足情義涌到心頭,他想把從家里偷銀子的事情告訴他,但是張張嘴又咽回去了,少有的平和時刻他不想破壞。
他把楚岳帶到牧場的圍欄:“早前對母馬不了解,還想等逾獅生個小馬送給二哥呢,后來才知道,那至少需要三四年才行。這匹雖然性子烈,不過我想二哥應該會中意,你來看?!?p> 楚浩把陸離指給楚岳。
楚岳在軍中兩年,好馬良駒見過無數(shù)。再好的馬都有他的缺陷,而陸離卻是全身無可挑剔的存在!
見楚岳徑直向陸離走去,楚浩在后面喊:“二哥小心!”
楚岳像沒聽見他的話一樣,走到陸離跟前站定,和陸離四目相對。陸離也漸漸安靜下來,對峙了好一會兒,楚岳轉(zhuǎn)過去,翻身上馬。
陸離雖然沒有像以前一樣暴脾氣,但是任楚岳用鞭子拍它屁股,用馬刺夾肚子,它像是釘在那兒一樣一動不動。
其他人都圍過來看熱鬧,突然陸離前蹄抬起,近乎直立仰天嘶鳴,然后一下竄出幾丈開外,狂奔而去。
楚岳緊緊抓住馬鬃,身子貼在馬背上,雙腿夾緊,任它一路狂飆。
陸離整整跑了個把時辰,繞過東面的山丘才慢了下來,“噠噠噠”踏著步子,打著響鼻,楚岳慢慢起身,夾緊的腿都僵硬了。
他們來到一條小溪邊,溪水封凍像是一條白色緞帶連接到遠方,楚岳下馬,站到冰上,舒松一下筋骨,放開陸離不去管它。
朝陽下陸離望著遠山若有所思,高貴的像一個王子。楚岳猜陸離心里清楚,它也即將成為一名和他并肩作戰(zhàn)的勇士!
***
在父母間的尷尬中挨過元月十五,楚瀚便迫不及待去“九住”干活。
師兄們都還沒有來,楚瀚家離得最近,自告奮勇來打前戰(zhàn)。他把屋里屋外徹底清掃、整理、擦洗,開始準備木炭。到二月二龍?zhí)ь^這天,師徒拜神后,才正式開工。
鍛打到了最后階段,只有林學明和師傅進去里屋鍛打年前得到的三套塊鐵。
詹寧和三寶出遠門進貨,楚瀚負責把木炭斷成方塊,放在門口,瑩兒負責做飯。每隔三天,瑩兒的母親過來幫忙準備一些主食,大家都各自分工,開始一年的生計。
三月三這天,作坊再次拜神,里屋的門開了,三把長刀已經(jīng)成型。
師傅派林學明去接應詹寧和三寶,讓楚瀚準備好木炭,放進里屋。
點火后他們一起把窗戶和門都擋嚴實,只有師傅一個人在里面,整整一天都沒有出來。
第二天楚瀚來到作坊,見長案上放著三把豎直的長刀,還沒有來得及湊近看,就被師傅吩咐出門,帶著果品籃子到西城去請師傅的弟弟。
楚瀚去了兩次都是大門緊閉,第三天,楚瀚又要去請,剛到‘九住’大門口,就聽見“咚咚咚”有人扣門環(huán)。楚瀚開門看到一個花白胡子的老頭。
“請問您找誰?”
“吆,來小徒弟了,你師傅在嗎?”
“在,您是?”
“我是你師叔,怎么還不讓我進去?”
“哦,學徒楚瀚見過師叔,師叔快請進。師傅正派我去請您呢,我都去師叔家里兩次了,師叔都不在?!?p> “你這小徒弟倒還伶俐?!?p> 人還沒進屋,師叔就“哈哈”樂著喊道:“哥,今年早這么幾天就見寶了,看來成色一定不錯。”說著掀門簾進到屋內(nèi)。
“來,來看看?!睅煾翟诶锩嬲泻舻?。
“果然是渾然天成?。∥业炔患耙鲜??!?p> “嗯,今年的長刀做得很是順當。兩年沒有做,已經(jīng)預定了十二把,不得不交貨了,呵呵。”
接下來的日子里,楚瀚和瑩兒每天伺候著兩位師傅打磨。
師傅的壁柜里,大小不同的磨刀石全都派上了用場。
他們先用一個大鏟刀,把長刀表面的黑色物體鏟掉,再用鋼銼挫平,然后過大石打磨。
楚瀚閑下來就幫著瑩兒做飯,漸漸熟絡(luò)起來。
他從來不知道和一個人聊天原來可以那么愉快,只要一有功夫就到廚房幫忙,廚房成了他最快樂的地方。
看著瑩兒俏麗的臉龐,心都醉了,連她臉上的傷疤都是那樣的迷人。每天早上他都迫切地趕到“九住”,好在瑩兒做早飯的時候能跟她多呆一會兒。
這天中午他們又在廚房里聊天,楚瀚問瑩兒說:“師傅的鑄刀絕藝應該傳給你父親,可是為什么你父親不在作坊做工呢?”
