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無禮的燕蠻兒
太陽從遠(yuǎn)處的山峰間落下去，發(fā)出暗黃的光芒。一陣陣低沉暗啞的號角從左部大營那邊傳來，就如打在心口的拳頭一樣，讓人覺得悶哼哼的。
三人忙吹個口哨，遠(yuǎn)處正吃草吃的美滋滋的馬兒抬起頭，撒開蹄子，奔跑過來，跑到燕蠻兒等人跟前。
三人騎上馬，趕回了左部大營。
兩千人的左大都尉親軍已經(jīng)圍著左大都尉的營帳分列完畢，二十名新晉的青年勇士也挎刀站在前列，軍隊鴉雀無聲，除了馬匹不時地發(fā)出的噗嗤的呼吸聲，仿佛一切都靜止了一般。
左部的其他牧民男女老少也全部站軍隊的最外圍，一起欣賞這每年一度的榮耀時刻。
東胡山戎部習(xí)俗，圍獵大會之后，各小部要祭天神，祭狼神，授新勇士戰(zhàn)旗，最后舉行篝火晚會，全部落載歌載舞，歡鬧一天。
當(dāng)然，篝火晚會也是青年男女們表達(dá)愛慕之意的最佳時機(jī)。
近萬人的目光灼灼的盯著前面，左大都尉先舉行了祭祀儀式。等到授旗的時候，全部落的武士都舉起手中的武器，“哦！哦！”的大吼起來！
似乎整片大地都在微微顫抖。
秋風(fēng)蕭瑟，在晚上尤其清涼。
轉(zhuǎn)眼間，整個大營已經(jīng)被星火點點所覆蓋，耀眼的火把從大營中心一直延伸到大營外圍，就如盤旋蜿蜒的巨龍一般。
等到左大都尉走到燕蠻兒面前，將一把用麻布纏成的旗子交給燕蠻兒的時候，全場再一次暴發(fā)出激烈的大吼聲。
“天選之子！”
“天選之子！”
“天選之子！”
燕蠻兒力殺大黑熊，得白狼神庇佑的消息像瘟疫一樣只用了半天的時間就傳遍整個左部大營，所有的男女老少都口耳相傳，一時間燕蠻兒成為全部落的“紅人”。
燕蠻兒臉色通紅，心里也如翻江倒海一般。
那些純樸的牧民甚至有些已經(jīng)跪了下來。在游牧部落，對于圖騰的崇拜，對于天神的敬畏，遠(yuǎn)遠(yuǎn)比對他們統(tǒng)治者要厲害的多。
左大都尉微瞇著眼，他將旗子交到燕蠻兒手中，八大千夫長全部站在左大都尉的身后。
“燕蠻兒，希望你持此戰(zhàn)旗，為部落再立新功！”左大都尉看著燕蠻兒，說道。
燕蠻兒面色凝重，他接過戰(zhàn)旗，說道：“末將一定謹(jǐn)遵大都尉教導(dǎo)！”
左大都尉拍了拍燕蠻兒的肩膀，他低聲說道：“真像啊，真像??！”不過他的聲音極小，燕蠻兒也聽不清楚。
授旗結(jié)束之后，各千夫長分別帶著各自的十夫長入列，給十夫長們分配兵員。
燕蠻兒的待遇顯然比其他人高出一個檔次。左大都尉親自給燕蠻兒挑選了十名勇士，都是一等一五大三粗的大漢，左大都尉叮囑道：“這十名武士都是我我左部的精銳，你要將他們帶好?！边@十個人燕蠻兒見過，都是當(dāng)時圍獵時左大都尉衛(wèi)隊的成員，對燕蠻兒的事情親眼目睹過，所以一個個臉上顯出潮紅的神色，對燕蠻兒也是異常的恭敬。
燕蠻兒點點頭，說道：“大都尉放心，我們只會成為大都尉手中最鋒利的劍。”
門羅千夫長一面替自己的兒子千葉分配兵員，一邊冷冷的哼了一聲，低聲對兒子道：“你給我記住了，離那個燕蠻子遠(yuǎn)一點，他不是什么好東西?！?p> 千葉轉(zhuǎn)過臉看了一眼正在和左大都尉說話的燕蠻兒，有些不理解父親的話。
“父親，我覺得那個燕蠻兒挺不錯的，小時候我們還欺負(fù)過他，這幾年沒見，覺得他還是那樣，沒怎么變?！?p> “放屁，你個小兔崽子知道什么！”門羅聽見兒子千葉居然還維護(hù)起燕蠻兒來了，立即罵了起來?！澳阒朗裁矗俏易孱?，其心必異。你以后就知道了，反正你只需給我記住，和他保持距離，聽到?jīng)]有？”
千葉一向被自己的父親罵慣了，也不反駁，唯唯諾諾的滿口答應(yīng)。
心里卻在想，我覺得挺好的，是個值得交的朋友。
燕蠻兒自然不知曉遠(yuǎn)處的門羅千夫長已經(jīng)對他豎起了警戒線，他忽然發(fā)現(xiàn)左大都尉是不是有點太啰嗦了。左大都尉把事情安排結(jié)束后，居然很關(guān)心他的問了問他的家庭情況。
“你母親身體還好吧？”燕蠻兒沒有意識到左大都尉說這話的時候聲音的變化，他對于眼前老人的關(guān)心很是感激。
“回大都尉，母親一切都好，多謝大都尉關(guān)心?！?p> 左大都尉滿意的點點頭，說道：“秋天快到了，你和你母親要多注意，今年不出意外，又會特別冷，過冬的糧食衣服要提前準(zhǔn)備。手中有糧，心中才不慌！”
燕蠻兒忙說道：“是”
左大都尉又問了一些日常的瑣事，最后才拍了拍燕蠻兒的肩膀，轉(zhuǎn)身離開。
隨后便是熱鬧的篝火晚會，八大千夫長和二十名新晉的十夫長被帶進(jìn)了大帳，大帳里早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熱熱的牛羊肉和上好的馬奶酒。
左大都尉吩咐眾人落座，燕蠻兒毫無疑問的坐在二十一名勇士的第一位，然后一聲令下，都大吃起來。
