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夫人!”玉衡夾緊馬腹,盡量與馬車保持同一速度。
“噯?!瘪R車簾子被扯開,搖晃間露出一張雖惶恐卻竭力鎮(zhèn)靜的中年女子的臉。
玉衡感嘆,不愧是將門女眷,如此危急時刻,還能保持鎮(zhèn)靜。
林夫人發(fā)髻凌亂,身體隨著馬車搖來晃去,只覺得胃腹如翻江倒海。
“姑娘,快離遠(yuǎn)些,危險!”林夫人大聲朝玉衡喊道。
“夫人,靠緊車壁,我會幫你?!庇窈庥L(fēng),冷聲開口。
慢慢牽引著身下的馬,朝著馬車靠近。
一尺之距時,玉衡松開韁繩,左腿一踢,身下的馬兒嘶鳴著朝右邊跑開,玉衡飛身一提,落在車轅上。
車身因急速奔跑而劇烈搖晃,差點(diǎn)兒將玉衡甩了出去。
玉衡連忙拉緊繩索,死死拽住發(fā)狂的馬。
玉衡力氣很大,卻拽不住身下狂奔發(fā)瘋的馬,心下一驚,這馬莫不是被下藥了?
極少數(shù)人知道,她天生神力,比七筒還要更甚七分,七筒年紀(jì)小小,卻能如拎小雞仔一般提起一個成年男人,可想而知玉衡氣力之大。
原本以為十拿九穩(wěn)的事,此時卻出了偏差。
玉衡心下焦急,只能趕緊想其他辦法。
林夫人看得出這個小姑娘是個習(xí)武的,且武功不俗,心下稍稍安定些。
車?yán)锏难诀邍聡聡驴奁?,吵得林夫人煩躁不安?p> “閉嘴!”林夫人厲聲呵斥,都什么時候了還在這里添亂。
小丫頭連忙止聲,眼淚卻還在眼眶里打轉(zhuǎn)轉(zhuǎn),整個人因恐懼而一抽一抽的。
林夫人不再管她,貼住車壁往簾子處挪去,掀開轎簾,玉衡單薄嬌小的身子撞進(jìn)她的瞳孔。
“姑娘,小心些!”
“好?!庇窈獬谅晳?yīng)道。
這樣一直跑下去等馬力竭也不是個辦法,何況無法預(yù)知前方還有什么危險,必須趕緊想辦法!
玉衡因?yàn)榫o張和用力額頭上沁出一層層薄汗。
手掌因韁繩勒的太緊,鉆心的痛從虎口處傳來。
玉衡低頭看了下,發(fā)現(xiàn)韁繩還挺長的,朝遠(yuǎn)處看去,道路的盡頭蕭瑟地立著幾棵成人大小的水梧桐,頓然心生一計。
“夫人,坐穩(wěn)了!”
“好?!庇窈庹Z氣沉著,莫名讓人信任,林夫人聽話地放低身子,緊靠車身。
玉衡拉緊韁繩,緩緩站起來,距離目標(biāo)的那棵樹越來越近。
玉衡屏氣凝神,提起一口氣。
身上汗涔涔的,心咚咚跳個不停。
快了!
更近了!
就是現(xiàn)在!