“這個說來話長了,因為我母親是百濟人,父親愛上了母親,不顧爺爺?shù)姆磳?,一定要娶母親為妻。爺爺說刀劍乃是殺人的武器,如果絕技讓他國人偷去,哪天他們拿著武器來打大唐,他就成了大唐的罪人。所以他讓父親選,如果娶我母親就只能出去單過,再也不許參與鑄造,并且一輩子不能給我母親透露半個字。因此我父母就在西市開刀具店了?!?p> “原來是這樣?!背忾_疑惑的同時,心里更加敬重師傅:“那若是師傅百年后,這技藝怎么辦呢?”
“學明哥哥他們今天該回來了吧,怎么到現(xiàn)在還沒到?”瑩兒答非所問。
“應該快了。那若是師傅百年,這技藝怎么辦?”楚瀚需要確切答案,沒有注意瑩兒在回避他的問題,就又問了一遍。
“傳給徒弟啊?!爆搩盒牟辉谘煞笱艿?,眼睛卻盯著大門口。
不多一會兒,林學明、詹寧和三寶從外面進來。
瑩兒扔下手里的東西,高興地跑過去喊:“學明哥哥,你回來了,快來啊,我給你準備了你最喜歡吃的腌蘿卜和米團?!?p> 看到此景,楚瀚心里有些失落。晚上他垂頭喪氣回到家。
秦銘見到他高興地叫到:“四公子,四公子,來,快來!”
楚瀚勉強隨秦銘去看了一眼,不過是一個木頭架子而已,他繼續(xù)垂頭喪氣往前走。
秦銘一把拉住他:“你看,你看我做了指南車?!?p> “指南車!你真做出來了?”楚瀚一下來了興致,坐下來仔細看。
四方的木頭盒子上面,一個木制箭頭,不管秦銘怎么改變方向放那個盒子,箭頭都可以悠悠晃晃、轉(zhuǎn)動著指向南方。楚瀚好奇地打開木盒,里面幾個木頭齒輪相互咬合,精密的很。
秦銘?zhàn)堄信d趣的給他介紹著:“看,這是立輪,這是大平輪,這是豎軸……”
“你真牛,怎么琢磨出來的?”
“還不是四公子經(jīng)常不在家,我一個人閑著沒事只能搗鼓這些,你那輛指南車讓我拆卸了不知道多少次了?!闭f著他給楚瀚詳細講解。
“楚曠和楚博還說不可能,等他們回來,看他們怎么說,哼?!?p> 兩人熱情得討論著,把指南車拆了裝,裝了拆,直到楚瀚弄明白了其中的原理。
晚上楚瀚躺在床上,瑩兒的俏麗面孔一直浮現(xiàn)在眼前,想著她活潑可愛的笑容和一舉一動,一種甜蜜的情愫在心底萌動;轉(zhuǎn)而想到瑩兒對師兄林學明的親近,就又心煩起來,之前他從沒有這樣在意過一個女孩子。
‘師傅可以把技藝傳給徒弟’,楚瀚記住這句話,這是他的希望,他想‘明天一定要更加努力!’
