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fā)生的太過突然……”五弦不知如何去安慰她,只得噤了聲。
“哎……”她擦干眼淚,還擠出笑意,“這么長的故事,主上聽得有些疲乏了,今日不若留下來用食,雖粗茶淡飯,與幻靈宮不可比擬,但……”
五弦試探了問了一句,“那有雞腿嗎?”
女子一愣,繼而“噗嗤”一笑,“你這孩子……”
“娘親不如與他們一般,叫我芩兒,‘主上主上’的聽起來,有些不適?!?p> 五弦注意到女子握住杯子的手緊握了起來,她抬起頭來,“為娘的,不奢求你的原諒,今日能見面,便足矣?!?p> 也是,她的心里始終有塊疙瘩,這種怕與他人麻煩,時(shí)刻照顧他人心情的性子,倒是頗讓人喜歡。
“那便……隨你吧!”
女子自當(dāng)是五弦默許了她的建議,“第一次給你做飯,不知你喜好什么,有什么忌口之處……”
“娘,不用顧慮我,我不挑食的?!?p> 她如獲了很大恩賜般,眼眶里又噙滿了淚珠,連忙擦擦,“水又開了,我去看看?!?p> 五弦跟上前,“一起做吧,會快些?!?p> 女子本是不愿,后還是應(yīng)允了。
等了好一會兒不見主上出來,清蓮和阿元連忙到后山來看,見到的便是主上擼起袖子,用井水開始淘米的模樣,主上的雙手都被水凍得通紅。
五弦也眼尖,招呼他們過來,“今兒就在此吃飯,你們趕緊幫幫忙,我們兩個(gè)人可忙不過來。清蓮,你幫娘……幫道長擇菜,阿元,你再去拿些柴火,待會去柴房幫下道長?!?p> “是?!?p> 五弦淘好米,將米系數(shù)倒入鐵鍋中,用添了些水,蓋上了鐵蓋,放在爐子上煮飯。
阿元拿了些柴過來,便將她們擇好的菜拿去清洗,清洗了兩遍后,先放置一旁晾晾水,然后拿進(jìn)了柴房。
誰都沒有多說話,如此和諧的畫面,五弦似是很久沒有看到了,若是真的掛上鉤的,那便是那夜秦羽為她熬藥的情景,霧氣繚繞的后廚,他不染纖塵,如仙神下凡般,如此佳人,五弦深知,自己真的是很撿了很大一個(gè)便宜,對她好的人屈指可數(shù),卻都一個(gè)個(gè)的離去了,世事無常啊,哪怕一點(diǎn)點(diǎn)的溫存,五弦也很想去依賴,去貪戀,可是,有些事物,天生不是他的,是借來的,是……偷來的。
這一頓飯燒的很快,阿元做起事來很麻利,清蓮也不拖泥帶水,讓五弦很滿意。
“開飯啦!”女子溫柔的聲音喊起來,卻如此的讓人舒適。
準(zhǔn)備好碗筷,在五弦命令的眼神下,清蓮和阿元才乖乖坐下吃飯。
雖然沒有雞腿,五弦卻吃的特別開心,本來女子一直在抱怨自己,青菜油放的有些多,豆腐挑的太嫩了,筍也炒的有些老了,女子說什么,五弦就立刻用筷子去夾,故意做出讓人覺得十分好吃的樣子,女子吃的很少,多半時(shí)間都是笑瞇瞇的看著五弦,看著她開清蓮的玩笑,說清蓮是個(gè)小古板,一天到晚扳著臉,以后是嫁不出去的,清蓮臊的臉頰通紅,氣鼓鼓的,五弦趕緊哄著她,她才肯繼續(xù)吃飯。
相比旁邊的阿元,健談的多,一直在說著一個(gè)叫“公子”的趣事,五弦笑的前仰后合,差點(diǎn)一口嗆著,女子趕忙拍怕她的后背,軟軟的聲音嗔怒道,讓她慢些。
后來阿元正襟危坐,放下了碗筷,五弦看他這般認(rèn)真,忙問何事。
“公子那日從無雙府回來后受了很重的傷,昏迷之中叫的都是主上的名字?!?p> 五弦愣住,“只是皮外傷,何來重傷一說?”
“主上,公子身子板弱,在此之前,中的毒還沒有解?!?p> 五弦詫異的下巴都快脫臼了,“中毒?他中什么毒了?誰下的?”
“不知,只是會動不動嘔血,黑色的血……”
五弦五雷轟頂,若是他一直中著毒,那么后來發(fā)生的種種,都是他苦苦支撐嗎?那么自己都干了什么?
故意惡心他,為難他,推開他,嫌棄他,連他的好意都當(dāng)做是一種惡意,可是哪怕承了他一點(diǎn)好意,他也會好受些。
可是,可是啊,若是承了一點(diǎn),還想再索求一些,一味地安慰自己,再要一點(diǎn),只要一點(diǎn),就永無止境了。
自己有那么多的時(shí)間嗎?
話又說來,已經(jīng)受了這么多情,現(xiàn)在還還的起嗎?
