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樹有一些為難地盯著自己眼前的幾案,心中各種念頭閃過。
來之前他本以為芮姬把他叫過來是因為他昨天玩忽職守還拒絕陪同公子荼玩耍,所以今日芮姬是來興師問罪的。只是他哪里知道公子荼能看到他修習《易筋經(jīng)》時所引動的異象,才讓杵臼和芮姬動了把他留在齊國的打算。
只是這樣一來卻更讓他苦惱。
憑借如今杵臼對芮姬和公子荼的寵幸,若是自己當了公子荼的老師,定然會成為齊國中炙手可熱的人物。而以后公子荼還會成為齊國的國君,他也能憑借公子荼老師的身份身居高位。
只是,他也是知道芮姬、公子荼最后的下場的,如今要讓他來做公子荼的老師,這不是跳到了一艘即將沉沒的戰(zhàn)船上嗎?
別看如今杵臼對芮姬、公子荼寵愛有加,杵臼在世的時候憑借著他多年在位的威望,可以護持著芮姬和公子荼,但是他死后僅憑國、高二氏以及晏圉、弦施等人是護不住他們的。
究其緣由,國、高二氏雖然把持著三軍之二,國軍自己也掌握了一軍,但是這些年來,陳氏一直施恩于國中那些落魄貴族和窮困國人,再加上杵臼逐漸喜怒無常,刑法苛虐,漸失民心,國氏驕矜蠻橫,高氏目無余子,而晏圉、弦施僅僅憑借著父輩的余蔭,不能讓士大夫信服,所以不管是士大夫還是國人都不親近他們。而公子荼自己年幼無知,其母芮姬行為無狀,他們在士大夫和國人中都沒有威望,不能很好地掌握自己的力量,以至于大權旁落。
最后,陳氏聯(lián)合鮑氏擊敗了國、高二氏,挾持了公子荼,驅(qū)逐了國夏、晏圉、弦施,殺死了高張,最后又殺死公子荼,迎公子陽生即位。
況且,他若是成為了公子荼的老師,那么就要長留齊國。但是他本就因為被杵臼強留為質(zhì)而苦惱,如今若要長留齊國,豈不是要把他殺了?
“夫人,我本是外邦之人,今后也是要回去的,實在是無意做公子的老師,還請夫人另請高明吧?!?p> “齊國大邦也,姜國小國也,公孫有大才,在姜國如何能伸展身手?況且此齊侯只命也,齊侯乃姜國盟主,公孫莫非瞧不起我家君侯,欲不尊其令乎?”
聽了公孫樹的話,芮姬不禁皺了皺眉,坐在她旁邊的公子荼也是滿臉的失望之色。即使當初她還在家時,自身也是地位非凡,那時她便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到了后來嫁給杵臼之后,受杵臼寵幸,在齊國內(nèi)也沒有人敢忤逆她。因此這會兒被公孫樹再三拒絕,心里也有幾分不痛快,不由有了一點兒語氣。
公孫樹自然聽出了芮姬口中的威脅之意,雖然他很想大聲說一句“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保贿^姜國確實需要憑借齊國,即使他自認為可以使姜國擺脫齊國的控制,但是現(xiàn)在不是還沒有擺脫嗎?
