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章元年八月,唐大軍攻到平壤城下,圍城半月有余。楚岳和楚浩歸隊時,劉仁軌也帶唐和新羅聯(lián)軍從百濟趕來。
劉仁軌見到愛徒楚岳,動情道:“此次攻打高句麗你們兄弟功不可沒,如今拿下平壤指日可待。我一定會向圣上奏請,為楚家昭雪洗冤?!?p> 此時劉仁軌已經(jīng)知道李義府的死訊,皇上皇后泰山封禪大赦天下,唯獨沒有赦免李義府。所有計劃與希望化為泡影,李義府抑郁而終。
但是劉仁軌也了解到如梅的遭遇,因此不忍告知楚岳。
李績、薛仁貴、劉仁軌三路大軍圍困平壤,高句麗王高藏絕望中派泉蓋蘇文的三兒子泉男產(chǎn)率首領九十八人出降,而泉男建仍然閉門拒守,并多次遣兵出戰(zhàn),皆被唐軍剿滅。
九月十二日,高句麗僧信誠打開城門,唐軍沖進城中,俘虜泉男建,至此高句麗全部平定。
李績年老體衰,拿下平壤城后,即刻回長安復命去了。
朝廷把高句麗分為九都督府、四十二州、一百縣,設安東都護府以統(tǒng)之;任命右威衛(wèi)大將軍薛仁貴為檢校安東都護,領兵二萬鎮(zhèn)守其地。
劉仁軌又一次留下負責治理高句麗,派王建帶五千軍隊駐扎在布爾哈山南防止突厥侵擾。
楚岳和楚浩解除了薛仁貴軍中的職位和兵印趕回長安,等待為家人洗去罪名。
皇上抱恙,代理朝政的武后召見了楚岳和楚浩。
武后自然記得對楚岳的承諾,也清楚楚岳的際遇。
她思量再三,才開口道:“楚將軍,當年你不讓本宮赦免李義府,本宮答應了你??衫盍x府在乾封元年就死了,沒有證人,怎么到刑部去翻你父親的案子呢?若本宮免了你父親的死罪,皇上怎么跟刑部和吏部交代?”
“可是娘娘……”
“長安你們的父親是回不來了?!蔽浜蟀逯槾驍嗨?。
楚浩悶頭跪著,因為來的時候楚岳千叮嚀萬囑咐不讓他說話,可此時他手攥起來,抬起頭,盯著武后,一個腳放到前面,眼看要站起來。
武后轉而笑瞇瞇地走到他近前,按住他的肩膀。
“本宮見薛仁貴報來的軍冊上寫著齊楚岳、齊楚浩,這是怎么回事兒呢?”
“齊乃是末將母親的姓氏?!背埔а勒f道。
“嗯,誰說只能繼承父系姓氏,母家姓氏也一樣受人尊敬!若你們姓齊,那你們兄弟就跟楚濤沒有關系了,本宮按齊姓封賞你們,如此一來,刑部、兵部都無話可說?!?p> 楚岳一頭霧水,閉口不言,猜測武后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本宮跟皇上商量過,為了鞏固高句麗的穩(wěn)定,過了元日就著手讓依附高句麗的兩個靺鞨部落遷徙到遼東。安東都護薛仁貴上表齊楚浩驍勇善戰(zhàn)、功績滿冊,皇上和本宮會把靺鞨部落的原籍封給你弟弟,也讓你的父母有個頤養(yǎng)之地?!?p> “娘娘,靺鞨不耕不種,汪洋、蠻荒,跟流放有何不同?末將父母年事已高,家父更是病重,怎么能夠經(jīng)受……”
武后想把事情糊弄過去,故作聲嚴厲色:“本宮免了你們一家的死罪,還給了你弟弟封地,你不謝恩,還挑肥揀瘦!不管你父親有沒有謀反,只他戴罪潛逃這一條就不可饒恕,難道還讓本宮把他高官厚祿請回來嗎?”
