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大唐的安東都護府對百濟東南部已經(jīng)失去了控制,去往熊津的路上他們不斷遭遇盤查。
李前瞻問瑪瑞娜是否繼續(xù)去往熊津,瑪瑞娜很堅定,他就沒再開口。
他把瑪瑞娜帶到一個像是官府留下的宅院里。宅院的建筑與長安的風(fēng)格很像,只是房前屋后種了幾株梅花,這個時候正是滿樹的青梅。
李前瞻幫瑪瑞娜她們稍加安頓就到新羅去了。
瑪瑞娜聽雇來打掃的大娘說,百濟末代這里原來住著大唐的大官,再加上那幾樹梅子,瑪瑞娜似乎嗅到了楚岳味道。
她猜的沒錯,當(dāng)年誅滅百濟的時候,楚岳隨劉仁軌在這所房子里住了近兩年,那些梅樹就是當(dāng)年他親手栽種的。
每日瑪瑞娜讓丫鬟采摘梅子來釀酒,在門廊上積攢了十幾壇。
百濟故地要比高句麗繁華很多,雖然經(jīng)歷幾年戰(zhàn)亂,但是元氣未傷。當(dāng)?shù)氐馁F族,集中在熊津和泗沘城,盡情享受著,尤其熊津最為熱鬧。
百濟的西北是大唐安東都護府,東邊與新羅對峙,生活的不確定,讓人有些頹廢的亢奮,而這種氛圍特別符合瑪瑞娜現(xiàn)在的心態(tài),她在城里轉(zhuǎn)了沒幾天就喜歡上了這座城。
一走有三個月之久,李前瞻才從新羅回來。
他告訴瑪瑞娜,楚岳是單線線報,根本查不到他的蹤跡。新羅的高層也知道楚岳,只是沒有抓住他,就算是抓到了,也不可能知道他的身份。
現(xiàn)在唯一留在新羅監(jiān)獄的線報都被關(guān)押在泗沘城以西海域的無土島上。去年冬天靺鞨人攻占無土島,新羅軍撤退的時候,把小股軍隊和犯人都留在那里。
這是瑪瑞娜到遼東得到唯一有依據(jù)的線索了,不管什么情況她都要去一探究竟。
李前瞻毫不猶豫答應(yīng)了她,現(xiàn)在就是瑪瑞娜說去摘天上的星星能找到楚岳,他也會去的。通過他了解的情況,他認(rèn)定楚岳已經(jīng)死了,他現(xiàn)在要努力的就是證明給瑪瑞娜看。
農(nóng)歷七月初,早晚已經(jīng)見涼,李前瞻抓緊安排行程。
就在當(dāng)夜,瑪瑞娜被急促地敲門聲驚醒,汪嫂出去開門。
李前瞻帶領(lǐng)幾個人牽馬進來:“去叫夫人起床,收拾好東西,快走!”
他說完進到馬廄,指揮其他人備馬車。
瑪瑞娜從屋里出來,李前瞻回身看到她,喊道:“亞瑟呢?”
“奶媽正給他穿衣服?!?p> “新羅軍來攻城,快。”
“我不能現(xiàn)在離開,我要去無土島?!?p> 李前瞻拉起她的胳膊把她拽到屋里:“我答應(yīng)夫人去無土島,但是今晚我們必須離開這里,趕快換衣服!”
