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咸亨三年劉仁軌留京，楚岳跟師傅見面很方便，隔三差五的聚到一起，商討時政，最近楚岳很少出現(xiàn)，劉仁軌派人去叫了幾次才把楚岳找來。
劉仁軌精神矍鑠，利索地處理完手上的事情，來到廳里，見楚岳悶頭喝茶，他笑道：“怎么，跟老婆吵架啦，臉色那么差？”
楚岳忙起身見禮。
“這么長時間不來，以為你小子病了呢?！?p> “多謝大人關心，問大人安。”楚岳拱手道。
劉仁軌坐下來吩咐下人們上酒菜。
“太子身體最近可好？”
劉仁軌雖然掛了太子左庶子的官銜，卻很少去東宮，而是受詔監(jiān)修國史，遠離政治漩渦。
“比之去年好多了，只是……”
酒菜準備妥當，劉仁軌讓下人們都退下。
“太子他，大人您知道，他……”楚岳猶豫是否講出口。
‘這件事情告訴師傅好還是不好呢，師傅知道了會不會告訴皇上和武后，萬一對師傅不利怎么辦？若是瞞著不說，一旦東窗事發(fā)恐怕更是麻煩。盡管事關國家，可那畢竟是太子的私事，太子一向對自己倚重，在背后嚼舌根不太好吧？’
想到這兒楚岳決定換個話題。
劉仁軌卻長嘆一口氣，接話道：“哎……這事兒你遲早會知道，老夫也是頭疼啊！”
“大人早知道了？”
楚岳試探著，他也不確定師傅到底知道的是什么。
“朝臣們對皇后娘娘想要獨攬大權頗有微詞，為什么皇上卻聽之任之，不停讓步呢？正是因為這個原因??！”
“皇上和皇后也知道？”
“有幾個人了解皇上皇后心里的苦啊，天下有幾個母親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有出息，成就一番事業(yè)。太子是嫡長子，自幼體弱多病，皇上皇后常拿西漢景帝來舉例，景帝自小也身體不好，不也安安穩(wěn)穩(wěn)、兢兢業(yè)業(yè)當了二十三年太子，登基之后削番、厚民、休養(yǎng)生息，完成文景之治數(shù)十年，為武帝留下深厚的國家基礎嗎？”
劉仁軌拿起一碗酒喝，還是沒說到點兒上，楚岳抻長脖子等著。
“可這個毛病……哎！”
“大臣們都知道？”
“不不，只有極少幾位東宮要員。若不耽誤綿延子嗣，倒也無妨，當今太子拒絕親近女人，這是絕密，不可外泄啊?！?p> “豈不事關太子廢立？”
“太子是皇后的第一個孩子，廢了太子，做父母的于心不忍，而且會牽扯出各方利益，搞不好還會導致皇子之間互相殘害，畢竟李承乾、李泰之爭就發(fā)生在今朝。若不費太子，大唐江山社稷前途堪憂?；噬暇貌。屎竽锬锶舨荒苷瓶鼐置?，一旦皇上千秋，后果不堪設想啊!”
“那，那，太子妃？”
“太子妃不過是擺設，以裴居道的地位，他的女兒怎么可能當上太子妃呢？皇后娘娘給裴居道升官、重用、大張旗鼓把太子妃娶進門，不過是為了贏得時間而已。”
楚岳低頭不語，這對天下任何一對父母都是非常棘手的問題，一層層給孩子包裹華麗的外衣，而里面的糜爛已經(jīng)開始，早晚會崩潰塌陷。
“太子殿下聰明、仁善、勤政、有作為，除了身體弱了些之外……”
楚岳為太子做無力的辯解，他眼里未來的仁君，他不忍心打破那個形象，否則也會讓自己喪失希望。
“事情不能逆轉、也不能改變，但凡有辦法，皇后娘娘也會不惜一切代價去爭取。為了治這個毛病，太子吃了不少庸醫(yī)開出的藥方，近年來身體每況日下，不能再治療了?！?p> “啊，殿下的身體還有這一層原因？”
“皇后娘娘為了能夠保住秘密，威脅恐嚇，到后來哪個大夫都不敢來了?！?p> “放棄了？”
“皇后甚至把孫思邈綁來，孫思邈死都不開方子，說這種病不是吃藥能吃好的，所以皇后娘娘也徹底死心了?！?p> “若是在平常人家倒也罷了，可偏偏是太子！”
“是啊，紙包不住火，雍王已經(jīng)知道了，正在想盡辦法拉攏勢力。聽說他對太子妃很是殷勤，皇后娘娘明明知道卻聽之任之，猜不透其中緣故，此事老夫也是不能作為啊。七皇子庸弱，八皇子貪玩成性、不諳世事，也許皇后只有雍王還可以指望吧。”