***
開春的大賽非?;鸨锪艘欢娜藗兤炔患按窟M了賽馬場。
楚浩騎著逾獅一出現(xiàn),就成了眾人的焦點。
這一年多從西域來的寶馬無數(shù),拔尖的都集聚在各大賽馬場。下注的人比往年多出幾十倍。
賽馬場也拿出巨額獎金,籌備這一季的大賽:第一場比賽獎金一百兩,第二場獎金二百兩,第三場獎金一千兩。
空前的獎金數(shù)額也吸引來大批的觀眾。
一千兩對財務(wù)吃緊的楚浩來說誘惑力非常大,如果能把家里銀庫的錢還上,他就沒有什么可擔憂的了。
憑之前的經(jīng)驗和成績,楚浩對此抱有很高的期望,所以他把大部分精力都放在比賽上面。
他讓范簽也挑選馬匹來訓練,準備和他一起參加。
賽馬場為了宣傳后面的大賽,特意安排數(shù)次小賽事和馬球賽來聚攏人氣,楚浩讓李林又多找了幾個人手來打理賽馬場外的烤肉生意。
可就在大賽的前半個月,楚浩發(fā)現(xiàn)逾獅有些不太對勁兒。
馮伯見他牽著逾獅出門,攔住他說:“別帶它,她肚子里有馬崽了?!?p> “馬崽,馬崽?”楚浩欣喜若狂,這么長時間,他就是想讓逾獅生出一個超級馬駒,而且它和驪龍的后代一定不會錯。轉(zhuǎn)而他又垂頭喪氣起來,是的,接下的比賽可怎么辦呢?。
牧場總共不過五匹公馬,陸離給了楚岳,剩下能上眼的就是驪龍了。只是驪龍從小鮮有跟人接觸,拒絕戴籠頭和馬鞍,不可能在短時間內(nèi)被馴服,更別說去賽馬。
李林和范簽都勸他放棄這個念頭,楚浩不甘心,他是奔著拿第一去的,要想拿第一,除了驪龍沒有其他辦法了。
將近一年時間的養(yǎng)護,驪龍已經(jīng)到了最好的狀態(tài)。
它筆直向上的頸部和肩部交叉角度很小,渾圓粗壯的肩,脊背平直,小腹略收,后大腿三角肌在后臀夾緊。尤其是它的尾巴,不像一般的馬向下垂低,而是豎直長在后背和后臀形成的斜線上,只要邁開步,鬃毛就隨豎直的尾巴高高翹起,左右搖擺,像盛開的墨色菊花,使它原本華麗的快步更顯英俊瀟灑。
楚浩在它的圍欄前轉(zhuǎn)了又轉(zhuǎn)。
陸離離開后,驪龍恢復了以往的平靜,悠閑踱著步子,不時到逾獅的跟前親昵一下。當它注意到楚浩看它的眼神,忽然警覺起來,那種類似跟陸離敵對的狀態(tài)似乎在慢慢升溫。
楚浩沉住氣,沒有去碰它,而是拿起一桶大麥放在它面前,驪龍遲疑了一下,回頭看看逾獅,像是征得她同意,然后才邁開步子走過來。
在它低下頭的那一刻,楚浩自然地把籠頭給它戴上,耐心等它吃完,然后牽著它出來遛彎。
從上午到天黑,接連三天,一直照這個程序。楚浩也說不清為什么,只是順著自己的內(nèi)心尋找到達它內(nèi)心的方法。
驪龍越來越順從,楚浩牽它到河邊,認真打理它的毛發(fā)。
他和驪龍沒有單獨相處過,每次都有逾獅陪伴,這次楚浩能感覺到它跟他一樣有一種克制的親近感。
第四天,太陽火辣辣的,氣溫一下子升得很高,像是初夏的感覺。
過了中午,楚浩坐在河邊的石頭上,臉被太陽曬得生疼,驪龍在岸邊吃著春草的嫩尖兒,忽然楚浩起身一頭扎進河里不見了。驪龍叫了一聲,頭停在半空,然后也跳進水里。
楚浩在水底看到驪龍四蹄蹬水向他游過來,他開心得鉆出水面,游到驪龍近前,抱住它的脖子,爬到它的后背上,等它游到岸邊。然后再鉆進水里,等著驪龍來“救”他。反復過程中,驪龍的警惕慢慢消除。
到傍晚,楚浩把驪龍身上的水擦掉,幫它打理干凈,依靠在它身上看夕陽。
接下來,楚浩開始寸步不離驪龍,跟它吃睡在一起,晚上有逾獅在旁邊,空氣像是越攪越稠的糖稀一樣甜膩。
到第五天,楚浩一早給驪龍戴上了腹帶,等它吃飽,把它牽到河邊,放開韁繩任它跑跳一會兒。待它回到近前,楚浩站到一塊石頭上,抓住韁繩,翻身上馬。
驪龍感覺背上一沉,撒腿放開就跑,楚浩緊緊貼著它的后背,跟隨它的律動,沿著河灘狂奔……就這樣在河邊一消磨又是三天。
范簽有些著急:“哥,若是還不帶驪龍去熟悉賽場就遲了?!?p> “我心里有數(shù),放心吧,反倒是你,要多加注意,小心別受傷?!?p> 磨合一直到賽前三天,楚浩跟魏元忠約好,去到賽場。
魏元忠把賽場的人都清了出去,就他和楚浩兩個人帶驪龍來練習。
天色麻黑,魏元忠看到驪龍嘴巴張得老大,半天沒有說出話來,然后伸出兩手做擁抱姿勢,奔著驪龍就去了。
楚浩忙阻止道:“兄長小心,這馬怕人,不好控制。”
魏元忠停下,嘆服地看著楚浩:“你究竟積了多少福氣,怎么你手里的馬一匹賽似一匹出眾,這匹哪兒來的?”