瑪瑞娜出門登上李前瞻備好的馬車,看到城東南已經(jīng)火光沖天,喊殺一片。坐到車上,她掀開車簾觀察情況,見李前瞻把亞瑟綁在他胸前,騎馬指揮著車隊。
亞瑟開心極了,手舞足蹈,只要李前瞻催馬喊:“駕!”他總要樂出聲。
經(jīng)過城門,李前瞻不用下馬,崗兵就放他們過去。至黎明時分,他們在李前瞻的囤貨地點略加休息,吃了早餐,便又出發(fā)上路。
亞瑟足足玩了兩個時辰,這時候困了,不管道路如何顛簸,在車上熟睡著。瑪瑞娜也睡著了,一點兒也不為安危擔(dān)心。
下午到了海邊,母子從車?yán)锱莱鰜恚隽艘簧砗梗^發(fā)也被汗水浸濕,臉上兩團粉紅。李前瞻讓人扯了塊帆布擋著海風(fēng),護送她們上了等在那里的大船佛得號。
佛得號上沒有什么貨物,前進速度很快,一路向南,去往無土島。
李前瞻睡到第二天上午才出艙,見瑪瑞娜一個人站在船頭,他走過去。
“雖然殘酷,但是夫人要做好心里準(zhǔn)備。無土島是新羅廢棄的軍事地點,是個石頭島,若沒有供養(yǎng),島上生存的可能性不大。”
瑪瑞娜無奈點頭。
李前瞻又說:“如果能見到人是好,如果沒有見到,夫人就回長安吧,別找了,太耗心!不管夫人有多少精力和財力,都經(jīng)不住。再說亞瑟那么小,回長安過穩(wěn)當(dāng)日子吧?!?p> “兩年前,誰要是跟我說這樣的話,我肯定急了。因為我心里有一股力量,如果不在尋找岳的路上耗盡,不管到哪兒,我都會被它折磨?!?p> 李前瞻低下頭:“我想我能明白?!?p> “謝謝!”
“我是收了夫人金子的,這是買賣,不必言謝。咱們晚上靠岸,大船在東部一海里等著吸引島上的人注意,我們乘坐小船從島北岸上去。”
“好?!?p> 從船上遠遠看到光禿禿的島上有幾座石頭的建筑。
天色擦黑,大船停在海面,水手們從船上用繩子放到海面上五艘小船。三艘直接向東岸進發(fā),兩艘繞開一個大圈向北岸而去,佛得號接著向東去往大陸靠岸。
小船在黑暗中等了約莫一個時辰,海上的風(fēng)逐漸大了,李前瞻把一塊毯子遞給瑪瑞娜。
瑪瑞娜披上反倒覺得風(fēng)更加冷了,不一會兒“噼噼啪啪”大雨點開始掉落下來,李前瞻敲了敲旁邊的船示意出發(fā)。
狂風(fēng)暴雨接踵而至,海面上電閃雷鳴,船槳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瑪瑞娜嚇得尖叫,冷到發(fā)抖,李前瞻把船槳放下,過去摟住她。
“別怕,有我呢!”
“沒事兒,沒關(guān)系,我來劃槳?!?p> “劃不動,你趕快搓手,搓熱了?!?p> 他邊說邊幫瑪瑞娜搓著小腿,聲音被雷雨聲蓋住,他給瑪瑞娜做著示范。
“亞瑟他們一定靠岸了,是吧?”
“是的,他們應(yīng)該已經(jīng)上岸了?!?p> “如果我死了,船長一定把亞瑟送到山后郡?!?p> “不許胡說,海上風(fēng)暴常有……”
一個響雷,淹沒了李前瞻的聲音,瑪瑞娜瑟縮成一團。李前瞻忽然扳過瑪瑞娜的臉吻上她的唇,冰冷的雨水沖刷著一切,瑪瑞娜感覺到那熾熱的溫度。她的身體告訴她,她一點兒也不想拒絕,卻已淚流滿面。
一條一條連接海面的閃電,伴著震耳欲聾的響雷,另一條小船已經(jīng)不知去向。
瑪瑞娜趴在李前瞻的肩上哭道:“上帝在懲罰我,上帝不同意我跟岳在一起,可是我偏要違背上帝跟他結(jié)婚,岳不見了,我也要……”
李前瞻再次吻住她,比第一次更熱烈……
突然他推開瑪瑞娜,拿起漿向岸邊劃著:“有我在,你一定會活下去!”
雨水和淚水在瑪瑞娜的臉上流過,她用毯子擦了擦,拿起另外一只漿和李前瞻一起劃。
他們在風(fēng)暴里前進,大約半個時辰,感覺船像是觸到什么東西。
李前瞻趴在船邊查看,然后縱身跳進水里,推動著船向岸邊靠攏,直到推不動為止。他找個穩(wěn)妥的地方,把瑪瑞娜抱下船,趁著一個個閃電的光亮,躲到一塊巖石后面。
終于暴雨停了,黎明即將來臨。瑪瑞娜從李前瞻的懷里爬起來,美得像是雨后的牡丹。
想起昨晚的熱吻,李前瞻轉(zhuǎn)頭不敢看她。
瑪瑞娜爬到高處看到東岸的房屋,便往那邊跑過去。
這個島之所以叫無土島,是因為它基本是一整塊巖石從海底凸起,島上除了巖石縫里面的苔蘚,沒有任何植物。
巖石表面并不是光滑平坦的,有些地方需要攀爬。瑪瑞娜有一種強烈的接近目標(biāo)的不安,每次被李前瞻托舉她的時候,她都有去抱他的沖動,好在他懷里尋求安慰。
他們還沒有接近房屋,那邊兩個水手已經(jīng)朝他們走過來,見到李前瞻施禮說:“大道,還好嗎?”
