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朔三年三月，太極宮?；屎竽锬锏膶嫷罡畸愄没?，偌大的龍榻被錦緞絲綢堆積得華麗舒適，層層帳幔包圍，正是武后想要的私密幽靜之所。
然而黑暗里只有她一個人坐在那里發(fā)呆，忙了一天的朝務(wù)，又累又困，閉上眼睛卻睡不著。喝了宮女送來的安魂湯，迷迷糊糊睡下，又突然驚醒，一身冷汗。
她最近了解到的事情讓她晝夜難以安眠，索性起來，穿戴整齊，命人去把在中書省值班的李義府叫來，擺下酒席等著他。
李義府已經(jīng)感覺到有什么事情將要發(fā)生，當(dāng)太監(jiān)把他帶到寢殿門口，他遲疑著不敢進去。
“怎么還不進來？”武后在里面叫到。
后宮他經(jīng)常來，跨過寢殿的門檻，李義府還是頭一次：“娘娘千歲?！彼?guī)規(guī)矩矩地行禮。
“李大人過來坐吧。上酒?！?p> 兩個宮女把溫好的酒端上來，斟滿杯子。
‘既來之則安之’吧，他從容坐下與武后對飲：“敬娘娘！”
“敬大人！”
李義府故作鎮(zhèn)定，不惜文字夸贊新宮：“娘娘，蓬萊宮的含元殿、紫宸殿已經(jīng)裝飾完成，氣度之恢弘難以言述！微臣站在丹鳳門前自覺渺小如蟻，上含元殿的臺階如同蝸牛，站在紫宸殿上猶如燕雀呀?！?p> “少了太極殿的雕梁畫柱，多了斗拱飛檐，是有了氣勢。”
“娘娘設(shè)計、架構(gòu)比例適當(dāng)，新宮泰然、壯麗，站在大殿前面，不由得人肅然起敬、頂禮膜拜?！?p> “雨季就要來了，太極宮悶熱潮濕，最晚下個月就要趕著搬過去?！?p> “皇上風(fēng)疾又犯，移仗要靠娘娘了?！?p> “李大人怎么不問問我為什么深夜招大人至此？”武后切入正題。
“是因為娘娘寂寞了唄。后宮深似海，娘娘再超凡出眾，都逃不出這四方的城墻啊?！?p> “不，我只是做了一個夢，夢到了我的男人?！?p> “先，先帝？”李義府一聽武后不再用官稱，下意識看看四周。
“不，他叫做志凌，是我給他取的名字。每當(dāng)我努力克制情緒，不知所以的時候，他就會出現(xiàn)在我的夢里，保護我。他把我抱在懷里，溫柔地說著安慰的話。他即有太宗那樣的胸懷膽略，又有當(dāng)今皇上的溫柔體貼?！?p> “娘娘醉了?！?p> “沒有，不用怕。就是真有這么一個人存在，皇上也不會在意的，因為他知道我永遠都不會背叛他。皇上知道我愛他，這一點最可怕，因為他身邊從來不缺愛他的人?！?p> “皇上也愛娘娘啊，皇上若是不愛娘娘，娘娘怎么能當(dāng)上皇后呢？”
“不，他只是離不開我；前朝、后宮都離不開我。我身上像綁著一段牛筋繩，不管拉得多緊多長，最終還會彈回來，我將永遠被困在這里，絕望地活下去?！?p> “娘娘言重了！”
“或者我掙脫、繩斷，逃了出去，到了那個安樂的世界，真的和我的志凌在一起，我還是那個主動的、支配一切的人，因為我能走到今天，再也避不掉掌控的欲望?！?p> “娘娘不是還有太子和三個皇子嗎？八皇子剛降生就被封為殷王，娘娘還有什么所求的呢？”
“是啊，太子、皇子，如果我不在了，有多少前車之鑒供我參考??！后來的女人會把他們碾碎，沒有我的扶持太子將會走向哪里呢？”
“是呢?！?p> “但有一點可以確定，如果我離開，他們一定會一輩子都恨我！我做過假設(shè)，就算皇子允許了，就算皇上都無所謂了。那么在以后的生活里，皇子們一定不會和我有任何溝通，即便太子說了他不恨我，即便他長大了，知道我在這里得不到幸福，他也絕不會在我離開后再見到我。”