楚岳記得劉仁軌的教導:‘只要能免除死罪,其他的不要過分強求’,他按住要跳起的楚浩,低頭道:“謝娘娘不殺之恩!”
“齊楚岳聰明、敏銳,洞察、推斷能力極強,皇上有旨,擢升你為昭武校尉驍騎尉,在北衛(wèi)禁軍掛職,到南衙十二衛(wèi)任統(tǒng)領。原來你父親和大哥名下的宅院賜給你,作為你在長安的住所,另外賞銀三千以備你安家之用。
北衛(wèi)御林軍只有皇親國戚、出身顯赫的世家子弟擔任,一旦進入,升遷機遇很大。把父親和大哥名下宅子給他,他們兄弟就可以正大光明地回長安了,看來武后還是拿出誠意了的。
“本宮為掩人耳目,也算是盡量給你們?nèi)液蛣⑷受墑⒋笕艘粋€交代吧。你們雖有不滿,也只能至此了?!?p> “末將身為人子,為父母著想;娘娘位居上位,為天下所計。燕雀不解丹鳳之志,末將謝皇后娘娘恩典!”
“你能如此深明大義,也不辜負皇上和本宮的栽培之意了?!?p> 未能達到預期目的,楚岳不知道如何跟父母講,猶豫再三難以提筆。
遼東的路基本可以走通,楚浩第一件事兒就是派人往山后郡運去大批物資,又讓李林籌措錢款,從洛陽送到山后郡,助力弟弟們實現(xiàn)夢想。
父母之前藏金銀的庫房居然逃過查抄,原來的家底兒全都留在里面,加上皇上的賞銀,楚浩不必擔心楚岳的生計問題。
他又把關在牢里的管家和兩個小廝接回來,打掃收拾,幫楚岳安排住處。只是諾大的宅子,只住楚岳一位主人,顯得分外凄涼。
楚岳借口軍務,讓楚浩寫信把兄弟兩人的近況報告給父母,并避免提及皇上不準父親返京的旨意。
由于遼東初定,靺鞨原籍還未完成交割,兵部暫時為楚浩安排了一個督糧運的小官,楚浩本想請辭,后來聽說是監(jiān)督船運的,他便立即到兵部報道。
船運一直是楚浩的夢,由此能打開京杭商運,豈不是天賜良機。
***
牧場上,馬群買進、賣出,繁殖篩選出不少寶馬良駒。
各個店鋪的生意都有增長;與各地的貿(mào)易也在擴大,一切運營正常。
楚浩見到賬上多出的驚人數(shù)目,打算元日給每個老伙計按比例分紅。
李林私下跟楚浩說:“基本都是楊衛(wèi)州在運轉生意,尤其是洛陽的買賣發(fā)展最迅速,儲存、倒賣糧食賺錢最多?!?p> “這小子長本事了,嘿嘿?!?p> “你讓衛(wèi)州在洛陽野郊外的山里建得幾處糧倉,豐年囤積,災年拋售,規(guī)模逐年增大,利潤那相當可觀啊”
“嗯嗯,兄弟們都盡心,我看皮毛生意收入也不錯!”
“是。不過有件糟心事兒要跟你講。”
“糟心,你說?!?p> “范簽的弟弟范轉卷走了皮具店的錢和貨物,在西市自己另外開了一家?!?p> “什么?”
