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院那間酒窖阿沁只有放客人留下的牽思釀時才會進去,此時阿沁正站在酒窖的中央,望著大大小小的眾多酒壇茫然無措。
前任店小二臨走的時候說過一句高深莫測的話,“姑娘若是哪天遇到疑惑難解之事不妨去后院酒窖尋一下答案,或許會柳暗花明。”
可是這里除了酒還有什么呢?
阿沁抬眼,恍然大悟,“是啊,酒。”
當阿沁抱著那壇寫著她名字的牽思釀暢飲時,那些夢里支離破碎的片段與元箬所敘述的故事漸漸重合——
那日紫竹林元箬看似步步平穩(wěn),實際卻猶如踩在刀尖,步步鉆心,他知道阿沁一直跟在他的身后,與他同行,直至天禪寺。
天禪寺的大門外,阿沁扯住他的要穿袈裟的手,“元箬哥哥……”
元箬撇下她的手,“施主請回吧?!?p> 天禪寺的大門開了又關,門外的娑羅樹上紅絲帶風中顫著,曾經(jīng)在樹下元箬總是捏著佛珠看她與莫安瀾打鬧,而如今樹下只剩下阿沁一人了。
寺下傳來一陣馬蹄聲,一群身披盔甲手握官刀的侍衛(wèi)順著天禪寺長階站定,為首的馬上下來一位將軍,上前朝著阿沁恭恭敬敬的行李,“郡主,請隨在下回太子府吧?!?p> 他說阿沁還在襁褓時便與太子定了姻親,封為郡主,后來阿沁被歹人劫持,一丟便是這么些年,太子殿下一直都在找尋她的蹤跡,皇天不負有心人,終于被他找到了。
阿沁望著緊閉的天禪寺大門,隨著那人上了馬車,寺內佛殿之上,莫安瀾站在元箬身側,“小石頭走了。”
元箬閉眼不語,口中的經(jīng)文念得快了幾分,手中的木魚也亂了規(guī)律。
如今天下四分五裂,中原為大,皇帝立下太子之位后朝堂局勢就開始兩極分化,一派支持太子,一派則歸順九王爺,而武林江湖各大門派之間也是暗里風起云涌,頗有一較高下之意,不少也與朝堂之事多有攙和。
阿沁每月總有一日在天禪寺外的娑羅樹下系上一根紅絲帶,別無他愿,只盼再見元箬哥哥一面。
這是第十根紅絲帶了,阿沁依舊沒有見到她的元箬哥哥,鄂塔將軍在石階下等她,阿沁又望了望緊閉的大門,終是轉身離去了。
那日回到太子府,太子溫柔的拉起她的手,“阿沁已是二八年華,正宜婚嫁。”
阿沁瞳孔顫了顫,抽回太子握在手心的柔荑。
翌日阿沁瞞著太子府上下所有人,只身跑到天禪寺,站在寺中的那棵數(shù)人粗的菩提樹下,對著身披袈裟的元箬落了淚,只因元箬的一句,“是阿沁啊?!?p> 阿沁扯著他的袖子,“元箬哥哥,你可愿娶我?!?p> 元箬笑,“施主說笑了,小僧是出家人。”
然后元箬回了他的佛堂,誦經(jīng)拜佛,阿沁站在門外看著他久久不曾離去,直到太子殿下親自來尋才隨之離去。
然而,之后阿沁日日都要來天禪寺,元箬卻再也沒有見她一面。
莫安瀾勸阿沁,“你該是知道的,元箬從小一心向佛?!?p> 阿沁推開他,跑到佛殿前,站在門外看著元箬在蒲團之上,一手捻著佛珠一手敲木魚,阿沁對著他的背影大喊,“元箬!你既一心向佛,為何不敢回頭看看我!”