正吃到中途的時候，有騎士前來報告，右大都尉的心腹阿依律求見。
左大都尉停下手中吃的肉，說道：“不見，你告訴他，明天就要去饒樂水大單于庭了，有什么事明天到了再說！”
左右大都尉面和心不和，這是整個東胡山戎部落上下都知道的秘密，兩人公開場合的沖突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只不過和年富力強的左大都尉赫舍里相比，左大都尉宇曼年齡有點大了。
“大都尉，我覺得應(yīng)該見一見，這次東胡大單于有令，各部精銳必須齊聚饒樂水，估計祭天儀式結(jié)束之后會有大的動作，大都尉不妨聽聽赫舍里想讓阿依律說什么?！闭f話的是博爾呼，博爾呼叫住了傳令兵，博爾呼在八大千夫長之中屬于謀略型的大將，在左大都尉帳下基本上是謀士一般的存在。
旁邊的達(dá)奚若可就不認(rèn)為了，他覺得既然雙方已經(jīng)撕破臉了，干嘛還要假惺惺的臉上一套背后一套。
“博爾呼，你又來了，阿依律那個狗奴才，我見一次就想殺一次，放他進(jìn)來不是給我添堵嘛！”
左大都尉表情變得凝重起來，既然帳下的左膀右臂對這件事情有了分歧。他就得慎重考慮。
“門羅，你覺得呢？”
門羅千夫長似乎沒有想到會問到自己，面上露出為難的神色，最后方才勉強的說道：“大都尉，這個，讓我上陣沖殺可以，考慮事情不是我的專長，我就一句話，大都尉怎么說我就怎么做。”
達(dá)奚若翻了翻白眼，對于門羅的滑頭也是習(xí)以為常了。
這家伙，嘴里沒一句真話，就知道拍馬屁。他冷哼一聲，說道：“門羅，你能不能整點有用的，真是無時無刻不忘拍馬屁，你這話都說了十多年了，就沒一句新鮮的?！?p> 達(dá)奚若可不管那么多，他連關(guān)系最好的博爾呼都開口就能罵，更何況是平時一向看不順眼的門羅了。
門羅怒道：“你！達(dá)奚若，我警告你，這里是大都尉軍帳，不是你達(dá)奚若家的帳篷。”
“切，門羅，不是我達(dá)奚若說你，瞧你這點出息，每次我一罵你你就把大都尉抬出來，你可真有出息！”
兩人直接爭吵起來，達(dá)奚若的兒子呼韓耶難為情的看了一眼身旁的燕蠻兒和達(dá)曼，又看了一眼門羅的兒子千葉，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千葉也看了三人一眼。
燕蠻兒本來坐的直直的，第一次參加這么高規(guī)格的宴飲，他還有些緊張呢。
看到場中的情形，他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他站起來對兩位千夫長說道：“兩位千夫長請息怒，在下有一句話，不知當(dāng)說不當(dāng)說?！?p> 本來整個帳篷里亂糟糟的一團(tuán)，左大都尉可沒有阻止的意思，而是瞇著眼任由達(dá)奚若和門羅吵鬧，至于其他的幾位千夫長則一副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的模樣。
不過燕蠻兒的話則如平地驚雷一般，讓整個帳篷都安靜下來。
呼韓耶忙起身拉了一把燕蠻兒，低聲說道：“燕蠻兒安答，這里沒我們說話的資格，你快坐下。”
燕蠻兒的舉動讓二十個十夫長心驚肉跳，讓其他的千夫長則暗暗偷笑，他們一副看好戲的姿態(tài)看著場中局勢。
只有左大都尉混濁的眼睛猛然射出一道精光，如一只發(fā)現(xiàn)獵物的雄鷹，目光似刀，隨時準(zhǔn)備撲上去。
“兩位千夫長，赫舍里一向與我們左部為敵，處處和我們大都尉作對，就連我一個普通的人都看的清楚，兩位千夫長都是大都尉帳下倚重的大將，都是我輩學(xué)習(xí)的榜樣，我就不相信兩位千夫長看不出來！”
達(dá)奚若沒來由的被燕蠻兒一個少年說了兩句，還在消化燕蠻兒的話，門羅卻已經(jīng)開口。
“放肆，你是個什么東西，敢打斷我們的談話！”
燕蠻兒淡定的現(xiàn)在那里，對于門羅的話他還真不放在心上。
燕蠻兒回道：“我聽中原有一句俗話，天下興亡，匹夫有責(zé)。我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十夫長，但也知道左部興亡，與我等息息相關(guān)，并不會因為我的身份低微而有所不同。右部吞并左部之心，路人皆知，凡是我左部熱血兒郎，都應(yīng)當(dāng)心懷誓死守衛(wèi)部落之心。門羅千夫長只怪我不該打斷你們談話，眼界是不是太小了！”
“你！”門羅被燕蠻兒一番話還問住了，愣在那里，臉上陣青一陣白，他口才本就不好，沒想要燕蠻兒如此牙尖嘴利。
達(dá)奚若看到這一幕，哈哈大笑起來，能看見門羅出丑，他是極高興的。
“小兄弟，說的好，說的好。”達(dá)奚若覺得燕蠻兒這個小兄弟可是幫了他大忙了。只是他話音剛落，燕蠻兒就說道：“達(dá)奚若千夫長，你也有問題?！?p> 額······
所有人又一次愣在了帳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