對啊,五弦扒完最后一口飯,真的還不清了。
“你為何今日才說起這事?”五弦不是有意要去質(zhì)疑阿元,她總要減輕一些自己的負(fù)罪感。
“既是公子不說,主上便會一輩子不知情,那阿元就要做這個(gè)多事的和事老?!?p> 五弦輕笑,“你這般幫秦羽,不是為了他吧,為了你自己?”阿元為了鞏固自己的位置,不讓他被趕走,可能會動一些小心思。
“主上!阿元句句屬實(shí)!”
“好了,知不知道都無所謂,趕緊吃飯吧!”
五弦剛起身就覺著有些頭暈,趕緊抓住了桌角,讓自己不至于跌倒。
“主上,怎么了?”女子也察覺了五弦的異常,扶住了五弦。
“無礙,有些暈,可能躺著休息下便好了,道長,方便借榻一躺嗎?”
女子和清蓮慌忙將五弦扶上榻,為她蓋上被衾,女子幫她把兩邊的被角折進(jìn)去,五弦輕聲道,“娘,我先睡會,半個(gè)時(shí)辰后叫我?!?p> 女子的聲音都哽咽了,“好。睡吧!”
五弦第一次有這種感覺,那種讓人恐懼的不實(shí)感,好像身體并不屬于自己的那種飄忽感,所以在丹楓谷醒來的時(shí)候,這種情緒尤甚。
蘇芩也是初次用這般眼神看著她,同情還是可憐,還有一些感激?
怎么了?叫我過來?
時(shí)間到了。
五弦驚住,原來三個(gè)月過去了,以為他們只是說說,而自己每日渾渾噩噩的,居然忘了這一茬。
肉身還你,我會怎么樣?
你放心,我們?yōu)槟阏伊艘粋€(gè)剛死去不久的本體。
不,不是,我是來自千年之后,你們不能幫我回去嗎?
不能,既是魂出,即為死亡,說明千年后的你,本體已經(jīng)死了。
五弦一時(shí)無法接受這一事實(shí)。
為何是我?
許是你的魂魄與我的本體相契合,所以那個(gè)空子,讓你鉆了。
你如何保證我與你們找的本體不排斥?
不能保證,所以我們也尋了很久,發(fā)覺她也是至陰體質(zhì)。
呵,我不愿!
蘇芩失了些耐心,由得你嗎?
什么意思?
無論你愿不愿,白翎都會在外面施法。
感謝你讓我死的明白些。
我們有五成的把握。
夠了,不想聽了,既是你的身子,就還你了。
蘇芩冷笑了一聲,舍不得嗎?啊,你是真的對秦羽動情了吧?也對,那般模樣,那般溫柔,試問,誰能不動心?
我剛吃過飯,你別惡心我!
嘖嘖,戳到痛處了?你賴在我身上那么久,還不允許我說兩句了?
五弦有些郁悶,別人魂穿是人生贏家,擁有地位權(quán)利和男人,自己呢,居然還要因?yàn)檫@些事在幻境里面吵架!
也罷,這種日子也過夠了。
五弦盤曲坐下,望著蘇芩,現(xiàn)在,最后一個(gè)問題。
問吧,我盡量回答你。
你為何會靈魂出竅?
我很早便知道自己不是娘親生的,當(dāng)我去質(zhì)問她時(shí),她卻告訴我,我的親生母親,在我生下沒多久便病逝,我想知道她的模樣,娘告訴我,與她長得頗為相似。出去游歷那些日子,我偶然得知,生人不可進(jìn)地府,唯有魂魄,才有機(jī)會,在白翎的幫助下,我便出了竅。
所以,你為了找你母親?
我只想見見她,不求其他。
五弦覺得有些錯(cuò)怪了她,后來你見到了她?
呵,哪有那么容易,做了一個(gè)月的孤魂野鬼,好不容易被白翎給找了回來,剛要施法,你便鉆了進(jìn)去。
五弦望著幾近透明的蘇芩,露出蒼白的笑,做孤魂野鬼,有什么感覺?
你看得到所有人,而他們,卻永遠(yuǎn)不知你的存在。
這樣,也好。
這下輪到蘇芩驚詫了,你這幾個(gè)月,過的……很悲情?
見五弦悶不做聲,蘇芩從身后拿出了那柄紅傘,罷了,不問了,你待會會被吸進(jìn)去,若是與本體不沖突,你就能重生。本體白翎已經(jīng)帶到清露觀。
好,開始吧!
紅傘被撐開,與一般的傘并無區(qū)別,只是幾根用以支撐的傘骨,還有一根傘柄,五弦湊近了看,沒覺得有什么不對的,瞬間強(qiáng)大的吸力將自己吸了進(jìn)去,五弦瞬間明白,蘇芩站那么遠(yuǎn)的原因了。
后來發(fā)生了什么,五弦什么都不記得了,好像經(jīng)歷了暈眩,干嘔之后便是一陣陣的痛楚,接著便沒了意識。
……
蒼茫的雪地上,五弦赤腳走著,她在追一個(gè)人,只要她快點(diǎn),那人就快些走,若是她累的走不動了,那人也原地不動的等著她,保持著永恒的距離,卻讓人心心戀戀。
“你等等我,別跑了,跑不動了!”五弦蹲下,大喘息道。
那人一身素白,至于五弦為什么追他,荒無人煙的極寒之地,居然看到生人,當(dāng)然要揪他過來問問了。
就這么追了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