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就成了這副樣子?!”安頓好關山月后,葉落急聲詢問朱雀。
濃郁的血腥味仿若化作了一只無形的手,狠狠的扼住了他的咽喉,令他的思緒與呼吸恍若停滯。
“他周身有二十七處骨骼碎裂,胸口有一處極深的傷口,”朱雀揮手,自她袖中緩緩飄出一團赤焰,瞬間這屋內(nèi)升騰起一股暖意。
葉落連忙看過去,便見那火焰如同花瓣一般一層層舒展開來,露出其中一支青紫羽刺。
“這...這是...?”葉落上前一步,剛剛伸出手,那羽刺立即便被火焰覆蓋,迅速飛回了朱雀袖中。
朱雀擰眉,見葉落神色疑惑,便沉聲道:“這是遠古惡獸九翼紫鴆的羽刺,你碰不得?!?p> “九翼紫鴆?!”葉落雖未見過,卻也是知曉些遠古志異的,正因知曉,便在朱雀話音落下時猛地睜大了雙眼:“這...這妖獸不是早已...”
“凌霄殿里有諸多遠古奇珍,你自然是不知的...”床榻上傳來喑啞的聲音,伴隨著一陣隱忍的痛苦悶哼聲,二人立即上前。
朱雀掐訣往關山月體內(nèi)注入一道靈氣,于此同時,她也驚愕的發(fā)現(xiàn),關山月的身體在她一路不斷輸送靈氣之下竟絲毫不見好轉。
“月神,您如何了?!”葉落心神大亂,手足無措的不知道該做些什么。
關山月本想起身,卻發(fā)覺此時自己早已沒了起身的氣力,方才不過說句話,便都能聽到自己胸腔里呼吸起伏之下的撕裂聲,恐怕這軀體遭受到的重創(chuàng)已不是斷幾根肋骨那般簡單了。
“九翼紫鴆之毒,你們無法化解,”關山月調(diào)整呼吸,輕輕嘆出一口氣,“洛宸既用了它,便都已考慮周全?!?p> “洛宸...果然是洛宸!!”葉落神色陰沉,怒氣使得他的雙眼布滿血絲。
朱雀較之葉落鎮(zhèn)定許多,她望著關山月,輕聲道:“自帶來菩提果那次之后,神帝便不再許我進入凌霄殿了,想來他早已在知曉凌霄殿里有諸多遠古奇珍,于是便謀劃著今日,如今即使我拿著這世間僅有的一根羽刺,也無法證明是他對你下的手,畢竟...先帝之后,只有我們?nèi)齻€能夠進入凌霄殿內(nèi)里的那間珍寶閣?!?p> “卑鄙!”葉落咬牙切齒,恨恨道:“遠古志異中沒有記載如何化解此毒,難道真的無解了么?!”
“它是世間至毒,你莫忘了,凌霄殿里還有一棵萬物本源,菩提樹,”朱雀看向葉落,心中似早已有了決策。
“朱雀,不要沖動行事,”關山月從她神色之中察覺一二,頓時出聲阻止道:“你應該早已發(fā)現(xiàn),我體內(nèi)的毒已經(jīng)化解了大半。”
“化解了?”葉落一聽這話,心中稍稍安定了些許,“這又是怎么回事?”
“在我找到月神之前,有人替他解過毒,只是不知為何,沒有完全化解,月神的體內(nèi)還有一絲余毒,若無靈氣不斷修復...也終究只是時間的問題。”
朱雀說著,見關山月胸口處原本愈合的傷口再度涌出鮮血,她神色一緊,又送了一股靈氣過去才勉強將其止住。
“這樣說來,還是沒有化解??!”葉落的心再度揪緊。
他來回踱步,突然想到了什么,頓時道:“我要去九重天上報,有妖物橫行蒼巖山,傷了月神!”
