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佛說三苦
小乞丐以為攥住了元箬的命門,試圖刺激他再入心魔,一旦入魔開了殺戒,看天禪寺和無望大師如何能夠再保他一次!
元箬抿唇一笑,眼里卻裝滿了天外山上的峰上雪,冰涼徹骨,元箬微微頷首,“不勞施主費(fèi)心,小僧安好?!?p> 阿沁心里淚流滿面,元箬啊元箬,別客氣了,你看她都掐著我脖子了,你還跟她客氣啥呀,動(dòng)手啊,上啊,救救我??!
大概是元箬聽到了阿沁心里話,未見腳動(dòng)卻已移行,握著佛珠的手佁然不動(dòng),另一只手朝二人推了過來,小乞丐被強(qiáng)悍的內(nèi)力震出一米開外,捂著胸口猛吐一口郁結(jié)之血。
這一掌是用了力的,她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動(dòng)阿沁。
小乞丐咬牙訕笑,“元箬師傅果然名不虛傳。”
然后拉著她的棍子往后扯,纏在棍子頂端的天蠶絲在空氣中發(fā)出微弱卻刺眼的細(xì)光,元箬瞳孔緊縮,只見阿沁脖頸并未顯示的勒痕,卻已經(jīng)見了鮮紅血液,面上表情痛苦萬分。
找死!
“元箬師傅還是不要輕舉妄動(dòng)了,我這手上再使上一分力氣,這姑娘怕是要魂歸故里了。”小乞丐掙扎著從地上站起,此時(shí)鎮(zhèn)上人群早做鳥獸散盡了。
小乞丐在逼著元箬入魔,元箬偏不讓她順了意,天蠶絲和金剛?cè)芯捅缺日l更勝一籌!
一道金光乍現(xiàn),自掌心翻涌而出,對(duì)著空中恍若無物的天蠶絲凌空而去,元箬再閃一步攬住阿沁的身子,素手抓住天蠶絲給了阿沁喘息的機(jī)會(huì)。
阿沁扒著脖頸的雙手捂著胸口猛咳兩下,“咳,元,元箬……”
“莫要說話!”元箬皺眉給她順氣,另一邊拽著天蠶絲的手用了足勁的內(nèi)力,這一招下去,小乞丐去了半條命,空中閃飛下兩道人影扶住小乞丐。
其中一人甩掉小乞丐棍子上的天蠶絲,對(duì)著元箬作揖,“幫中弟子不懂禮數(shù)得罪了元箬大師,還望大師手下留情,饒她一條性命?!?p> 元箬冷笑,隔岸觀虎斗了這么久,現(xiàn)在想要賣人情?
“若丐幫當(dāng)真如此,留也無用,不如廢了?!?p> 那人臉色一僵,“元箬大師恕罪?!?p> 元箬看著阿沁脖頸處的血痕,眸中隱隱有些被染紅,閉目半響復(fù)才開口,“罷了,我佛慈悲,你們走吧。”
阿沁在元箬的懷里昏了過去,元箬探了她的脈搏緊繃的心弦才松了一松,抱著她回了酒館,輕車熟路的找到阿沁的房間,打水擦拭傷痕抹藥,就好像他也生活在此一般動(dòng)作流暢。
阿沁又做了個(gè)夢,夢里她也是重病了一場,湯水不進(jìn),也不肯喝藥,口中念念有詞只一句話,“元箬哥哥。”
元箬擰手帕的動(dòng)作一滯,回身輕輕撫著她的額頭,“阿沁,阿沁,是我不好,未能護(hù)你周全?!?p> 這話不知是在說七年前還是現(xiàn)在。
阿沁在睡夢中不斷呢喃,“元箬哥哥,別丟下我。”
那日小石頭童言稚嫩,一句‘長大了要嫁給元箬哥哥’便讓元箬亂了心神,無望大師只一眼便洞悉一切,嘆息著開口,“元箬,你欲成佛,奈何心中有坎難過,去戒律堂靜思己過吧。”
元箬在戒律堂禁了吃喝,每日每夜都在抄經(jīng)禮佛,未有一刻停歇,經(jīng)文蓋了地面無落腳之處,外面雨聲淅淅瀝瀝,戒律堂的大門被小石頭拍的砰砰響,他手中的木魚也聲聲急促。
