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我心照劍心……舍劍之外,別無他物……念念不忘,必有回響……”
公孫樹喃喃自語,思考著玄九告訴他的訣竅。
“你不要把手中劍當作死物對待。劍亦有靈,能知人心。若是你打心底覺得這是一件荒謬之事,自然是不成的?!?p> 玄九說完,看了看朦朧月色,又低頭看向公孫樹,看著他茫然失措、苦心積慮的樣子,幽幽一嘆,道了一句:
“你且再仔細思量,我便去睡了?!?p> 公孫樹沒什么反應,似乎是沒聽到的樣子,仍舊皺眉苦想。
玄九也不在意,自去休息了。她在天上時從不曾要睡覺來休息,到了人間,最開始時只是躺在床上做做樣子。到了后來,隨著她的天心漸去,凡心漸起,反倒真真睡去了。每天到了時候便回房了,不早不晚,從不改變。
“舍劍之外,別無他物?除劍之外,我都能割舍嗎?”
在自己的心中這樣問著自己,公孫樹很快就給出了答案:
“不,我不能!小葵、兄長、王伯、伯母,還有陳逆、奕弦,他們我都無法割舍??墒沁@樣,我如何能與劍心相通呢?”
忍不住槌了一下自己的頭,公孫樹茫然無措,不知如何去做。
轉念想來,前世他也曾看過《仙劍奇?zhèn)b傳》的電視劇,不管是第一部還是第三部的劇情中,那些蜀山劍仙以及主角們,都不曾有過斷絕情誼的行為,他們又是如何達到御劍之境?
“或許,便落在‘念念不忘,必有回響’這一句話上?可是具體又要如何去做呢?”
百思不得其解,公孫樹勉力站起身,回到房間取出秋水劍,又回到院中就地盤腿坐下,擺出五心朝天的樣子,把秋水劍放在雙腿上,隨后閉上了雙眼,在心中默念:
“秋水、秋水、秋水……”
心中念頭不停,可是懷中秋水劍卻依舊毫無反應。公孫樹無法,只是耐住性子不停地默念著。
“秋水——秋水——秋水——”
“嘩、嘩、嘩——”
東風不知從何而起,忽然而已。他們來得忽然,在人似覺非覺時便到來了,一切是那么自然,吹的樹葉簌簌作響。
知了也不叫了。
不知什么時候,公孫樹的念頭越來越慢,他的呼吸越來越平穩(wěn),巧妙地被掩蓋在風聲中。
不知道什么時候,月光投下,照在公孫樹的身上,《觀天人蓮華照神經》已經悄然運轉,冥冥中公孫樹的周遭似有蓮華綻放,而公孫樹一無所覺。
“嘩啦啦——”
夏天的大雨總是這么猝不及防,說下就下。
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人間,已經睡了的人在屋舍的庇護下安然入睡,還在野外的人也盡快找到了樹木躲雨。
只有公孫樹。
只有公孫樹仍盤腿坐在雨中,無知無覺,怡然不動。
“秋水時至,百川灌河,涇流之大,兩涘渚崖之間,不辨牛馬。于是焉河伯欣然自喜,以天下之美為盡在己。順流而東行,至于北海,東面而視,不見水端。于是焉河伯始旋其面目……”
冥冥然似有一篇文章在公孫樹的心中驚鴻一瞥。
公孫樹的內心涅槃寂靜,隨著這雨聲直到一篇虛空之中。
這虛空一如秋水,百川歸源,似乎無邊無際,又好像只在呼吸之間。
公孫樹的念頭就在這無邊無際的虛空中漂零,直入那非想非非想之境。
眴兮杳杳,孔靜幽默。
不知到什么時候,這場雨便這么停了。夏雨總是這樣,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而公孫樹依舊盤坐在地,一動不動。
“嗞嘎?!?p> 玄九的房門傳來了一聲聲響,玄九隨之便推門走了出來。
天色將明,她卻是醒了出來做每日的早課。
看見還在院落中的公孫樹,她微微一怔,眼色莫名,不知道說些什么。
遠方,地平線上,晨曦刺破了遠處的天空,給天地間帶來了第一束光芒。
臨淄以東,便是蜿蜒的淄水,更遠的地方,是一覽無余的平原。
站在臨淄東城門上的衛(wèi)兵就這么看著金烏從遠處的地平線上,一點一點,露了出來。
城中的屋頂、樹葉上依舊掛著不少雨水。
公孫樹宅院中的那棵樟樹的樹葉上便有一滴雨水滑落,在空中飄過,正落在秋水劍的劍身上。
“嗡!”
秋水劍發(fā)出一聲清越的劍鳴。
“秋水。”
最后一個念頭正好落下,在公孫樹的心中和這一聲劍鳴呼應。
一道陽光打在了公孫樹的臉上,把他整個人都映的輝煌。
看著他這個樣子,玄九神色莫名,怔怔地看著他,竟有些癡了。
他似乎也從寂然的境地里脫出,顯露出幾分生機來。
玄九卻是了悟,嘴角扯起一抹微笑,嘀咕著:
“倒是有幾分悟性?!?p> 這樣說著,她的手中捏了一個法訣,對著公孫樹一指,公孫樹身上衣物上的水汽便全飛了出來,然后化作元氣飄散在空中。
然后,玄九便不管他,自去做早課去了。
早課昨晚,玄九瞄了一眼公孫樹的樣子,發(fā)現他仍未醒來,玄九略一皺眉,仔細看了,發(fā)現他沒什么問題,便安下心來,也不去管他,便回房間休息了。
“砰、砰、砰!”
不知道是什么時候了,公孫樹仍然盤坐在院子里,他的宅門卻傳來了一陣有力而平穩(wěn)的敲門聲,可是公孫樹卻半點無所覺。
敲了一會兒,不見有什么反應,門外那人不由高聲呼喊起來:
“公孫大人——公孫大人——你在里面嗎?”
正在自己屋里看書的玄九被這聲吵得煩了,隨便抓起了身邊的一尊香爐,便扔了出去,正砸在公孫樹的身上,一下子把他砸醒了。
“哎呦!”?痛呼一聲,公孫樹撿起落在地上的香爐,站起身來,正聽見門外傳來的呼喊聲,趕緊回應著:
“來了來了,不要著急。”
這樣說著,他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裝發(fā)飾,把香爐送到玄九的門口,也不敢進去,只是說了一聲:
“師傅,香爐放到這兒了?!?p> 他等了一下,不見玄九回應,便反身去開門了。
“公孫大人,夫人有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