元箬亂了木魚聲,咬破了舌尖嘗到了血腥,皺了眉。
太子殿下大婚,普天同慶,莫安瀾看著元箬在佛堂一頁頁的抄佛經(jīng),一頁又一頁,莫安瀾搖頭,“元箬,你放不下。”
墨汁洇了字跡,再難恢復如初模樣。
阿沁如木偶般度過了她人生中最輝煌的一天,然后迎來了太子殿下的一劍誅心。
阿沁不解,卻想著這樣也好啊,只是臨死卻未能再看著元箬叫一聲元箬哥哥當真遺憾啊。
太子殿下癲狂大笑,“成了,終于成了,異族誅心之血,名喚血滴子,再取你心上人一滴心頭血,便可攝人心魂了?!?p> 他在說什么啊,阿沁真的聽不明白,卻聽懂了他接下來說的話,“阿沁啊,我該難過你的心上人不是我呢,還是該高興不用受那切膚之痛了呢?天禪寺的元箬和尚,是你心頭摯愛吧,真是可惜了,聽說剜心頭血痛得很啊?!?p> 異族久居中原以外的天外山,修魔道,善控人心,尤其是異族圣女一脈,生來帶奇血異骨,雙目可攝魂可奪魄。
當年異族犯中原,武林各派欲除之而后快,卻也有不少門派和各大勢力想要趁亂稱霸武林稱霸天下,所以人人都懼怕異族圣女的血滴子,卻又人人都想要。
阿沁捂著淌血的心口,哈哈大笑,異族圣女是嗎?奇血異骨是嗎?攝魂奪魄是嗎?若動了元箬哥哥一絲一毫,那便都去死吧。
阿沁步步艱難的朝著天禪寺走去,閃著妖異紅光的雙眸在夜里尤如開在彼岸河畔的冥花,妖艷致命。
入了夜,開門的僧人見一身嫁衣的阿沁嚇了好大一跳,阿沁拽著他的僧袍,只一句,“師兄我想見見元箬哥哥?!?p> 見到阿沁的時候元箬的雙眸也泛了猩紅,似乎是被阿沁身上的大紅嫁衣和手中的鮮血染了眼,阿沁紅色的眸望著他,“元箬哥哥,阿沁好痛啊。”
元箬后悔了,他跪在佛殿之上,無望大師腳下,他說,“師傅,弟子心有執(zhí)念,拿不起,也放不下,不配成佛?!?p> 無望大師在佛像之下閉目嘆息,“佛說三苦,求不得,怨憎會,愛離別。你此去便無歸途,一錯即是冥河彼岸?!?p> 元箬笑,朝著佛像拜了三拜,又朝著無望大師叩了三叩,轉身褪下袈裟,而那菩提樹下的阿沁卻不見了。
天禪寺外,元箬打開大門,武林各門各派外加皇室太子為首的眾人紛紛抬起手中的武器指向一身紅衣的阿沁,只差一步,便可攔下那把插進阿沁心口深處的長劍。
那人拔劍,血濺了他一身青衫僧袍。
他紅了眸,“阿沁!”
“元箬哥哥,元箬哥哥啊,來世你別做和尚,也別成佛了,來娶阿沁可好???”
大紅的嫁衣被鮮血染成黑紅色,阿沁倒在血泊之中,元箬抱著她望向寺內的大佛,大笑,“哈哈,哈哈哈,佛啊,我取下袈裟,只為還她一個家,可為何要如此待她啊!我佛啊!你說你渡了千百萬人家,可你為何,為何不渡她!”
“這位小師傅,她可是異族圣女,死不足惜!”
元箬轉頭看他,那人大嚇連連后退,元箬雙眸赤紅,眉心隱有魔氣浮動,素手凌空握出一把長劍,那劍泛著金光的紅,戾氣極重,眾人驚慌。
元箬起身,眼眸已然猩紅,長劍刺入那人胸膛,“我不欲成佛陀,奈何佛陀欲成我。佛陀既然渡我不渡她,我便入魔成佛護著她!”
那日天禪寺外的血染紅了落葉,阿沁在血泊中閉目安詳,未曾知曉元箬為她入了魔成了佛,也不知曉那日天禪寺外開了遍地的冥花。
元箬找到阿沁時,阿沁坐在地上摔了酒壇,滿臉淚痕,望向元箬,“元箬哥哥,你不該,不該入了魔啊?!?p>
是個瓜甜瓜
最后一章明天發(fā),阿沁和元箬的故事我曾舉步維艱,不知道是該給他們善終還是難兩全,最后我決定把一切都交給他們兩個人,是生是死都由他們自己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