“你根本上不了九重天,”朱雀皺眉,“你在此處替月神調(diào)息,我去上奏此事,請百草神尊過來,便不愁不能取菩提葉了。”
“朱雀,你今日是如何出來的?”關山月即使已離開神界,也能對如今神界局勢猜測九分。
朱雀性子沉穩(wěn)守規(guī),洛宸手段陰狠,朱雀今日出來,對方定然知曉,也定然會在神界入口做好一切準備。
“西方星象異動,我心有感應,便要了星令出來查看,”朱雀心中哪里會想不到自己回去之后會如何,只是當下,她已想不到其他辦法。
“西方...你是否因感應才尋到我的方位?”關山月沉吟了片刻,心中對前后所發(fā)生之事稍作推測,便能肯定八分,“想來是白虎星神了?!?p> 朱雀點了點頭,“你的身上的確有他殘留的氣息,”說著,她的神色再度凝重,“只是之后我已無法感應到他,想來,他還不想現(xiàn)世吧?!?p> “你回去吧,耽擱太久,洛宸雖不能動你,卻會牽連星令的主人,”關山月知曉遠古星神在神界的地位,洛宸雖不能動她,但也不會給她任何實權。
“月神,我...”朱雀緊抿著唇,恨不能沖過重重守衛(wèi)去奪了菩提葉來。
葉落在旁一直沒有出聲,直到他突然看到性子冷傲的朱雀星君居然紅了眼,沉默良久之后,倏然出聲道:“還有一個法子!”
朱雀一愣,但顯然并不覺得葉落真能想出什么法子來。
關山月默默看了他一眼,像是早就知道葉落心中所想一般,他搖頭,低聲道:“葉落,你應該知道,如今一切,正是因為我當初的錯所導致?!?p> “這殺孽由我來背負!”葉落雙眸通紅,緊握的雙拳之上,骨節(jié)泛著青白之色。
“葉落??!”關山月見葉落一邊說,身子已經(jīng)轉了過去,于是頓時怒急掙扎起身阻攔。
怎料身子剛動,眼前涌上一團如墨般的黑霧,瞬息之間讓他墮入黑暗。
洶涌的痛楚伴隨著喉中猛然襲來的腥甜,使得他忍不住悶哼出聲。
“唔...”關山月的狀況突然,便是連他自己都未曾料到,朱雀反應極快,連忙上前扶住了他,只是那大口吐出的鮮血令她心尖發(fā)顫。
“葉落,你便是連我的話都不聽了?!”關山月縱然極力克制,但喉嚨里渾濁而嘶啞的聲音已經(jīng)表明他此刻的狀況已經(jīng)極差。
與此同時,朱雀發(fā)現(xiàn)關山月的目光有些古怪。
“葉落,你過來,”朱雀試探性的伸出手在關山月的眼前晃動,肯定自己的猜測之后,轉過頭看向葉落,葉落自然也看到了她的舉動,二人目光示意之后,朱雀伸出手,指間在關山月的眉間輕輕一點。
失去視覺的關山月來不及反應便陷入昏睡,葉落神色凝重的上前,細細擦拭掉他嘴邊的血漬,朱雀望著他,低聲道:“若早知今日,當初便不該將那果子化出人形?!?p> 葉落抿緊著唇,隱忍著沒有出聲,朱雀皺眉,思索了片刻,突然道:“或許只需她的一些血就夠了...”
“真的?!”葉落大喜,“那我現(xiàn)在就去取來!”
朱雀看著葉落匆匆出去取血,欲言又止之下還是沒有將后話說出口。
原本只是她的推測,畢竟若是菩提葉可解此毒,那菩提果與其同根而生,且是樹之精華,想來應該更加有效。
但世間萬物,本就不可統(tǒng)一而語,諸多草藥其葉可入藥,其果卻無用的也比比皆是。
而偏偏唯獨在凌霄殿內(nèi)的這棵圣樹,卻在神界沒有任何記載,只是在當年九翼紫鴆傷人過后,圣神帝尊取其葉煉藥替?zhèn)呓饬硕?,才有個只言片語的記錄。
其他的,便只知道這棵樹是神界圣物,是世間生靈萬物本源。
原本這些們早該想到,只是事發(fā)突然,關心則亂,不過相比葉落那失了魂了模樣,朱雀還是鎮(zhèn)定的多。
她為遠古星神,雖沉睡萬年終于蘇醒,但萬年前的記憶并未完全記起,關于圣樹菩提,她隱隱知道些什么,卻無法捉住那飄忽的記憶。
另一邊,葉落幾乎是瞬息飛到了凰音身前,凰音也是嚇了一跳,被葉落要求乖乖呆在房里的她自是沒有看到關山月渾身是血的可怕模樣,此時正好奇著伸著腦袋往外看。
卻看到窗外突然出現(xiàn)葉落的一張大臉。
“爹爹,是月神大人和他那位故人朋友回來了嗎?”凰音繞到門邊探出身想要過去看看。
葉落將她攔住,原本的打算是令她昏睡之后悄悄取幾滴血,此時卻有些猶豫。
此時站在自己身前的早已經(jīng)不是一顆靈果,而是已經(jīng)擁有思想的生命,她不該被如此對待。
“小音,若你的血可救活一個將死之人,你可愿意獻出自己的血去救他?”葉落問道。
凰音不知葉落為何突然問出這樣的話,卻也心思單純,點頭道:“爹爹教導過小音,要量己之力積德行善,若是小音的一點血便可救活他人性命,小音當然愿意了!”
