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3章 齊墨的請求

　　此后的幾年，齊墨一有閑暇，便會到南亭鎮(zhèn)小住。水鬼為報恩，常來拜訪，并贈送些自己采來的紅菱、蓮藕。一來二去，他倆逐漸熟稔，感情也日益篤厚。

　　齊墨本以為，這樣平靜美好的生活可以一直持續(xù)下去。但世事無常。三年前的一天，變故不期而至。

　　那天夜里，水鬼來南亭鎮(zhèn)找齊墨聊天。

　　鎮(zhèn)外的西山上，突然傳來一聲天崩地裂地巨響。隨后，大地開始劇烈地震動。

　　水鬼怕撞見出門避險的鎮(zhèn)民，趕緊跟齊墨道別，打算躲回圣女祠。她沿著河道游到西山腳下，卻發(fā)現(xiàn)山中的河流水道已經(jīng)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環(huán)繞圣女祠的那條溪流，連帶著她居住的池塘，都已經(jīng)干涸了。

　　水鬼回不去圣女祠，失去了法陣的凈化，很快就和所有留在人間的鬼魂一樣，迷失了本性。她有時控制不住自己，要把水上往來的游人拖入水中。

　　雷陽聽齊墨講到這里，忍不住打斷了他，說：“我理解你和水鬼感情深厚。但即便她的本性不壞，如今她變成了厲鬼，還殺了好幾個人，這總是事實。你身為鬼使，還這樣護著她，已經(jīng)是助紂為虐了吧？”

　　“我若是助紂為虐，南亭鎮(zhèn)死的可就不止五個人了?！饼R墨冷冷地說。

　　“你能阻止她傷人？”關(guān)臨風(fēng)問。

　　齊墨苦笑道：“總算她還沒完全忘記舊日的情誼，肯聽我說幾句話?！?p>　　晴宜畢竟是女孩子，能從齊墨的訴說里聽出更多的情緒。她猶豫了一下，問：“齊墨大哥，你是不是喜歡水鬼？”

　　齊墨沉默了片刻，終究是點了點頭。

　　關(guān)臨風(fēng)這才明白癥結(jié)所在，只覺得這問題更加棘手，試探齊墨道：“那你今后是什么打算呢？水鬼留在人間的時間越長，戾氣便越重。這對她自己、對你、對南亭鎮(zhèn)的居民來說，都不是什么好事?！?p>　　“我至今沒有將她帶回陰司，一方面是無法眼睜睜看她下地獄受苦，另一方面，也因為這件事并不是毫無轉(zhuǎn)機。”齊墨緩緩說道，“我為了替她找尋出路，曾經(jīng)走遍了整座西山。結(jié)果，我發(fā)現(xiàn)，三年前那場河道大變更，不是因為山崩、地震這些自然原因，而是有人施了手段！”

　　“人為的？這需要多強大的力量！”晴宜難以置信。

　　關(guān)臨風(fēng)和雷陽交換了一個眼神，都是將信將疑。

　　齊墨解釋道：“鬼界有一樣神器，名叫‘分水?dāng)嗷暧瘛Ｏ鄠?，那是上古大神遺留的一對玉佩，有引導(dǎo)河流、分撥水道之能。這對分水?dāng)嗷暧?，原本一直供奉在忘川下游的一念灣處，將忘川分為善流、惡水兩道支流，分別澆灌陰司屬地和十方地獄。這玉佩自帶誅鬼之力，鬼魂一旦碰觸，便會魂飛魄散?！?p>　　“然后，三百多年前，分水?dāng)嗷暧裰械年幱窬谷槐槐I走了！陰司派出各路鬼使，遍尋四界，卻沒有找到任何線索。令人震驚的是，不久之前，我竟在西山頂上的一座水潭邊上，感受到了分水?dāng)嗷暧竦臍庀?！但因為那分水?dāng)嗷暧裼姓D鬼之能，我未敢下到水潭里仔細查看?！?p>　　“你認為是有人用這塊被盜的分水?dāng)嗷暧?，改變了西山的河道？”關(guān)臨風(fēng)問。

　　“正是?！饼R墨說，“雖然我想不出是誰會這么做，以及他的用意到底是什么?！?p>　　晴宜早就被齊墨的故事感動，對水鬼的遭遇也頗為同情，一時間甚至忘了昨晚要殺她的也是這個“值得同情”的水鬼。她問齊墨：“分水?dāng)嗷暧裰粫尮砘觑w魄散，而不會傷害人，對嗎？假如我們能找到那塊分水?dāng)嗷暧瘢遣皇蔷涂梢园押拥栏幕貋?？?p>　　“這正是我想求你們的事?！饼R墨說著，對他們深深鞠了一躬。

　　關(guān)臨風(fēng)伸手扶起齊墨，沉聲說：“照你的說法，只要我們肯幫忙，找到分水?dāng)嗷暧窬湍芨幕匚魃降暮拥馈＿@并不難。但水鬼回到圣女祠之后呢？她就一直這樣留在人間嗎？那五個枉死在她手里的游客，又算是什么？”

　　齊墨沉默了一會，再開口時，聲音有些嘶?。骸罢埬惴判?。枉死的五條人命，都清清楚楚記錄在陰司的判官簿上，一筆也不會抹掉。可地獄里那些慘烈的酷刑，實在不該讓她這樣一個天真柔弱的可憐女孩來承受?！?p>　　“我把她送回圣女祠后，會再請人布一個凈化法陣，洗去她身上的戾氣，繼續(xù)像以前那樣無憂無慮地生活。我會讓她喝下浮生夢，忘記河水曾經(jīng)改道，忘記她曾經(jīng)失去了自己的家，忘記她曾變?yōu)閻汗韨?，也忘記…?我。”

　　“我會去陰司認下那五樁命案，說自己是修煉時入魔，誤傷人命。陰司一切的懲罰，全都由我來領(lǐng)受?！?p>　　一時間，山林里的風(fēng)都停息了。

　　齊墨靜靜地看著面前的三個人，像是在等一個宣判。

　　關(guān)臨風(fēng)嘆了口氣，說：“我實在說不好，這么做到底對不對……”

　　“不用替我覺得冤枉?！饼R墨淡淡地笑道，“我身為鬼使，沒有按要求捉拿她回陰司，有辱使命。那五個無辜之人枉死，說到底，也有我一部分責(zé)任。我為此受罰，也是應(yīng)該的。”

　　“咱們……幫幫他們吧？”晴宜很想成全齊墨的這番心意。

　　雷陽也說：“水鬼家園被毀，變成惡鬼傷了人，說到底也有點冤枉。齊老板在這件事上確實有責(zé)任，他愿意承擔(dān)罪責(zé)，對那枉死的五人也算有交代了?！?p>　　“好吧。”關(guān)臨風(fēng)終于不再糾結(jié)，說，“我去找一找那塊分水?dāng)嗷暧??！?p>　　“幫人幫到底?！崩钻栒f，“我看，齊老板也不用找人重設(shè)法陣了。李老不是就在南亭鎮(zhèn)嗎？說起對法陣的研究，現(xiàn)在玄師界還有誰能比的過李老？”

　　齊墨花了點時間，才壓抑住激動的情緒。他對著他們又鞠了一躬，說：“大恩不言謝。你們的幫助，我會永遠記得。他日如果你們有什么需要，我拼了性命也會報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