“從別人家借來的?!?p> “瞎說,這兩年,賽馬場我可是沒少來,如此出眾的馬還從來沒有見過。說句大實話,皇上的馬都不一定抵得上它?!?p> “兄長過獎了,不過是打理的精致些罷了?!?p> 魏元忠不管楚浩怎么謙虛,圍著驪龍左三圈右三圈打量個夠,嘴里“嘖嘖”稱贊。
楚浩忽然對帶驪龍參加比賽有些猶豫,魏元忠看到驪龍尚且如此,賽馬場上那么多人,若有一個人起了歪心,驪龍恐怕就要危險了。
楚浩正在心里盤算,魏元忠說話了:“老弟,比賽的時候先給這馬穿上龜甲吧,太扎眼?!?p> 楚浩會心地沖魏元忠笑笑,上馬繞圈。
賽道都是經(jīng)過修整的,驪龍從來沒有跑過這么舒服的路,楚浩只覺得涼風從耳邊吹過,霎時間就到達了一個圈的終點……
第一場大賽那天,天氣陰沉,馬上就要下雨,但是跑馬場內(nèi)還是人山人海。
參賽的馬匹太多,賽馬場把起始處的跑道柵欄擴大了一倍,前面柵欄隨著跑道轉(zhuǎn)彎慢慢收緊,這無疑加大了危險性。
楚浩的追隨者包下了三個看臺,好多人也都把錢押在他身上。
楚浩有些緊張,這緊張情緒似乎也傳給了驪龍,它有些不受控制。楚浩把龜甲換成了印花棕色絲綢,罩住驪龍的前胸和后臀。
觀眾看到楚浩換了一匹馬,有的換了押注;有的快把看臺擠破了,想一探究竟。
驪龍在一群馬中間,焦躁不安地踏步,極容易發(fā)生沖突,木頭的柵欄對它幾乎沒有作用。而楚浩此刻最想要的就是比賽趕緊開始。
好容易一聲鑼響,別的馬都已經(jīng)沖了出去,驪龍還停在原地,看客們“噓”聲一片。
馬場的工人拉起吊桿朝驪龍屁股上就是一鞭子,驪龍驚也似地跑出去,楚浩也嚇了一跳,沒有想到工人會來這么一手。
他無暇回頭看那個人的長相,極力貼住驪龍,想給它安慰,讓它情緒穩(wěn)定下來。
果然不出楚浩所料,兩匹馬在逐漸收緊的第一個轉(zhuǎn)彎處被擠倒了。他趕忙扯韁繩躲避,但是驪龍竄出來的速度太快,躲閃不及,直接從前面摔倒的騎手頭頂躍過,跳起幾丈遠,引來現(xiàn)場一片驚呼。
接著就看驪龍如腳下生風一般,迅速趕上前面的馬群,從看似不可能的縫隙中躍過,跑到隊前,從第二圈開始一路領(lǐng)先,第一個跑過終點。
比賽結(jié)束很久,楚浩心還在“砰砰”跳,回牧場之后他抱著驪龍親了又親,不停給它刷毛。
第二場比賽,驪龍好像怕后面的鞭子一樣,擋閘一開,沖到最前面。
馬匹都是第一場篩選下來的,數(shù)目也回歸正常。驪龍一路領(lǐng)先,輕松跑完全程。
這一下轟動了整個長安城,大家想知道楚浩的名字,跑馬場的人聽魏元忠叫他小六,也都跟著一起叫,大家把這個小六和驪龍傳的神乎其神。
第三場是耐力賽,圈數(shù)是第二場的三倍。
近來楚浩長高了不少,體重增加,跟其他的騎手相比,馬的負荷更大,所以他要格外講求方法,給驪龍更好的補給和照顧。
賽前,在租用賽馬場的私人馬廄里,大正和南瓜頭給驪龍刷毛按摩,楚浩整理綢布,想讓驪龍跑起來更舒服些。
“咚咚咚”,有人敲門。
楚浩開門見一個高挑精瘦,右胳膊還少了半截的中年男人。他的眼睛不聽使喚地停留在來人的殘臂上,想確定他的右胳膊是不是真少了一截。
那人舉起右胳膊,友好笑道:“隨太宗皇帝打仗時,那一截兒留在高句麗了。郭源琦,魏元忠的舅舅。”
賽馬場的名字叫“泉本”,“泉本”應該出自“源”字,郭源琦就是這個賽馬場的主人。
楚浩馬上意識到自己的不禮貌,收回目光,施禮道:“小侄楚浩見過郭叔叔,小侄幾次去拜見叔叔,想當面叩謝叔叔給小侄的機會,可惜叔叔都不在場里?!?p> “不必多禮。我平時住在洛陽,所以見不到,呵呵,你和忠兒是朋友?”