“這，這，臣聽不明白了?！?p> “而我一輩子都擺脫不了，就是到了天上也不行，因為他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所以我不能離開這里，死都不能！我能做的就是在這個位置從除了感情之外的地方掌握一切！我不放棄夢想，我要追隨著我心里的志凌走到精神的高貴處，俯瞰塵世！”
她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李義府知道她是在自說自話，他只需做個聆聽者。
“沒有人真正愛過我，太宗皇帝沒有，皇上也沒有。我原來以為我和皇上是互相利用走到一起的，然而感情和孩子不知不覺填進相處的縫隙。多少次我夢見皇上和別的女人嬉笑打鬧，他人在我身邊，眼睛卻在別人身上，甚至他在我的床上和別的女人親熱，把我擠到床下。醒來以后我真的希望那只會出現(xiàn)在夢里。而事實永遠比夢更殘酷，我就活在那些女人的刀尖上！”
皇后說完手里的筷子“啪”一聲被折斷了。
“我是多么驕傲強大的女人吶！卻要容忍這一切！我不會茍且一生的，我一定要在其他方面證明自己，然后瞧不起他！”
武后說到動情處，激憤的站起來，一口喝掉琉璃盞中的烈酒。
“可是你知道，你知道有多少個孤枕難眠的夜晚需要我一個人撐下去？你知道有多少次因為同樣的問題爭吵到沉默？皇上因此冷淡我，現(xiàn)在我們只能靠關(guān)系維持下去。我不是天生有壯志，而如果我沒有，我就會被淹沒在這孤獨里?！?p> 她艷麗的紅唇和白皙嬌嫩的皮膚對比出華麗的面容，一雙含淚的、醉意朦朧的大眼睛投出懾人的魅惑，大唐的國色天香令李義府不禁心里一顫。
“聰明睿智如娘娘，怎么能和皇上起爭執(zhí)呢。別的女人可都溫柔用盡來討好皇上呢，尤其是去歲，娘娘懷著八皇子，顧及不到皇上?！崩盍x府小心說道。
“我的美是用胭脂，湯藥和意志維持的。你知道我多么羨慕那些不用努力、不用主動而得到一切的女人嗎？美和幸福從內(nèi)心散發(fā)出來，飄散成勾魂攝魄的柔情。只要這樣的女人一出現(xiàn)在皇上身邊，我一定會除掉她，就算誰再說我狠，我也不在乎！”
一團殺氣籠罩她的臉龐，折射出令人望而生畏的美艷。
“不，其實我是在乎的?！蓖ｎD一下，武后忽然閉上眼睛，有些頹力地坐回去?！靶r候，家里養(yǎng)了幾只雞，一直啄我種的花，一片葉子也不留。一天，看到一只雞又在啄花，我氣急了，不管它怎么跑、躲到哪兒，我都要捉住它！抓到它之后，我用手狠狠地打了它幾下，然后扔到地上，誰想到那只雞蹬蹬腿死了?！?p> “噗……”李義府忍不住笑出聲來：“娘娘真是一會兒讓人悲，一會兒讓人喜?！?p> “那時正好站在旁邊的父親用可怕的眼神看著我說‘你這孩子長大一定狠毒，全家人都會死在你手下！’這句話一直擱在我的心里，我執(zhí)拗地想和父親抗?fàn)帲幌雽胰讼率?，可是她卻步步逼我！”
“娘娘的哥哥不是……”
“你知道這些日子日日陪皇上的人是誰嗎？”
“誰？”
“我的姐姐，我的親姐姐！”說著武后站起來把手里的琉璃盞擲到案上摔個粉碎。
宮女聞聲進來，李義府也站起身來：“這里沒事兒，你們都下去吧?！比缓笏哌^去，把滿眼淚水的武后攬進懷里。
“姐姐寡居，養(yǎng)有一男一女，我把母親和她一家都接來京里，對她照顧有加，無話不談，可是姐姐她，她趁我生產(chǎn)弘兒時勾引皇上！我最信任，最依賴的姐姐，從背后捅我一刀，正中在我的心窩！”
武后捂著胸口，淚眼婆娑。