葉落心中大感欣慰,側過身道:“隨爹爹過來!”
凰音以為自己答對了葉落出的題,便是帶自己去見客人,自是歡喜極了,在這冰天雪地的一方小世界,除了書中識人,便從未見過外人了。
一路蹦蹦跳跳的跟隨,直到踏入關山月的屋子,那濃烈的血腥氣息便瞬間將她一路的歡喜心情狠狠擊碎。
第一眼,她看到的是床榻旁緋衣如火的朱雀,第二眼,便是榻上渾身血污的關山月。
“爹爹...這、這是、這是怎么...”凰音從未見到過這樣的恐怖情景,身子猛地向后一縮。
記憶里,有那么一年,葉落應邀參加海主壽宴,卻因宴會之上有仙家出言不遜,諷刺了關山月之事,葉落與之爭辯最后大打出手,若不是海主及時出手制止勸解平息,葉落怕是會因此被神界降罪。
那時葉落渾身是傷的回來,只不過未過多久便修養(yǎng)恢復,相比之下,關山月此時看上去要狼狽的太多。
凰音臉色嚇的煞白如紙,哆哆嗦嗦看向身側的葉落,根本搞不清此時到底是個什么狀況。
葉落輕嘆了一聲道:“小音,月神大人遭遇不測,此時已是危在旦夕,你可愿意救他?”
凰音自是點頭不迭,得到回答后的葉落也不多做猶豫,立即握起凰音的手輕輕劃破指尖取血。
朱雀沒料到葉落竟將凰音帶了過來,略微驚訝過后便也理解了他的用意。
凰音的血自朱雀利用術法沿關山月胸口的傷緩緩流入,效果快的驚人,傷口近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而體內(nèi)被鴆毒腐蝕的地方也在血液孕養(yǎng)之下修復起來。
可是,鴆毒卻沒有因此立即化解,僅僅是變得沒有那么洶涌霸道罷了,一但凰音血液的孕養(yǎng)之力消耗殆盡,這毒依舊會席卷而來,僅憑幾滴血還遠遠不夠。
“或許可以試一試雪芝草,”朱雀望著關山月逐漸恢復的傷口,思索良久,才道:“用血為引,煉制解毒丹藥?!?p> “雪芝草的確可解天下奇毒,卻不知是否能對此毒有用,不過...此時已沒有別的辦法了,”葉落皺眉,看了一眼朱雀,接著道:“星君,我知道你擔心月神,洛宸雖然不能動你,但你的確不宜在這里耽擱太久?!?p> 朱雀默默點頭,只是她明白這一去只怕很難再找到機會出來,一旦有其他變故,只怕是...
葉落見她點頭,卻沒有其他動作,知曉對方心中憂慮,此時他也比方才冷靜了許多,便嘆了口氣道:“放心,我會去找海主幫忙,若有需要,海主也是可以上神界設法告知你的。”
朱雀了然,默默點了點頭,轉身時,目光在凰音身上掃過,似有一絲隱憂劃過,但很快就隨著一道烈焰消失在天際。
葉落目送朱雀離去,良久都沒有出聲,直到凰音扯了扯他的衣角,他才猛地回過神來。
“爹爹,月神他會好起來嗎?”凰音這般問著,悄悄瞥了一眼關山月,心尖上莫名有些酸疼。
“會的...”葉落低聲說著,伸出手安撫一般輕輕拍了拍凰音的肩膀。
他的臉上露出讓她安心的笑意,卻在她看不到的時候,露出了一抹交雜著不舍卻又堅定的神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