“是?!?p> 馬場管事兒的肥頭大耳,楚浩以為魏元忠的舅舅也是個體態(tài)豐碩的富人,不想?yún)s是個干練的瘦子。
這次規(guī)??涨暗谋荣惤o郭源琦帶來了至少上萬兩白銀,幾千緡錢,楚浩起了很大作用。
郭源琦客氣道:“坐吧孩子?!?p> “叔叔是長輩又是主人,您坐,我站著就好?!?p> “不用客氣,坐下說話?!?p> 楚浩這才拱手謝坐。
“我本來想讓忠兒來,怕他礙于朋友的面子不好開口,就親自來了?!?p> “郭叔叔有什么吩咐,但說無妨。”
“一點提示和建議而已。前兩次你都拿了第一,這次想必也是信心滿滿?”
“碰碰運氣吧?!?p> “你知道每次跑第二名的是誰嗎?”
“這個,沒太注意。”
“那是李義府的人。李義府現(xiàn)在雖然被貶為普州刺史,但是他仍然擁有全長安最精良的牧場,專門為皇上、皇后比賽馬球所用。近來他的手下頻頻來賽馬、賭馬,斂去不少賭金和獎勵,獎勵少他們不在乎,但是這次是一千兩,足夠他們重視的了。”
“那又怎樣,愿賭服輸,誰讓他們跑不過我呢。”
“可是他們有的是辦法。你去年所以能贏,每次跑第一,那是他們在你身上下了賭注。這次獎金比賭金多,他們勢在必得,你見過那匹黃驃馬了,他們把錢都壓在它身上,若是這次不能贏,他們必下毒手?!?p> “下毒手?光天化日的,況且那么多人……”
“他們在這方面很有經(jīng)驗,人和馬必有殘廢,飛奔中并不明顯?!?p> “那賽馬豈不是成了他一家操控,還有沒有王法了?”
“王法,王法也看不到飛奔中發(fā)生了什么,以李義府的勢力,看客和賽手即便看到也沒有人敢出面作證。我現(xiàn)在只問問你,要比還是退出?”
楚浩對這次獎金的迫切也不容他放棄,他回頭看看驪龍。驪龍眼望窗外,肌肉緊繃,楚浩知道它正在集聚力量。
他轉(zhuǎn)過身堅定地說:“比,我一定要比,我倒要看看他們能把我怎么樣!”
“好,是條漢子!不過你若參加,就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么條件?”
“不管是人是馬,都不能影響比賽,或死或傷,馬上離開。不能堵著賽道、不能在賽道里面惡斗、事后不能告官。要不然就是拿了第一,獎金也不會給你。這是賽前附加合約,先簽了它才能上場?!?p> “這個合約其他賽手可有簽?”
“他們要想在我這兒拿銀子,就必須簽,不過只有你的馬最有可能奪冠。我要保證必須有馬匹可以跑到終點,完成比賽?!?p> “那好,郭叔叔,我也有個小要求?!?p> “哦?說來聽聽?!?p> “不管我拿沒拿獎,不隨歡慶隊伍游行、不公布姓名。若是跑了第一,繞場一周,拿銀子直接回家?!?p> “小事一樁。我可以給你弄個假名字?!?p> “那必須也寫在合約里?!?p> “好,能屈能伸,大丈夫也!”