再堅強的女人也有脆弱的一面，高貴如皇后也承受不了常人難以承受的背叛和痛苦，李義府充滿憐愛地看著這位傾國傾城的皇后，感受著她的感受。
“皇上對我的感情化成泡影，但是我忍了，也必須忍！可姐姐忍不了，十年后的今天竟然鼓動皇上廢后！而皇上真聽了她的話，蠢蠢欲動，找尋時機要廢掉我！”
“娘娘今晚那么動人，微臣都被娘娘迷倒了。娘娘不是說沒人喜歡娘娘嗎？不，微臣喜歡娘娘，我李義府赴湯蹈火跟隨娘娘這么多年，就是被娘娘的魅力所傾倒！”
武后抬起頭看著他。
“事情包在我身上，我會讓她無聲無息地消失掉?！?p> 武后把頭放回他的肩上，閉上沉重的眼睛：“當(dāng)年，姐姐為了扳倒王皇后，害死了她親生的小公主。我若殺了她，真是應(yīng)了父親當(dāng)年的話！?！?p> 李義府立刻回想起來永徽五年宮里發(fā)生的案子：“她那樣做也是自保，娘娘何必自責(zé)?！?p> “皇上開始不敢跟我說破，一直沒有給姐姐名分。姐姐孕期整日憂思，來求我認(rèn)下孩子，養(yǎng)在我宮里，我答應(yīng)了?！?p> “看吧，娘娘其實是個心軟的人?！?p> “小公主先天不足，可皇上，皇上那么喜歡她，尋醫(yī)問藥，為她醫(yī)治。我當(dāng)年不過是個小小的昭儀，王皇后和蕭淑妃日日詆毀、陷害，必定要置我于死地。雙方劍拔弩張時，我發(fā)現(xiàn)懷了賢兒，皇上遵醫(yī)囑不怎么到我宮里來了。姐姐生下小公主不足一個月，也不能伺候皇上。那天，那天王皇后假意來看小公主，等王皇后走了，小公主，小公主當(dāng)晚死了?！?p> “是的，這事兒我聽說過?！?p> “奶娘把我引到一旁，跪下來求我救她，說我的姐姐韓國夫人讓奶娘把奶水滴到小公主的鼻子里，奶娘不忍心，等皇后走了，姐姐就偷偷進到小公主房間，要了一碗水！”
連李義府這個無品無德的人，聽了都目瞪口呆：“天下竟有如此狠毒的母親！”
“小公主死在我宮里，不光王皇后遭到嫌隙，皇上還殺了我宮里太監(jiān)宮女十多人。姐姐利用皇上對她的憐憫，穩(wěn)固住了在宮里的地位?！?p> “保住娘娘就是保全自己，況且她還想把禍?zhǔn)乱侥锬锷砩?，娘娘不欠韓國夫人什么，不必想那么多?！?p> “奶娘這些年一直伺候在我身邊，即便我當(dāng)了皇后，姐姐再也沒有要過名分?！?p> “娘娘做得對?！?p> “小公主是第一個因我而死的人，可她尚在襁褓中，不管出于何種原因，我對此深惡痛絕！”
“娘娘不要心太重?！?p> “幼子無辜，所以，你害死楚濤的兒子，不管楚濤跟長孫無忌有什么瓜葛，我都會讓你放過他。”
“娘娘日理萬機，怎么還記得這事兒？娘娘醉了，也累了，來，躺下休息?！?p> 李義府把武則天扶到榻上躺下，武后突然拉住他的衣袖說道：“你賣官鬻爵、貪污受賄、結(jié)黨營私無惡不作?！?p> “娘娘耳聰目明，沒有什么事情瞞得過娘娘。”李義府動情地俯瞰武后。
“你出言不遜，沖撞皇上?！?p> “是的。微臣知道娘娘今天是跟微臣告別的，所以才把心里話都掏給了微臣，微臣死而無憾！”
“你忘了，他是皇上。你知道皇上這個稱呼的意義嗎？！”
“在微臣心里，誰也比不了娘娘！”
“咱們扳倒了所有的對手。如今，只有本宮面對皇上，本宮就是皇上的對手！”
“如果娘娘成了皇上……”
“閉嘴！沒有皇上，就沒有本宮的今天；沒有本宮，也就沒有你！”
“娘娘……”
“你去吧，我困了?！?p> ……
沒過幾天，武后的姐姐韓國夫人暴斃。緊接著，右金吾倉曹參軍楊行穎告發(fā)長孫延和李津，牽出李義府，李義府下獄。
