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安靜,心靈得以慰藉:因為黑夜,所以孤枕難眠。
自從沈默爸爸離開家,他媽媽也沒有在吵過架,沈默的耳朵里得了清靜,只是人一靜下來就容易胡思亂想,他并沒有因為爸媽離婚而得到心靈上的解脫,取而代之是滿心的負罪感,是他提的干脆兩人離婚吧,他們就離了,就這么干脆的離了,一點反應(yīng)的時間都沒有留給他。
睜著眼看著窗外伴著點點燈光的黑夜,心里想著為什么生活可以這么操蛋,為什么呢?他從來也沒有什么偉大的夢想,只希望自己能有個平平淡淡充滿溫馨的家,回家了能聽到正常的對話聲,爽朗的笑聲,一起做飯時的從鍋碗瓢盆里飄出的菜香,晚飯后,一家人沿著小公園散散步,消消食,就算是生活會很辛苦,但也是幸福著,自己是不是沒有志氣呢,像我這樣想的人,估計不存在吧,就算存在了,也會和自己一樣把自己包裝的挺好,像是為了自己的理想正在做多大努力一樣。
“我只會讀書,除了讀書什么都不會,所以我不敢相信如果有一天我書都讀不好了,我該怎么辦。我不清楚我未來是什么樣的,我討厭這個操蛋的世界,但我除了適應(yīng),融入還能怎么辦。我以前站在橋邊,不止一次,想跳下去,我不怕死,但我不甘心,被生下來的我不覺得自己做錯過什么,所以更加不甘心,不甘心就這么死去,但我無時無刻地想離開這個生我養(yǎng)我的地方,有些人把這個地方說成是故鄉(xiāng),我把它理解為‘家’。
我爸媽離婚了,有一定程度算是我勸的,我以為自己是在做正確的決定,但不知道為什么我現(xiàn)在充滿了負罪感,要是他們每次吵架的時候我都能勸架都好。你知道嗎,我最后一次勸架是在我初一的時候,他們吵著吵著就開始扔桌子上的碗,我擋了一下,結(jié)果被彈起來的碎片割傷了手腕,我現(xiàn)在左手手腕上還有一道長疤,諷刺的是他們都沒有看見,我捂著那一直滴血的手,看著他們在地板上扭打起來,就那一瞬間覺得我已經(jīng)完全不認識他們了,不認識了,也不想認識了。
后來他們看到了地板上的血,在樓下的藥店門口找到了我,我媽的第一句話竟然是我什么不在家里瞎跑,手傷了為什么不跟他們說,害的他們擔心。擔心嗎?父母表達感情都是以責備為前提嗎?其實我喊了,聲音被他們的聲音壓下去了而已,我沒說,因為他們的擔心讓我心寒,無所謂了。
他們兩個人每次吵完架,總會一個接著一個到我面前哭訴,重復著對方的不好,自己的不如意,還有對我的愛。他們一直這樣,都不煩的,后來,每次他們吵架的時候,我就回自己的房間,把門反鎖起來,戴上耳機,聽音樂,一關(guān)就是一整天,兩天,三天,沒人做飯,我也不出去,現(xiàn)在想想我沒餓死是自己走運。
我真的很想問問他們,為什么啊,為什么要把日子過成這樣,為什么不愛還要生下我呢?”沈默將這些話打了下來,發(fā)到了一個叫“奇葩貓路過”的郵箱里,自己將自己的頭蒙在被子里,閉上眼睛,強忍著不要發(fā)出聲音來,哭著哭著,便睡著了。
一直沒睡好的沈默媽媽,躡手躡腳地走到沈默的病床前,將他的被子往下拉,讓他露出臉來,并將他手里的手機拿到他床頭,靜靜地仔細地看著自家兒子的睡臉,在沈默小時候還沒有鎖門的情況下,他們夫妻兩個還會在半夜醒來,躡手躡腳地到他房間,像做賊一樣,看自家兒子有沒有蹬被子,有沒有尿床啊,那時候還沒有被一個叫現(xiàn)實和理想的東西打倒,一家人過得還算是幸福。
傷感的人會回首往事,快樂的人會展望未來。
沈默媽媽睡不著,坐在病房外走廊的座椅上。
晚上醫(yī)院的走廊布滿了陰森。
她看見了不遠處有一個獄警。
“你帶她進去,我在外面等你?!蹦歇z警對女獄警說道。
女獄警點點頭,推開醫(yī)生的門,讓帶著手銬的一個女人進去,檢查身體。
沈默媽媽一看那個女人的臉,就知道她是吸了毒。
時間一點點過去,女獄警帶著該女人出來,和沈默媽媽對上了眼睛。
女獄警覺得這個人挺眼熟,只是一時間想不起來,對方又在盯著她看,仿佛是心虛一般,當警察的警覺讓她額外注意這個人。
“小江?”
叫小江的女獄警一愣,隨即反應(yīng)過來,這人是自家老公以前的上司,畢周楊。
“周楊姐!你怎么在這?”
以前的畢周楊一身英氣,女強人的既視感,和現(xiàn)在的氣質(zhì)天差地別,也難怪小江認不出來。
“兒子住院了?!碑呏軛钪噶酥干砗?。
小江一臉抱歉,“那個,周楊姐,我先出去一趟,再回來?!?p> “好,會耽誤你嗎?”
“不會,不會。”
畢周楊在座椅上多等了一會兒,小江如約而至。
“周楊姐?!?p> “來啦!”
“嗯?!?p> “這么晚還值班嗎?”
“沒有,本來該換班的,同事臨時有事?!?p> “你這行挺辛苦啊?!?p> “嗯,習慣了?!?p> “你家那位還好嗎?”
“挺好的,轉(zhuǎn)行了,做小學體育老師,挺好的,話也不多了?!?p> “真的抱歉啊?!?p> “不關(guān)周楊姐的事啦,是那些人不了解而已。周楊姐呢?不干律師了,現(xiàn)在在做什么呢?”
畢周楊嘆了一口氣,輕松的說道,“做了將近12年的家庭主婦,現(xiàn)在在高校門口開了一家燒烤店?!?p> “啊,抱歉啊,我不知道?!?p> “哎呦,抱歉什么啊,我沒后悔過自己做的任何一個選擇,只是對我們家兒子感到很……,不說了,剛見面不聊這些,不聊這些。你家兒子呢,我記得你家兒子比我們家兒子大幾歲來著?”
“大兒子20歲,老二,老三15歲,剛高一?!?p> “是哦,我都快忘了,我生默默那年和你住一家醫(yī)院?!?p> “是啊,當時我懷那一對雙胞胎的時候,那肚子比你的要大很多,你看都不敢看我的肚子,說什么怕我肚子撐開,我當時第一次看見你一個大姐頭竟然因為看了一眼我的肚子就在那哭,然后沈哥也哭著安慰你,我和我老公在旁邊笑的啊,哈哈哈哈,現(xiàn)在想想都還想笑,沒想到一轉(zhuǎn)眼我們都老了。對了,沈哥呢,我怎么沒看見。”
“走了?!?p> “走了?!”
“今年剛離的婚,離婚之后,他就和他朋友窮游去XZ了。”
“啊,抱歉啊?!毙〗偭?,今天怎么回事兒。
“這沒什么抱歉的,說實話離了婚之后挺輕松的現(xiàn)在。真的,很輕松的現(xiàn)在?!?p> 小江點點頭,兩人又是一陣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