楚浩站起身,看郭源琦拿起筆,添加了他的要求。他拿過合約,看過條款之后,毅然簽上自己的名字。
郭源琦站起來拍拍他的肩膀:“這次如果搞砸了,以后叔叔就不好再吃這碗飯。賽馬場是我祖輩在北周時開創(chuàng)的,不能折在我的手里,賢侄請多包涵。事成之后,郭叔叔請你吃酒?!?p> “叔叔客氣了?!?p> “務(wù)必小心,獎金事小,安危重要!我走了,你準備吧?!?p> 錘起鑼響,第三場比賽開始。繞外場二十圈足足一百二十里,不光要有速度,還要有耐力。
郭源琦提醒的沒錯,外場圈兒大,看臺被圍在里面,距離拉開,比賽中有什么小動作,難以辨識。
楚浩做好準備,一開始就想領(lǐng)先,把多數(shù)馬甩開,這樣對手少,好對付。
但他剛出發(fā),前面就有兩匹馬左右夾擊擋他的路。
他想加勁兒沖過去,前面騎手揮起馬鞭直沖驪龍面部而來,驪龍突然急停,楚浩幾乎跌到馬下,整個人撲倒在馬脖子上。他起身之際,驪龍已經(jīng)在瞬間調(diào)整步伐,緊貼住前面兩匹馬。
突然后面有鞭子的風聲抽向驪龍的后腿,驪龍一個高抬腿踢向后馬馬頭,就勢向前竄出數(shù)丈,從縫隙中超過前面兩匹馬。那兩匹馬想要夾住它的時候,已經(jīng)晚了,直接碰撞在一起,連人帶馬摔到跑道外面。
沒有障礙,驪龍一下子被放開,飛奔向前,楚浩多加了小心,不能再有人馬摔倒,真影響了比賽,就會前功盡棄。
拿到第一圈的號旗,眼看到轉(zhuǎn)彎處就可以趕超那匹跑在第一的黃驃馬。
就在此時,迎面一個頭盔砸向楚浩,楚浩眼疾手快,向左一閃,伸右手接住頭盔,反手用它接住從后面飛向他的馬刺。
驪龍未受影響,用它和楚浩的默契,在轉(zhuǎn)彎處緊跟前馬,然后到了跑道豎直處四蹄騰空超過前面的黃驃馬。
比賽之前,每個人都嚴格檢查不能攜帶除馬具以外的任何金屬器具,楚浩想馬刺恐怕是他們最厲害的武器了吧?誰知領(lǐng)先半圈之后,他追上了隊尾,陣型形成前后夾擊,突然前后兩把彎刀旋轉(zhuǎn)削向驪龍的小腿。
楚浩心里一驚,扔出右手的馬鞭打落后面的刀,跨到驪龍的一側(cè),伸手接住前面那把,坐回馬鞍。低頭一看,不是彎刀,而是馬鞍前面的護鐵,做得如刀片一般?。?p> 也就在他低頭的一剎那,余光掃到驪龍的左前胸深深扎進一個馬刺,鮮血已經(jīng)順著綢布流到前腿。
馬刺打中驪龍時應該正是楚浩在它的側(cè)面接護鐵的時候,它怕把楚浩摔下去,竟然不驚不叫,繼續(xù)平穩(wěn)往前跑!
楚浩此刻又心疼又氣憤,抬頭看到那個扔馬刺的人正回頭觀望。
若在平時,他手里的護鐵早就飛到那家伙腿上了。但是他和郭源琦有約在先,只得強忍怒火,高舉那把如彎刀一般的護鐵,大喊一聲:“啊……!”
