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哲沒有回自己的屋子,春日午后的陽光曬在身上暖暖的,他突然想去看看李靖院子里那株木棉。當(dāng)年初入將軍府,李靖便種下了這株木棉,雖然不及海棠和玉蘭的觀賞性高,但李靖卻對木棉情有獨鐘。
一走進(jìn)院子,李哲便被眼前的景象的震撼。前些日子還是光禿禿的樹干上,已開滿了碩大的橙紅色的花朵,在陽光的照耀下,閃閃發(fā)光,如同一團(tuán)團(tuán)小火焰跳躍在木棉枝頭。李哲不由站住,冬季仿如枯死的木棉,如今卻生機(jī)勃勃。這大概是哥哥喜歡木棉的原因吧,高大,巍峨,花開無葉,無需襯托,紅的像燃燒的血一樣,那般熾熱真誠。
不覺間,李哲留下了眼淚。木棉樹尚在,那樹下之人卻再也回不來。三年了,他始終覺得李靖會在某日推開這個院門,會像以前一樣在這樹下和他舞劍對觴。每來一次,他的心就痛一次。他多希望,他推門而入時,能聽到熟悉的聲音喚他一聲,小哲,能看到那太陽一般溫暖的臉龐。
然而,那散在地上的小木人殘忍的提醒著他,他再也無法回到那個午后,他曾說,等我歸來,和你對陣。
李哲抬袖擦掉臉上的淚,默默轉(zhuǎn)身離去。這院里的紅色太過刺眼,太過扎心,一不小心就脆弱的像孩子一樣,如果看到他在哭泣,哥哥一定會笑話他吧。
剛走出不遠(yuǎn),就看到明叔慌張的向他走來。
“明叔為何慌張?是沒有買到煙火嗎?”李哲定了定神,問道。
“不是,不是煙火的事,是。?!泵魇逋nD了一下,向四下看去,看周圍并無他人,才繼續(xù)說道:“北疆的墨龍幫有人向百杰堂提供三年前北伐之戰(zhàn)的消息,我剛收到書信便趕過來了?!?p> 明叔小聲的說完,看李哲突然怔住的表情,看不出他是震驚還是興奮。兩年前李哲接手百杰堂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北疆懸賞尋求當(dāng)年那場戰(zhàn)役的消息,然而令他失望的是,重金酬謝之下依然一無所獲,不料今日竟有消息。
“繼續(xù)說?!崩钫苷f道。
“來的那人是墨龍幫的小嘍啰,名叫丁鵬,據(jù)他所言,墨龍幫的少幫主應(yīng)是知曉一些內(nèi)情。那場戰(zhàn)役太過慘烈,當(dāng)?shù)厝硕嗌俣加兴劇D嵌※i有次與墨龍幫的少幫主喝酒,席間隱約記得聽他說起,若不是那場戰(zhàn)役,墨龍幫不至于如此。”明叔將信中的內(nèi)容一一轉(zhuǎn)述。
“墨龍幫那少幫主現(xiàn)在人在哪兒?”李哲凌厲的問道。
“墨龍幫數(shù)月前解散了,幫主望海被暗殺,少幫主望遠(yuǎn)下落不明。我們的人正在追蹤,書信是半月前從北疆寄過來的,想必這兩日便會有結(jié)果?!泵魇咫y掩心中的興奮,顫聲說道。
“好。傳達(dá)下去,百杰堂各堂各部全數(shù)出動,除驛站、茶樓、飯館、棋社,其他生意全部暫停。記住,不管村落還是都城,大成上下要全部覆蓋,未來三日以搜尋此人為首要任務(wù),挖地三尺也要找到他?!崩钫苷f完,停頓一下,又補(bǔ)充道:“一定要留活口,不許其他人殺他?!?p> 明叔從沒見過這樣的李哲,身上散發(fā)著殺氣和一種不顧一切的霸氣。那位哥哥在他心中想必是比他自己性命還要重要的存在吧。
“諾?!泵魇遛D(zhuǎn)身離去。
李哲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平復(fù)心情。那場奪走他哥哥性命的戰(zhàn)役,那真相似乎越來越近了。
回到屋里,李管家送來了溫氏給他熨燙好的衣服,比平日里的衣服顏色亮了些,是一件銀灰色矩領(lǐng)對襟長袍,配了青色暗紋錦緞腰帶。一起送來的還有一只銀色發(fā)簪、一個銀冠、一個平繡荷包和一塊橢圓形鏤雕白色玉佩。
李哲搖了搖頭,他向來穿慣了青黑色和藍(lán)黑色的素色衣服,為了方便在校場訓(xùn)練,頭飾也多半不帶,只用方巾束發(fā),更別說佩戴配飾了。日常的形象要比實際年齡看上去要老氣很多。溫氏也多次說過,年輕人要穿的靚麗些才有生氣,只是每次他都笑而不語搪塞過去。換好衣服,李哲看著鏡中的自己,銀灰色的長袍襯得他更佳高大偉岸,膚色也沒有那么黑了,銀色的發(fā)飾和腰間的配飾也讓他看起來不那么老成,有了氣質(zhì)脫俗的俊朗少年的模樣。
鐘浩他們?nèi)艨吹剿绱舜虬?,定要打趣他,不過能討溫氏開心一下,也無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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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的宮門口,是難得一見的熱鬧,皇帝邀請的大臣大多都已到了。李哲到時,鐘浩和蒙田已經(jīng)等在門口了。
遠(yuǎn)遠(yuǎn)看到有人和李達(dá)、溫氏一同走來,鐘浩還在尋思,溫氏身旁這衣冠楚楚的少年是哪位。等走近才發(fā)現(xiàn),這不就是那塊黑炭嗎?