楚岳跟雍王打過很多次交道，他始終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樣，像是看透了世事，又厭惡世事；像是心機重重，又像是與世無爭；自我感覺比太子還要高貴，可見了皇上、皇后和太子又非常的恭敬有禮，讓人難以琢磨。
劉仁軌知道楚岳是因為太子，卻不止是太子，年輕人的思想很難抓。楚岳始終謀著國家、軍隊，最近寫出的兩本帶兵、練兵的書，字數(shù)不多，精辟明了，非常實用，劉仁軌已經(jīng)推薦給皇后。
跟著太子的機會，讓楚岳有了實現(xiàn)軍事抱負的愿望，只不過太子沒有實際掌握軍權，都是年輕人做些邊角文章，嚴肅軍紀、加強生存訓練而已。盡管如此，楚岳依然熱忱不減，畢竟那是太子，太子就是將來的皇上，早晚會掌權，楚岳心里充滿希望，不想此時出現(xiàn)如此晦暗的局面，怎么能不讓他憂悶。
“師傅找我來定是有什么要事兒商量吧？”
“對，我前幾天跟皇后娘娘請纓做雞林道大總管?！?p> “師傅您，您和皇后娘娘不是一致認為要把安東都護府讓給新羅嗎？”
“是啊，我知道，只不過跟新羅的決戰(zhàn)在所難免，先揍贏他們再說！”
“可軍……”
“士兵正在招募、軍費尚需籌辦，老夫正在想辦法。”
“俗話說一卒可見一軍，一軍可見一國，連兵卒都捉襟見肘，可見國家的局促，為什么還要招人到邊境送命？神勇如太宗皇帝當年還有取舍，把費了多年攻打下的西突厥送給了東突厥的首領?！?p> “老夫明白你的意思?！?p> “有些地方，占據(jù)的成本要遠大于放棄，高句麗故地分給新羅，一可以穩(wěn)定邊境局勢，二可以減少駐扎軍費，三可得到新羅朝貢，也讓當?shù)匕傩沼袀€喘息機會，安心耕種，減少饑民，朝廷也可以減少災糧供給，里外里差距之巨，朝廷怎么視而不見?！?p> “可你知道高句麗對皇后娘娘的意義嗎？她處心積慮多年打敗高句麗，徹底把軍權掌握在手里，打擊了官壟門閥，皇上才能夠站在權力中心啊?！?p> ‘滅百濟時為國為民著想的師傅，在京城的大染缸里浸泡久了，總是從武后和皇上的角度看問題，怪不得受到重用，步步高升?！腊櫭枷胫?。
“如果剛打下來高句麗，就拱手讓人，不光官壟門閥借機起勢，各地的皇族們也會再次覬覦皇權，朝廷只要露出些許僵挺，頃刻間外患未除、內(nèi)憂迫切。若皇權不穩(wěn)，國家必將大亂，到時候，哪里還有什么邊境一說。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呢？”
這點兒倒是有理：“那沒有兵、沒有錢，師傅拿什么去跟新羅決戰(zhàn)？”
“這也是我請你來的原因。安東都護府當?shù)伛v軍肯定不能動，唯一可以調(diào)動的就是幽州李謹行的軍隊，李謹行在安東已經(jīng)跟新羅交戰(zhàn)數(shù)次，目前軍隊正在整修?！?p> “大人要征新兵？”
“可惜軍餉微薄，軍功不值錢，一時籌備不齊。況且從內(nèi)地征兵，訓練起來時間長不說，到北方很難適應。若是能從當?shù)卣C出一只隊伍來，不光可以贏取幾個月時間，軍費也將縮減不少?！?p> “當?shù)?？高句麗當?shù)刎毭癖荒切┝鞣诺氖孔鍌児膭又疵﹦?，從大唐新遷徙過去的居民，年輕力壯的差不多都被駐軍整編了，哪里還有兵源啊?”
“有一個重要的兵源可以征調(diào)，需要你弟弟渤海縣男出面?！?p> “靺鞨人！”
“對，要知道李謹行就是靺鞨人，他的父親突地稽就是靠戰(zhàn)功才在幽州站穩(wěn)腳跟的，他們兩代人為大唐南征北戰(zhàn)，立了軍功無數(shù)才有了今天的地位。如今靺鞨有兩個部落內(nèi)遷，若他們?yōu)榇筇屏⒘塑姽Γ劬釥I州指日可待呀?！?p> 楚浩和淳嘉諾熙為靺鞨駐地努力幾年才算稍加安寧，現(xiàn)在朝廷大臣又要他們出來賣命換得地位。
先不考慮楚浩聽到這話會怎樣，那兩個部落的靺鞨人將作何感想，處在這種情形之下，靺鞨人能心甘情愿為大唐去當?shù)栋凶訂幔?
可旁
在世界疫情日益嚴重的境況下，看會兒書，躲半日清閑，舒緩身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