前面賽手見他拿刀,趕忙躲閃,驪龍趁機超過隊尾。
而后面那匹黃驃馬也緊隨而來,把其他馬匹遠遠甩到身后。
每次摘圈號旗,楚浩都能看到扎在驪龍胸前的馬刺,鮮血不停從驪龍的前胸滴落,隨風飄到楚浩的馬靴上。楚浩眼都紅了,不停嚎叫,為驪龍也為自己加油。
若沒受傷,驪龍領(lǐng)先根本沒有問題,但是每跑一步的疼痛,使它四蹄不能很好地協(xié)調(diào),速度有些降下來了。
在焦灼中,好容易進入最后一圈,驪龍甚至低頭要用下唇蹭那顆馬刺,楚浩使勁拉緊韁繩,輕輕拍拍驪龍的脖子讓它放松,跑到這里不容易,楚浩咬牙沒有放棄。
后面黃驃馬緊追不舍,距離越來越近,快要追上楚浩的時候,那賽手突然伸手拽住楚浩衣服向后猛扯。
楚浩怒火正起,隨手用那個彎刀護鐵閃電般削下去,只聽“啊”的一聲,那人的半根手指和楚浩衣服的一角加著血濺落到后面那個朝驪龍扔馬刺的賽手臉上,賽道上頓時混亂。
在看客們的歡呼和尖叫聲中,驪龍甩開所有的馬匹,如飛起來一般,跑過終點。
按照規(guī)矩,等所有的選手都賽完,奪冠的必須繞場一周,致謝觀眾。
楚浩顧不了那么多,按照他的合約,他已經(jīng)跑完了全程,挑起了終點的綢布。他沒有讓驪龍停下來,而是直奔了獎金臺。
跑馬場的那個胖主管,笑著迎出來祝賀。楚浩掠過他,趁護衛(wèi)不備,抄起第一名的獎金,向大門飛奔而去。
后面的馬還沒有賽完,門衛(wèi)還沒反應過來,楚浩已經(jīng)奪門而出。
一千兩沉甸甸的銀子壓在楚浩背上,下底兒擱在馬鞍上,馬一跑一顛,磨得后背火燒一樣疼。他不敢停留,確定后面沒有人追趕,一路狂奔回到凱歸牧場。
孩子們看到楚浩,立即聚攏過來。
楚浩喊道:“趕緊去叫馮伯。”
幾個孩子跑去叫人。楚浩停馬下來,卸下身上的銀子,癱坐在石頭上。
血不光模糊了驪龍的前胸,也從馬鞍下面滲出來,濕了遮蓋后臀的綢布。楚浩心疼地眼眶泛淚。
馮伯趕來,楚浩指給他看驪龍胸前的馬刺,說不出話。
馮伯讓楊衛(wèi)州拿剪刀和熱水,吩咐其他人把驪龍四周夯木柱固定,別住韁繩,他拿著剪刀剪去傷口四周毛發(fā),然后稍微橫向切開傷口,拔出馬刺,再用草藥敷上。
楊衛(wèi)州看著楚浩焦急的表情說:“不用擔心,綢布下擺上都不是血,是驪龍出的汗。”
楚浩驚喜道:“驪龍就是傳說中的汗血寶馬?”說著拿手去摸。沾到手上的不是血也不是汗,而是一種白色泡沫樣的東西。
他看看馮伯和楊衛(wèi)州,堅定地說:“在我心里,它就是!”
確定驪龍沒事兒,楚浩這才把背后的包袱解開。孩子們七手八腳幫楚浩解開頭盔和外面的風衣。楚浩疼得“哎呀,哎呀”叫喚。
包袱里面的銀子裝在四方的、貼了封條的木錦盒里。幾條血印透出楚浩的中衣,好多地方皮都磨掉了,粘在衣服上,脫掉衣服如扒皮一般。
不管經(jīng)受了多少,這種冒險的刺激卻給楚浩莫名的快感。
馮伯見他肩膀、后背被箱子硌出的血痕,扔下一句:“金銀何必抻命去??!”
楚浩五味雜陳,一種說不清的東西在心里被翻滾起來。這么做是為了大家還是為了自己,他也說不清楚。
孩子們平常放個羊也許就夠吃喝了,是自己想要讓他們生活得更好,可讓他們和自己一樣沒日沒夜奔忙,這是更好嗎?
