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去安怡居請安。
提起明天去周家下小茶禮的事,老太太高興,讓人開箱子,拿出了一溜五根金簪子,賞給二到六,五位奶奶。
二奶奶和沈暖玉挨著坐,臨要走時,馮氏邀請她去清風(fēng)院坐坐。
沈暖玉覺得身子被碾壓了一般似的,就想請完安回去躺著,便委婉的說:“嬌姐兒說讓幫她沖飲子喝,二嫂不如和我去暖風(fēng)院坐坐。”
馮氏笑了笑,臉上似有些失望。
等眾人出了安怡居,馮氏暗暗握住了沈暖玉的手,雖是笑看著沈暖玉,可笑容中卻讓人看著有些許無奈似的:“弟妹就去清風(fēng)院坐坐,我一個在家,無聊得緊,出來時泡了花茶,這會正是泡好了。”
仿若個感時傷春的婦人,因的是丈夫高涌要納小妾?
徐氏和小梅氏是鐵打的一派,大梅氏屬于置身事外者。這些妯娌里,也就和二奶奶馮氏還有望相處。
思來,沈暖玉便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隨馮氏去了清風(fēng)院。
快走到清風(fēng)院時,馮氏微微挽過了沈暖玉的手,笑說:“那日弟妹替管飯食的媳婦解圍,我便覺得弟妹是個可交心的人?!?p> 最怕有人說話先把你往高捧了,往往下面就是有事相求了。
“今日弟妹看著精神倦怠,原是我不該叨擾的,只是這府中沒個交心的人,二爺又要迎新妹妹進(jìn)來……”馮氏笑著,不再說下話,微微握住了沈暖玉的手。
很有些親近相交的意思。
沈暖玉也不抗拒,含笑著接:“什么叨擾不叨擾的,二嫂怎么說這樣見外的話?!?p> 馮氏和沈暖玉開玩笑:“弟妹要實(shí)在倦累,就把嫂子這當(dāng)自己屋,一會兒弟妹在我這補(bǔ)眠?!?p> 什么叫實(shí)在倦累,還要補(bǔ)眠……
這話聽的沈暖玉很是不舒服,高寒冷去她那睡了一宿的事,這偌大的侯府,已經(jīng)到了人盡皆知的地步了是么。
她沒有隱私的是么。
清風(fēng)院是單隔出來的一座跨院,院內(nèi)種著花草,圍墻一帶的紅繡球花開的正好,襯著旁邊的綠植,更舒綠了一些。
正房小屋里,三少爺聰哥兒正在背書。
馮氏引沈暖玉進(jìn)屋坐,又叫聰哥兒過來給行禮。
聰哥兒放下書跑過來,叉手禮比沈暖玉行的還要標(biāo)準(zhǔn),叫她:“給三嬸娘請安?!?p> 沈暖玉笑著讓孩子起來,牽過他的小手,笑問了幾句家常閑話。
聰哥兒一開口就打聽高宜嬌。
馮氏讓丫鬟帶孩子去書房,“該去書房背書了,總想著玩,先生留的文章還沒背完,還不快去背,明兒又該上學(xué)了?!?p> 聰哥兒聽了,就低低垂下了腦袋,無精打采了起來,往東屋書房走。
馮氏叫住他:“還沒和你三嬸娘行禮告辭呢?!?p> 聰哥兒站住,回過身來,又給沈暖玉行了個標(biāo)準(zhǔn)的叉手禮,聲音低落的說:“聰兒去背書了,三嬸娘多在我們家坐一會吧?!?p> 沈暖玉笑著和聰哥兒點(diǎn)頭,“那快去吧,快快背完,下午好去找嬌姐兒玩。”
這年頭六七歲娃娃課業(yè)負(fù)擔(dān)也這么重。
在西小屋臨窗大炕上,馮氏吩咐丫鬟給沈暖玉倒茶拿糕點(diǎn)小食吃。
沈暖玉吃了一些,又強(qiáng)支撐和馮氏閑聊了幾句。
馮氏見沈暖玉困得都有些睜不開眼睛了,壓低聲音讓丫鬟拿引枕過來。
沈暖玉就不知不覺真在人家里睡著了。
只是沒睡上一會,突然傳出來一嗓子將她喊醒了。
睜眼見馮氏正在一旁看話本,小炕桌不知何時已經(jīng)被人撤下去了。
屋外傳進(jìn)來咿咿呀呀吊嗓子的聲音。
沈暖玉坐起身來,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釋:“這兩日天氣熱了,又再加上風(fēng)寒才好,所以飲食睡眠都不濟(jì),竟是在二嫂這睡著了?!彼€是要些臉的。
馮氏就想起了昨日沈暖玉吃了兩碗飯又喝了一碗湯。是她一日的飯量。
“是呢,這兩日天氣熱了。”馮氏接著她的話往下說,“弟妹再躺一會吧。”轉(zhuǎn)而吩咐身邊的丫鬟說:“去西廂和章姨娘說,三奶奶在正屋歇著呢,叫她今兒歇歇嗓子罷,別唱了?!?p> 馮氏的大丫鬟清秋忍不住抱怨了一句:“真是的,早不唱晚不唱,偏偏趕三少爺放假背文章她唱!”