玉衡拉住繩索,飛身跳下馬車,腳一落地,拉起繩子快速飛奔圍著大樹繞了兩圈,將繩索綁了死結(jié)。
馬嘶嘶狂鳴,狂躁不安,發(fā)瘋般亂竄。
玉衡來不及停下,果斷從頭上取下一根金簪,握緊簪子,飛快蓄力朝馬頭上刺去。
頃刻間血涌如注,馬哀鳴聲陣陣,不一會兒便徒然無力地倒在地上。
馬車應(yīng)聲傾斜到一旁。
玉衡全身汗津津的,如從水中撈出來一般,脫力癱坐在地上。
發(fā)髻凌亂,鮮紅的馬血灑在鵝黃色的衣裙上,異常醒目。
太高估自己了,玉衡一陣后怕,一個不小心,就將自己搭進(jìn)去了。
舉目望去,遠(yuǎn)處的景象收入眼中,玉衡嚇得魂都差點(diǎn)兒丟了,不敢相信,拖著身體爬起來跌跌撞撞走過去,不過幾尺遠(yuǎn)的地方,正是一個彎道,拐角處是一個幾十丈高的懸崖,從上往下看,霧氣繚繞,深不見底。
祖宗呀!好不容易逞能一次,差點(diǎn)連小命都給交代在這兒了。
冷汗直冒,心臟快要跳出來了。
捂住胸口怦怦直跳的心,告誡自己,以后見義勇為一定要好好思忖思忖,切不可逞匹夫之勇了。
“姑娘,你沒事吧?”林夫人不知何時已經(jīng)從車廂里爬出來了,由自己的丫鬟扶著一瘸一拐走過來。
二人見到底下的懸崖,后背不由得陰風(fēng)陣陣,腳底下直發(fā)軟。
眼里對玉衡的感激之情更甚。
“多謝姑娘救命之恩!”林夫人毫不猶豫,誠懇衷心地朝玉衡道。
大恩不言謝,更何況是救命之恩。
眼前這個姑娘,穿著不凡,單是耳朵上的一對做工精細(xì)的羊脂玉耳環(huán),就價值千金,想必家世頗為顯赫,能在這種危急時刻伸出援手,無疑是個心善的姑娘。
林夫人暗暗在心中發(fā)誓,將這份恩情放在心里,有機(jī)會一定結(jié)草銜環(huán),以報恩德。
小丫鬟也連忙跟著道謝,直言再造之恩,無以為報。
雖然非常后怕,但是聽到二人由衷的感謝,玉衡還是很高興,能救下兩條人命,也不枉她冒這個險。
“不知姑娘是哪家的?”林夫人問,知道家門,才好報恩呀。
玉衡大方回答,“玉衡是壽安侯府的,家父是原壽安候薛頌,祖母瑯?gòu)止??!?p> “原來是薛三姑娘,聞名不如一見,瑯?gòu)止鞴粫虒?dǎo)人?!?p> 林夫人一臉慈愛,贊嘆道。
謠言總是以訛傳訛,果然不可信,薛三姑娘明明是個俠義心腸可愛單純又漂亮的姑娘,卻被那些個貴婦人說成粗鄙不堪,不守規(guī)矩的丑女。
“祖母一向很好?!庇窈庑南聵妨耍腥丝渌磹鄣淖婺?,她同樣很開心。
“夫人,你們沒事吧?”玉衡見二人身下狼狽不堪,有些擔(dān)心。
“不小心扭了腳,沒什么大礙。”林夫人擺擺手,這點(diǎn)小傷已經(jīng)是大幸了。
玉衡動了動嘴角,想說她會治,突然想到什么,又止住了嘴。
想了想,問道,“夫人,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就在這干等著嗎?”
靜下來之后,冷風(fēng)吹到身上,灌進(jìn)衣領(lǐng),才覺得又濕又冷。
林夫人和小丫鬟也是同樣的感覺。
“找個避風(fēng)的地方等他們找來吧?!绷址蛉苏f道,跑出來這么遠(yuǎn),她現(xiàn)在還扭傷腳,走回去也不現(xiàn)實(shí)。
“行。”玉衡沒意見,她倒是可以一個人走回去,但是也不好留下這兩個弱女子,反正都到這一地步了,送佛就要送到西。
“要不我背你吧?”玉衡見林夫人一瘸一拐,小丫鬟受驚嚇也沒力氣,根本扶不住林夫人。
“沒事,我能行?!绷址蛉司芙^。
林夫人覺得還行,玉衡也不勉強(qiáng),她自己也太累了。
三人相互扶持著,找了個離馬車不遠(yuǎn)處背風(fēng)的地方歇下等候。
玉衡將林夫人扶坐在墊在石頭的從馬車?yán)飵С鰜淼膲|子上,也在旁邊坐了下來。
周圍靜悄悄的,剛從鬼門關(guān)走了一遭,三人都不太想開口說話。
相對無言,靜等兩府的人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