“李哲,你今天真是。。?!辩姾凭谷灰粫r想不起合適的形容詞來表達(dá)自己的心情,抿了抿嘴,豎起大拇哥,繼續(xù)說道:“真是神采飛揚(yáng)?!毕肓税胩欤吹綔厥显谝慌裕€是說了一句溢美之詞。李哲在一旁白了他一眼。
溫氏笑了笑,說道:“我們哲兒平日里太過嚴(yán)肅,不像鐘公子你,活潑可愛?!?p> “伯母過獎,過獎。您今天真是光彩照人,李哲今日定是得了您的指導(dǎo),才有此進(jìn)步?!辩姾瓶滟澋馈?p> “娘,你和爹先進(jìn)去吧。”一旁的李哲連忙拉走鐘浩,不想再聽鐘浩說下去。
三人在花園中看到身著華服的段祺睿在和幾位大臣交談,今日能來到這皇宮里的大都是氣質(zhì)超群的王公貴族,就是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段祺睿依然耀眼奪目。此時的六王爺,與平日里和他們一起廝混的那位可是截然不同。
“你們怎么才來?!倍戊黝?吹饺?,走過來說道,“呦,李哲你今天不太一樣啊?!倍戊黝?蠢钫?,頓覺眼前一亮,本就身形優(yōu)秀的李哲,在稍加打扮后,沒有平日那般凌厲,倒多了一點文質(zhì)彬彬的味道。
“我娘備的。我不好拒絕。”李哲略顯尷尬,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原來這男子和女子也沒有區(qū)別,看到同伴有異于平日,也是要揶揄一下的啊。
“很好。很適合你?!倍戊黝Pχf。此時宮中已搭好平臺,幾人前去查看煙火的擺放。
聽段祺睿這么說,李哲有點后悔穿成這樣,會不會太顯眼?李哲確實沒有想到衣裝的作用如此之大。
“真氣派,皇宮果然非彼尋常之地,這臺子我不請一百人上去,都顯得空曠了?!辩姾聘锌馈?p> “六王爺不要去應(yīng)酬一下嗎?”李哲看三王爺、四王爺都在花園之中談笑風(fēng)聲,身邊的段祺睿就只是跟他們幾個毛頭小子聊得開心。
“不必了。那是哥哥們的戰(zhàn)場,而且我真的不擅長和那些自稱老臣的官員們溝通,三五句便開始上升到長治久安,繁榮昌盛?!倍戊黝5恼f道。
李哲低頭笑了笑,對段祺睿說:“像你這般與世無爭的王爺?shù)挂采僖?。?p> “哈哈,隨緣隨天隨命?!倍戊黝Uf道。這皇室的爭搶是要用命去搏的,人生本就苦短,不如和三兩知己,對酒當(dāng)歌,笑看風(fēng)云。
“走吧走吧,節(jié)目快開始了,準(zhǔn)備落座吧?!翱磻虬嗟娜艘焉吓_,鐘浩催促道。
一出戲演罷,天色漸暗,晚膳也都已放好。官職高的幾位在皇帝身旁落座,其他人在臺下散座著。只見汐悅公主身著一件白色曲裾長袍,金線縫邊,銀線繡紋,配以高腰黃緞束封,修身的長裙,通身只有裙邊用紅色和金色的線繡了立體的花朵,看似錯落無章,卻隨著汐悅的步伐,搖曳生輝。眾人目不轉(zhuǎn)睛的看著這位傾國傾城的九公主走來,美麗不可方物大約形容的就是眼前這樣的人吧。
嫻妃在皇帝身旁,輕輕說道:“公主今日真是美出新意了?!被实矍那恼f道:“愛妃喜歡這款式,也可定制一件,自然也是極美的?!?p> “皇上切莫說笑,那是年輕姑娘的款式,我穿上會被笑話?!眿瑰孀煨χf道。
德妃看二人竊竊私語的樣子,十分刺眼。只是今天是汐悅的主場,看她萬眾矚目的模樣,內(nèi)心稍感欣慰。但卻忍不住憤慨,這妖孽真是不得體,竟然在公開場合和皇上耳鬢廝磨。
“各位愛卿,不要拘謹(jǐn),隨意即可。今日是汐悅的生辰,大家只管飲酒賞樂,不談國事?!被实叟e杯說道,看這一派歌舞升平的祥和景色,皇帝心情大好。
“謝陛下恩寵?!敝T位大臣舉杯飲酒。由于皇帝發(fā)話,不談國事,盡興即可,大家也都找熟絡(luò)之人飲酒去了。
“葉相,今日看起來情緒不高,可是想念女兒?”皇帝問道。
“不曾不曾,只是有些不勝酒力。臣祝九公主鳳體安康,幸福順?biāo)臁!比~湛起身舉杯。
“謝過相國大人?!毕珢偦鼐?。大成民風(fēng)樸實,崇尚武力,女子年滿十四便可飲酒,飲酒以豪爽為榮。
李達(dá)看著葉湛,再看看臺下林氏,這不是思念女兒這是什么?皇帝的女兒年滿十四,舉國同賀,葉湛的女兒,年滿十二卻不得見。
“臣也恭賀公主平安喜樂,福壽無疆?!崩钸_(dá)起身說道。葉湛感激的看了李達(dá)一眼,實屬不愿和皇上交談晴兒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