過了一會,那咿咿呀呀吊嗓子的聲音果然沒有了。
沈暖玉哪里還好意思再睡,見馮氏手里拿著話本,便笑問:“二嫂讀的什么?”
馮氏笑說:“是前些年出的《耕讀記》,當(dāng)姑娘時在家打發(fā)日子讀來著?!?p> “講的是什么故事呢?”沈暖玉找下話聊。
馮氏笑說:“無非是那老一套罷了,前些年書坊賣的倒很好,弟妹沒讀過么?”
不等沈暖玉說話,突聽有個拿腔拿調(diào)的聲音傳了進(jìn)來:“不知三奶奶來了,奴剛才造次,給三奶奶賠罪來了?!?p> 說著,一穿桃粉色對襟衫,欣長消瘦身量,看著不過十七八歲,滿臉病容的女子走了進(jìn)來。
一進(jìn)來卻是先給沈暖玉行禮,然后才給馮氏行禮。
沈暖玉哪里認(rèn)識來人,只是朝她微微一笑,擺手說:“你快起來吧,無需多禮。”
余光看了看馮氏,臉色微微的變了。
是二爺高涌的妾?
“三奶奶都不記得奴了吧?”章姨娘笑著和沈暖玉談話。
沈暖玉瞧著她那張消瘦蒼白的瓜子臉,疏離又不失禮貌的笑說:“你比以前清減了些?!?p> “三奶奶還記得奴家?!闭乱棠锫犃撕苁切老?,黯淡的眼睛活了過來,但也只是那么一瞬,之后抽出袖子里的帕子,哀聲強(qiáng)笑著說:“自從奴肚子里的孩子沒了,人就清減了,奴多謝三奶奶的關(guān)心?!?p> 聽的沈暖玉沒法往下接下話了。無心之言,倒戳到人家的痛處。
章姨娘笑得發(fā)苦:“還記得三個月前,您幫奴代筆寫家書呢,那時候奴正懷著慧哥兒呢……”說著竟是雙眼含淚了。
原主還幫眼前這位寫過信……
“竟是我不好了,無心之言勾出你的傷心事?!币娬乱棠锶滩蛔∫?,沈暖玉多是抱歉。
“三奶奶身子才好,你少拿這些話招惹她?!瘪T氏接道:“再有,你身子不好,就在屋里好好將養(yǎng)著,這大熱的天,再折騰出病來,如何是好?二爺近來又要納四妹妹進(jìn)來,這幾日忙得很,部里近來事務(wù)也多,沒時間去看你,你要是懂事,正是該在屋里好好養(yǎng)著,別讓二爺掛心?!比崧暭?xì)語,慢條斯理的說。
章姨娘聽這話,側(cè)過了頭。
沈暖玉余光只見章姨娘閉了閉眼,兩行眼淚就滑了下來,一聲沒有,連啜泣聲都被強(qiáng)憋了回去。
看的沈暖玉心里不大舒服。
只見新人笑,不聞舊人哭,馮氏這話說的……當(dāng)真誅心。
章姨娘拿帕子擦了眼淚,回過頭來時,勉強(qiáng)笑著對沈暖玉說:“三奶奶菩薩心腸,是良善的好人,那日聽說三奶奶病了,奴家在心里記掛著,就想去看看,只奴自己的身子也不好……”
沈暖玉看著屈膝站在自己面前瘦得皮包骨一般的姑娘,禁不住柔聲勸道:“你的心意我知道了,回去躺著吧,把身子養(yǎng)好了才是要緊的事?!?p> 章姨娘走后,馮氏微微嘆了口氣:“也是個可憐的人,十三歲那年就跟著二爺,有五六年了,好不容易懷上了個孩子,倒是小孕了?!蔽⑼nD了下,看向沈暖玉問:“弟妹何時為她寫過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