“還好,你們怎么樣,怎么上來的?”
“我們是被飄過來的,上岸就看到這座房子?!?p> “里面有人嗎?”
“都死很久了。這個天氣,全是蒼蠅,大道和夫人還是別去了?!?p> 瑪瑞娜一聽,頭也不回沖向那間石頭房。房子很矮,幾間連著,剛走到門口就能聞到里面腐尸的惡臭?,斎鹉炔活櫼磺?,用毯子捂住口鼻進去了。
兩具腐尸上面爬滿蒼蠅,瑪瑞娜管不了許多,走近查看衣服,蒼蠅轟然而起。里面還有幾具白骨,說方不方的窗戶透進來的光可以使人清楚地看到地面除了鐵鏈和石凳幾乎沒有其他任何物品。
就在瑪瑞娜將要返回的時候,忽然看到地面上像是一團毛線樣的東西,她過去拿起來。
是一個穗子,穗子磨壞了,但是那些線瑪瑞娜卻認(rèn)得。楚岳身上常年帶著一塊玉鳳佩,那是他和如梅的定情之物,這個穗子就是瑪瑞娜為他打的。
瑪瑞娜撿起它,又去檢查白骨旁邊有沒有其他衣物的碎片……
當(dāng)她出來以后,手里拿著穗子,把毯子扔到一邊狂吐,然后奔到海里。
李前瞻和水手們忙趕過去拉她。
她抬起頭說:“抱歉,頭發(fā)里也有味道?!闭f著解開發(fā)髻,扎進水里。
李前瞻吩咐水手:“把船聚過來,準(zhǔn)備離開這里?!闭f完他也跟瑪瑞娜進到水里。
瑪瑞娜的紗裙在水里飄散,手里不停地揉搓著那個穗子。李前瞻追上她,把她拉出海面。
瑪瑞娜舉起穗子說:“這是岳的。”
“那他……里面那些人……”
“他不在里面!”
“可是這穗子……”
“他不在里面?。?!”
李前瞻看著瑪瑞娜堅毅的眼神似乎又藏了無數(shù)復(fù)雜的情感,他閉嘴停止了爭辯。
太陽出來了,一行人劃船回到佛得號上去,瑪瑞娜把李前瞻給她的外套蒙在頭上,不問航向。
下午,大船就近靠岸,岸邊并不是什么可居之處,卻有個山泉。瑪瑞娜在山泉下泡洗了一個時辰,在頭發(fā)上一遍一遍打精油搓洗不停。最后汪嫂把亞瑟抱過去,她才出來。
“咱們回吧?”汪嫂上船的時候小心翼翼問瑪瑞娜。
“回平壤城。”
“平壤城?”汪嫂呆在原地。
上了船瑪瑞娜就病倒了,發(fā)著高燒,時而猛地坐起來滿頭大汗。
李前瞻不得不中途停留,沒有港口和棧橋,大船無法靠岸,他把佛得號停到一個山崖下,劃小船去請大夫。就在那個山崖下等瑪瑞娜吃完藥,燒退了才繼續(xù)前進。
盡管順風(fēng)航行,他們八九天才回到平壤城。
瑪瑞娜回到住處,虛弱地躺在床上,一直睡著。
李前瞻來告別,要到南方去了。他離開走到門口,聽后面亞瑟哭著喊:“噠、噠、噠”。李前瞻狠狠心要走,出了門轉(zhuǎn)身又回來。
奶媽抱著亞瑟,亞瑟伸著手朝著李前瞻撲過去,抱住李前瞻的脖子不撒手。
可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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