“范簽的奶奶偏疼范轉,有求必應,教的范轉不知滿足、毫無底線、貪得無厭。”
楚浩按捺怒火道:“老太太年事已高,若是把范轉拿去送官,怕她受不了,何況他畢竟是簽兒的親弟弟?!?p> “是呢。范簽這幾年都沒有拿工錢,說是給弟弟還債?!?p> 楚浩思量一下,叫來范簽還有楊衛(wèi)洲。
范簽正愧疚不知如何是好,先表態(tài)說:“不能白白放過他。”
楊衛(wèi)州道:“大哥,咱們就在他旁邊也開間店,貨更全、價格更低,爭取一下子把生意搶過來,到時候吞并他,讓他長點教訓?!?p> “好,反正我們有充足的銀兩儲備和固定的客源?!币幌蛑斏鞒鲥X的李林也同意了他的想法。
楚浩說:“惡意競爭并非上策,另想辦法吧?!薄?p> “咱們東市皮具店的店面有很好的聲望,到西市拓展肯定沒問題。新店,我來張羅生意,肯定比他整的紅火?!睏钚l(wèi)洲堅持道。
楚浩不想阻撓他們的積極性,勉強同意了,并提出更換經(jīng)營模式。
“之前,皮具從各個作坊里訂貨,成本高,質(zhì)量沒有保障。我想找?guī)孜患妓嚲康膸煾?,自建作坊,咱們有的是地方,又有原料,成本降低不,還可以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思出新品?!?p> 楚浩人在軍中,一直在盤算著生意,躊躇滿志想要大干一場。
“現(xiàn)有的低等馬車很難賣出好價錢,必須找?guī)孜粠煾祦戆凑崭叩臉藴识ㄗ?。?p> 李林皺皺眉說:“馬車可是有規(guī)制的,多大多小都跟官銜兒有關啊?!?p> “不是非要高大才能上檔次,我要的內(nèi)飾舒適、精致?!背茝娬{(diào)。
“那倒可以?!?p> “牧場的馬大多靠買賣,形式單一。有些住在城里的人家里不適合養(yǎng)馬,咱們建一個騎馬場,教授人們騎馬、射箭,也可以代養(yǎng)和托管馬匹?!背朴刑嗟南敕ㄏ胍獙嵤┝?。
“牧場在城外,城里人都不知道,哪來的客源?”范簽問。
“我去叫幾個朋友來玩,一開始先不收費,慢慢養(yǎng)出名聲,自然就能集聚人氣兒。對,印象里延興門外、西邊的高地好像一直種著莊稼,我這次來的路上怎么見那片地方像是荒了幾年的樣子?”
李林說:“你走后就荒了,兩三年了吧。我已經(jīng)打聽過,是李義府的田產(chǎn),前兩年,他剛剛從長孫家族人手中購置,還沒有來得整修就被流放了。李義府死后,現(xiàn)在仍歸他兒子所有。長孫家和李家先后遭遇牢獄、橫死,人都說風水不好,要價不高,至今無人問津。”
楚浩接過李林遞過去的圖紙,眼睛一下子亮了,那塊地比凱歸牧場大了兩倍,幾乎囊括了樂游原東半部,向西不過五六里,就是延興門。
楚浩一直苦于凱歸牧場離城太遠,擔心沒有生意,而這片地正好彌補了他的這個遺憾。近年來積攢的錢,也讓他敢去實現(xiàn)愿望。
“浩,你真要動念頭啊,這可不是一兩個錢的事兒啊?!崩盍謸鷳n道。
“收!”楚浩看向楊衛(wèi)州:“我跟李義府的兒子李湛是發(fā)小,如果地是李義府其他兒子的還好,如果是李湛的,我最好不要出面?!?p> 楊衛(wèi)州會心地笑笑:“大哥,我也眼饞很久了?!?p> “看出來了,這事兒就交給你。我這就去跟馮伯商量,聯(lián)系皇家的馬廄,我要跟他們合作。”
因為雪晴的原因,楚浩一直覺得別扭,很少去拜見馮伯和沈夫人。馮伯和沈夫人不知道緣由,兩人覺得膝下空空,想要把楚浩過繼到名下,繼承爵位。
楚浩一直以父母不在長安為由推脫,當他跟馮伯商量建騎馬場的時候,馮伯有了很好的借口,跟他提出過繼。
他無奈妥協(xié)道:“要不這樣吧,我先認下二老作干親,待我回山后郡稟告父母再說過繼不遲?!?p> 馮伯和沈夫人欣然答應,隨即辦了正式跪拜儀式。
楚浩慶幸雪晴還在西域,否則將是多么尷尬的場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