自己喜歡馬,得到好的還不夠,還要得到更多。
愛馬如命的他,近來除了比賽卻很少有時間親自照顧馬匹,連逾獅都是孩子們幫著打理,這是真正的愛馬嗎?他有些迷茫了。
楚浩一直等到晚上范簽和李林回來,跟他們了解他走后賽馬場的情況。兩個人早就知道楚浩得了第一,一通歡跳祝賀。
楚浩問他們跑馬場那邊有什么動靜,他們說生意好的很,只看見幾個黑著臉離開的人,其他沒什么異樣。
“人們都在議論,把驪龍傳得神乎其神,夸它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寶馬!”范簽道。
“更多人夸你的騎馬特技。浩,你真了不起了?!崩盍挚闯撇辉趺锤吲d的樣子,很少見的也附和起來。
楚浩想‘李義府被貶出長安,不會這么快知道這件事,應該也不能拿我怎么樣’。他邊寬慰自己,邊把銀子交給李林入庫。
見到銀子,李林高興地合不攏嘴:“這下好了,我正愁進貨的銀子沒有著落呢,有了銀子,兩個店面可以運轉(zhuǎn)了,牛羊皮的定金也可以交了……”
第二天楚浩沒有去牧場,上午上完所有的課,下午他把打包好的三百兩銀子拿到西院。
兩個丫鬟正擺弄花草,嫣兒在書桌前整理雪晴剛做好的畫,雪晴則坐在紫藤樹下?lián)崆?,楚浩送她的幾只白兔在腳邊吃草,白色飄帶紗裙隨風擺動,美麗優(yōu)雅猶如月中嫦娥。
楚浩不禁看呆了,不敢挪動腳步,生怕自己破壞了這美景。
雪晴看見楚浩,溫暖的笑容緩緩在她臉上展開:“三弟,好長時間沒見你了,長高了不少?!闭f著走過來抻一下楚浩的衣肩和袖子。
楚浩有些害羞地點點頭叫:“嫂子好!”
“這衣服都短了,我剛好給你們準備了單衣。你先坐下,我讓丫頭去拿,你和弟弟們試試,不合適的話拿回來修改。過兩天就是谷雨,這些夾衣服也該換下來了?!?p> 當雪晴看到楚浩好像有心事,吩咐道:“嫣兒,去泡杯茶來,我和三公子說會兒話。”
見嫣兒走開了,楚浩推了推放在桌子上的布包:“嫂子,這是借您的三百兩銀子。”
“不是說不用還了嗎,怎么又拿回來?”
“我掙的銀子已經(jīng)夠花了,借您的必須還?!?p> “三弟有什么心事?”雪晴岔開話說。
以往楚浩來,不是帶一株花幫著種起來,就是帶個市面上新出的小玩意兒。去年冬天還從牧場捉了幾只兔子來??蛇@次他沒有去看花草,也沒有去逗小兔子,一副大人的臉孔。
楚浩朋友一堆,但是有些心事他更愿意跟雪晴講,就好像你不能把蘭花種在大缸里而應該培育在精致的花盆中。
他覺得告訴雪晴既可以得到家人一樣的關(guān)懷和意見,又不會受到責難。他把有關(guān)凱歸牧場和自己的迷茫都說給雪晴,只是沒有提偷銀子的事兒。
雪晴也驚訝于楚浩的作為,誰能想到這個在父母眼里整天在外面胡鬧的孩子已經(jīng)經(jīng)營起一個牧場和兩家店面,還養(yǎng)著十幾個孩子、兩位老人。
她裝作平靜地問:“你的理想是什么呢?”
“培育出最好的戰(zhàn)馬給哥哥和弟弟;成為富有的人讓馮伯和孩子們過上好日子??赡繕耸俏乙粋€人的,讓他們也跟著受累是不是有些自私?”
“人活著總是要有所追求的,牧場上的孩子們也一樣,有理想和目標在心里,他們就知道方向在那里。正是因為你有目標,孩子們才會不辭辛苦地和你一起前進。若他們每天毫無目的放羊解決溫飽,他們也會空虛迷茫。大家一起齊心協(xié)力一步步邁向目標的過程本身也是充實和豐富自己的過程,實現(xiàn)目標之后的滿足和成就感更是一種幸福?!?p> ……
在春日暖陽、惠風和暢中兩人聊了一個時辰,楚浩的心結(jié)打開了,再次激情滿滿。但是當他牽馬離開的時候,憂傷的琴聲從西院飄過來。
是啊,嫂子的理想又在哪里呢?一輩子守在這個院子里?他忽然后悔了,自己真是找了最不該找的人討論這件事。
平穩(wěn)度過財務(wù)危機之后,牧場已經(jīng)漸入正軌。不管是飼料配比,還是平時的一些衛(wèi)生防疫逐漸變得有條理起來。楚浩也有錢請更多人手,孩子可以騰出時間習文練武。
騾馬市的門店賣馬具一般,烤肉串和獸藥卻很受歡迎,楚浩把店面辟成三間,兩間小的做烤肉店和獸藥店。
另外楚浩在東市的馬具店旁邊也開了間獸藥店并請了獸醫(yī)。
騾馬市五天才開一次,離城區(qū)遠,而東市繁華,天天開市,高檔次的馬具和獸藥在東市越來越暢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