別看如今楊國是姜國的心腹之患,把姜國打得快亡國了,可是之前的時候,楊國也不過是姜國南方稍有威脅的敵國,姜國的西面還有一大敵便是孔子所在的魯國。
不過如今孔子已經(jīng)被三桓驅(qū)逐出國,帶著門人在列國游學,如今卻剛剛離開陳國,來到了曾參加武庚之亂的蔡叔度的蔡國。
不說那遠在蔡國的孔子,就說眼前的事。
公孫樹眼看著芮姬一雙媚眼薄怒,心下苦笑,這讓他如何選?他根本沒得選。
“樹謝君上、夫人厚意,愿為公子之師。”
“好!那公孫便不用在馬廄做了。今日公孫便先回去休整一天,明日巳時再來宮里,讓阿荼給你拜師了,便開始教導阿荼武藝吧。竺乙,馬廄那邊你去安排一下吧?!?p> 聽到公孫樹終于屈服,芮姬心里閃過一絲快意。
“那夫人,在下就先行告退了?!?p> “行,竺乙,你便帶公孫出去吧。”
“喏,夫人。公孫,請?!?p> “竺乙大人,請?!?p> 被竺乙一路送出了宮門,公孫樹和竺乙又拜別后,眼看著他走進了宮門,這才收了自己剛剛一路上的滿臉笑容,對著宮門長嘆了一口氣。
“這可怎么是好?!?p> “植弟——”
“嗯?”聽到身后有人喊自己的名字,公孫樹有點疑惑地回過頭,正看見遠處街頭坐在馬車上的陳逆,對他拱了拱手,“迎兄啊,又見面了。”
“今天植弟怎么這么早就出來了,宮里的人就這么放你出來了?”
“哎,一言難盡啊?!?p> “植弟,來,上車,我們?nèi)ノ壹仪f子上吃了午食,邊喝酒邊說吧?!?p> “好?!?p> 陳逆驅(qū)車來到了公孫樹的面前,伸出手一把把公孫樹拉了上來,然后又吩咐坐他左邊的御手驅(qū)車出城,到了陳氏一族一處釀酒的莊子上。
說起陳逆,他本是如今陳氏一族的族長陳乞的二子,因為族中的差事都是他父親還有他的哥哥陳恒在負責,他自己也不怎么受陳乞重視,因此每日在城里游蕩。只是國書、高張都看不起陳氏,晏圉、弦施也早就成為大夫為國君效力,因此他在臨淄城中也沒個知心好友。
等到公孫樹來了之后,因為佩服公孫樹的武藝,后來又有贈衣之誼,所以他倆就成了好友。陳逆不時便會在公孫樹完成差事之后,邀請他到自家莊上喝酒,公孫樹也為陳逆豪邁心胸心折,一來二去,兩人漸漸便愈發(fā)親密了。
“君子,你又來了。”
到了城外的莊子上,眼看著陳逆帶著公孫樹從馬車上下來,管事的人臉色便是一苦。
陳氏本來就要用“大出小進”的方式收買國人之心,而且還有一些需要貯存的糧食,所以他們雖然是齊國大族平日里糧食也不是很多,拿來釀酒的便更少了。這些酒水不管是族內(nèi)祭祀時使用,還有一些是要拿出去販賣到他國的。所以陳逆最近總是帶著公孫樹來打秋風,賬目上便有些對不上。賬目對不上陳恒是要問責的。陳氏一族最為重視族規(guī)不過,短缺了這么多酒水,他這個小身板如何擔當著???
雖說陳逆是君子,他得罪不起,可是陳恒也是君子,還是陳逆的兄長,如今協(xié)助族長管理族務,以后大概率也是下一任的族長,所以陳恒他便更是得罪不起了。
看到他這個樣子,陳逆沒好氣地笑罵了一聲:
“我以后少來就是,兄長那里問起就推到我身上便是了,放心不會把你怎么的了。”
“喏,君子?!?p> 聽了陳逆的話,這位管事的人才猶猶豫豫地把陳逆二人迎了進去。雖說他面上如此,可是他暗地里早就放下了心。他本來就是擔心陳逆不為他擔責,把事情推到他身上,如今聽到陳逆這句話心下便有了保證。
他卻不擔心陳逆欺騙于他,若是陳恒君子這樣對他說他可能還有所猶疑,可是陳逆君子雖是個終日無所事事的浪蕩子,卻也是一個一言九鼎的人物。
清流上
忽然發(fā)現(xiàn)一件尷尬的事情,在春秋的時候,一般不會私下里喝酒,要么是宴席上,要么是祭祀。不過陳逆本來就是個浪蕩子,他喝酒也不算出格吧。 不容易啊,堅持兩天早早更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