皇上遣司刑太常伯劉祥道與御史、詳刑寺官員共同審理，命司空李勣監(jiān)督此事。
所有罪行都屬實，足夠砍十回頭的重罪，卻因為那一晚他在后宮醉酒，皇上思量再三，沒有殺李義府，而是交給大理寺把他全家流放到巂州結(jié)案。
其實這并不是武后期望的，李義府幫她做了太多不為人知的事，他雷厲風(fēng)行，手段狠辣，又桀驁不馴，是一把雙刃劍總有一天會害人害己。
武后想借皇上的手除掉他，也是想給皇上挽回面子，誰料皇上竟忌憚她和李義府的關(guān)系。
武后看著給李義府的圣旨，冷笑著想‘天下事情真是既可悲又好笑。人為權(quán)死，鳥為食亡，而有些人，毫不費力，就有人甘愿為他人做嫁衣裳，李義府是，皇上更是’。
***
初夏，好天氣令人神清氣爽。雖然久困百濟城，唐軍也禁不住做幾個深呼吸，好好松口氣。
好天氣同樣也帶來了好消息：皇上召右衛(wèi)威將軍孫仁師泛海來援。
六十多歲的劉仁軌激動地忘乎所以：“我就知道皇上不會放棄百濟，我就知道我們不會白白在這里等上幾年，我就知道只要有決心，壯志必酬！我大唐征服高句麗就在不久的將來啊！”
說完喜極而泣。
楚岳看著這位平時說怪話、用心機、瘋瘋癲癲、神神叨叨卻又心懷天下的瘦老頭，內(nèi)心升起無限崇敬。
“不知道是什么緣分，我叫劉仁愿，你叫劉仁軌，威衛(wèi)將軍叫孫仁師。我們都仁者中堅力量啊，哈哈哈?！币恢倍忌窠?jīng)緊繃，嚴(yán)肅的劉仁愿也開起了玩笑。
全軍上下士氣振奮，磨拳擦掌要平百濟反賊，好早日回國與家人團聚。
扶余福信和扶余豐叔侄兩人明爭暗斗，不是魚死就是網(wǎng)破。六月，扶余福信被扶余豐擒獲，當(dāng)眾斬殺。
劉仁軌得知消息頓足道：“可惜啊，死的不是扶余豐！扶余福信有勇無謀，不足畏懼，扶余豐從小在倭國長大，有他在我們就多了倭國這個敵人?！?p> 事實也果然如劉仁軌所料，扶余豐聽說唐兵驟至，急遣使者到倭國、高句麗求援。
夏末，倭國毛野稚子等率二萬余人攻打新羅。
劉仁軌立即與將領(lǐng)們討論進攻目標(biāo)：“還是三年前‘圍魏救趙’的戰(zhàn)略部署，我們不直接出兵新羅抗倭，而是就近進攻百濟要害，則新羅之困可解。”
孫仁師建議說：“加林城是水陸交通要道，何不首先攻打它？”
劉仁軌分析道：“孫子兵法講：用兵的原則是避開堅實部位攻打薄弱環(huán)節(jié)。加林城地勢險阻守衛(wèi)堅固，進攻傷亡大，圍攻曠日持久。周留城是敵人的巢穴，敵軍頭目都集聚在那里，咱們打他個出其不意，擒賊擒王，如果攻克周留城，其余各城自然就好奪取了。”
于是孫仁師、劉仁愿以及新羅國王金法敏率領(lǐng)陸軍進發(fā)，劉仁軌、楚岳和杜爽、扶余隆沿著熊津、白江進軍周留城，另外派蔣朔帶一隊人馬，佯裝攻擊加林城。
單說劉仁軌部，快到白江口時，安插在百濟軍內(nèi)部的內(nèi)線來報：扶余豐請的倭國救兵到了。
這次倭軍有四萬之眾，戰(zhàn)船千艘，加上百濟軍近萬人馬集聚白江口，看來是要決一死戰(zhàn)的架勢。
劉仁軌命令大軍立即停止前進，找個隱蔽的地方扎營。
楚岳和杜爽按照細(xì)作的指引，觀察倭軍的船只和陣型，回去報告給劉仁軌。
劉仁軌拍案而起說：“不用怕，這次我一定要讓倭瓜們有來無回，今后再也不敢插手我大唐的戰(zhàn)事。”
新羅統(tǒng)帥金發(fā)敏臉色凝重道：“我們只有一百多艘船，敵軍可是一千多艘??！而且敵軍四萬大軍，我軍加上新羅和百濟降軍才一萬兩千人。敵我懸殊太大，我們還是謹(jǐn)慎迂回吧。”