元箬看著堂上大佛,佛祖啊,弟子一心向佛,為何您要如此捉弄于我啊。
元箬在戒律堂待了三日三夜,小石頭在門外守了三個(gè)日夜,淋了雨受了寒終是病了過去,元箬在戒律堂滴米未進(jìn),小石頭就在外陪著他餓到頭昏腦脹也未曾動(dòng)一下碗筷。
元箬站在她的床前看著她雙眸緊閉呼吸極清淺的病態(tài)倦容,雙眸已然渾然不清,即便是在睡夢中也是緊皺的眉心讓元箬眼底更是渾濁。
元箬聽見她聲聲輕喚‘元箬哥哥’,抬手緩緩?fù)氏律砩系聂卖拇钤谝巫由?,撿起水盆中的手帕給她擦拭著額間的汗珠。
佛說有三苦,愛別離,怨憎會(huì),求不得。我佛啊,小僧自知心有雜念求不得卻又放不下,小僧披著袈裟度己度人,取下袈裟便只護(hù)她一人,僅一次,可好啊。
小石頭燒的渾噩不識(shí)人事,只覺在水深火熱里來回翻越,迷糊間轉(zhuǎn)醒,入眼便是元箬挽起袖子的素手,長指修長根根骨節(jié)分明,捏著濕帕子輕輕擦拭她的鬢角額間。
只一開口便帶了哭腔,聲音還帶著病態(tài)的嘶啞,“元箬哥哥。”
元箬頓住手指望向她燒的通紅的眼,小石頭抬頭淚珠在嚴(yán)重泫然欲泣,“元箬哥哥是不是討厭我,為何總也不見我,元箬哥哥不要討厭我好不好,我給元箬哥哥煮了好些豆子,元箬哥哥吃了可好?”
小石頭纖細(xì)的五指扒著元箬的衣衫不肯放,那雙手似是抓在了他的心口上,他掰開的時(shí)候,連帶著他的心連血帶肉的也一起撕下了。
小石頭病好后元箬問她,“可有想去的地方?”
“元箬哥哥和我一起嗎?”
元箬點(diǎn)頭,“嗯,一起?!?p> 他們一起下了山,走過喧鬧的小鎮(zhèn)和清靈的幽谷,最后在一處紫竹林的幽居頓住了腳步,翠竹搭建的屋子,不知道是哪位隱士高人的居處,只是小石頭很喜歡這里,“元箬哥哥,以后我們也一起蓋一座竹子的屋子,好不好?”
元箬笑,“后面有條小溪,可要去?”
小石頭歡喜的點(diǎn)頭,拽著元箬的衣袖蹦跳著。
那條溪流綿延細(xì)長,清清的溪流,從山間蜿蜒流出,淌過沒了棱角的石頭,被風(fēng)帶起一圈圈波紋,竹林輕晃,偶有竹葉落入溪澗順流而下。
小石頭捧起一把溪水,回頭對(duì)著元箬笑的明媚如陽,“元箬哥哥,給我起個(gè)名字吧?!?p> 元箬想是不能小石頭小石頭的喚她了,他看著山間溪水,竹林風(fēng)影,又見她手中指縫流下的溪流潺潺,緩緩開了口,“就喚阿沁吧。”
“阿沁阿沁,好啊,就叫阿沁?!卑⑶咂鹕頁P(yáng)起手中的溪水,落了兩人滿身。
然后元箬說,“阿沁,就到這此處吧,我要回天禪寺了?!?p> 阿沁眼里慌亂,“那我呢?”
元箬不忍看她,“阿沁你是女子,天禪寺皆是出家人,于理不合,你,還是走吧。”
阿沁抓住他的手,“元箬哥哥騙我的吧?!?p> 元箬扯開她的指,轉(zhuǎn)身離去,未曾回頭一下,阿沁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竹林深處,那聲‘元箬哥哥’喊得傷心欲絕,她也未曾看到元箬離去時(shí)的兩行清淚。
阿沁,阿沁。
鶯鶯羅裳夢悠悠,
一樹菩提井底月。
清規(guī)戒律與僧經(jīng),
秋雨春柔心中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