“我在百濟城困了兩年多，兩年多來磨刀拭劍、造弓鑄盾，等待與敵人誓死一戰(zhàn)！士兵們?nèi)绾樗瞳F一樣被放出來打仗，見到敵人就退縮，我跟他們怎么交代呢？敵強我弱不要打了？敵眾我寡我們撤吧？”
金發(fā)敏無奈地?fù)u搖頭。
“我分析倭軍的戰(zhàn)船和裝備，火攻最有效。我大唐的軍艦吃水?dāng)尺^倭船數(shù)倍，船上裝備都是我精心安排的，擱置良久，如今是見奇功的時候啦?！眲⑷受壭判臐M滿。
金發(fā)敏將信將疑，不過多年共事，這個大唐小老頭的智慧他可領(lǐng)略過。
“你們知道三國時，孫、劉聯(lián)軍火燒赤壁嗎？倭賊犯了同樣的錯誤，他們把大部分軍艦首尾相連，正是我們火攻的絕佳時機??！”
眾人計謀之后，杜爽帶五千人秘密出發(fā)，領(lǐng)唐軍戰(zhàn)艦一百六十艘，南北兩路繞道倭艦后方，包抄散落的船只。
唐軍軍艦比倭艦大三倍有余，離倭軍還有兩百多尺距離，兩名士兵用力拉開固定在船舷的長弓，拉滿的弓弦固定在后面一根木樁的鐵紐上，搭上丈長的利箭，瞄準(zhǔn)目標(biāo)，扣動按鈕，箭從高處射出，百發(fā)百中穿過倭兵的腦袋。
長弓力量大，唐兵操作熟練，箭無虛發(fā)，根根命中，似長矛的利箭，穿肉串一般透過兩人還冒尖。
倭軍船小仰射，弓小無力，射出的箭全都落到水里，倭艦只好聚攏回撤，西風(fēng)正緊，他們滿帆靠向大本營。
唐軍緊追其后，集中到敵艦據(jù)點，一千多艘倭船密密實實鋪滿江口三角地帶。
唐軍算準(zhǔn)距離，用幾丈長的竹辟彈出油布裹著的干荻和枯柴，倭艦瞬時大火熊熊，首尾相接的敵船來不及反應(yīng)已經(jīng)被淹沒在火海里。
倭軍鼠竄至岸上，被守在夾道的楚岳部一頓圍追堵截，丟盔卸甲回撤，楚岳也不追趕，單等下一批逃出者。
倭軍見岸上沒有生路，紛紛跳水。不會水性的在沒有被大火燒熟以前也不得不落水，他們到水里恐慌地死命拖住會水的，導(dǎo)致會水的也不能游動，最后雙雙溺死。
剩余的百濟和倭國聯(lián)軍只好拼死沖擊岸上防線，楚岳和扶余隆連續(xù)擊退敵軍四次，江口尸橫遍地，馬蹄踏過，數(shù)里不沾地，最終殘余倭軍從海面大敗而逃。
楚岳乘勝追擊逃往周留城的百濟殘軍，又與先頭蔣朔的部隊合力攻取了周留城。
偽王子扶余忠勝、忠志等無心戀戰(zhàn)，率士兵、家人及倭軍殘余，一并投降。
楚岳搜遍全城找不扶余豐，只拿到他的王權(quán)寶劍，遂帶劍征討其余諸城，諸城皆不戰(zhàn)而降，唯有遲受信殘部據(jù)任存城頑抗。
唐軍疲累，劉仁軌有意將從倭軍和百濟軍手里繳獲的兵器發(fā)給百濟降將沙咤相如，讓他率其部取任存城以表誠意。
孫仁師阻止道：“沙咤相如早前是扶余福信的死黨，福信死后方才投降我軍。發(fā)給他們兵器，若有詭詐，回身為敵，豈不成了大患？”
劉仁軌搖頭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觀察沙咤相如已經(jīng)很長時間了，他是個有勇有謀、知恩必報的人，如果他拿下任存城，今后就不要再對他有疑慮?！?p> 于是唐軍按計劃給沙咤相如錢糧、兵器，派楚岳，杜爽，從左右相助進攻任存城。
沙咤相如不負(fù)眾望，三日便攻下任存城。遲受信撇下家眷，一個人逃跑。
至此，百濟盡在唐軍掌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