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季無憂

　　十方大山崇山峻嶺之中，離石陰山不遠(yuǎn)處有座小鎮(zhèn)名喚青竹鎮(zhèn)，因周遭竹林密布郁郁蔥蔥故而得名。

　　青竹鎮(zhèn)依山傍水，人杰地靈，民眾靠山吃山，多以狩獵、采伐為生。

　　今日天色晴朗，烈日灼灼。

　　鎮(zhèn)上負(fù)責(zé)收購獸皮、肉食、竹材、藥草等一系列物品的鎮(zhèn)長大人顯然有些高興，滿臉欣慰地看著前來兜售的民眾說著：“聽聞最近帝國又要出兵討伐魔族，這些物品的價格許是又要漲了，大家多用心，有了足夠的玄天幣，將來的日子也才好過些……”

　　他所說的玄天幣乃是整個玄天大陸通用貨幣，一般來說，只要擁有了足夠的玄天幣便可以買到一切想要的東西，在玄天大陸暢通無阻。

　　這是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在已知的三個大陸之中，以人族控制的玄天大陸最為廣袤，玄天大陸上如虎盤踞著五大帝國，分別是南方的紫辰帝國、玥羅帝國，中心的天羅帝國，西方的彌修爾帝國以及北方的天渝帝國。

　　五大帝國中，以位居中心平原地帶的天羅帝國占地最廣，物華天寶，實(shí)力雄厚，集天下財勢于一身，可謂傲視群雄。

　　其余四國實(shí)力大抵相仿，相差無幾，千百年來五大帝國互相制衡，相安無事，各國邊境雖有摩擦，可卻始終不曾發(fā)生戰(zhàn)爭。

　　究其原因，是因為在玄天大陸之外，還有北方魔族占據(jù)的北凜大陸，還有極南冥族盤踞的南冥大陸。

　　千百年來，人、魔、冥三族因為種族利益與理念的不同嫌隙不斷，視若仇敵。

　　時今玄天大陸五大帝國同仇敵愾，常有聯(lián)軍討伐魔、冥兩族之舉，紫辰帝國自然深渉其中，兩軍交戰(zhàn)勝敗先不說，當(dāng)下最開心的，還是這些邊陲山區(qū)的百姓。

　　眾人聞言臉色一喜，靠山吃山，但凡遇到帝國大肆收購軍用物品時節(jié)，不僅價格優(yōu)美，且所需數(shù)量巨大，根本不愁沒有銷路。

　　就在此時，長街上忽然響起一陣沙沙的響聲，眾人聞聲望去，只見此刻長街之中，一名十六七歲的素衫少年正吃力地拽拉著一頭碩大無比的獵物尸體……

　　眾人一看立刻目瞪口呆，只見少年肩負(fù)麻繩，那條麻繩尾部連著一方簡易制作的竹筏，此刻在那竹筏上的，赫然便是一頭成年厲齒熊尸體！

　　這厲齒熊塊頭極大，粗略一看足有少年身軀的兩倍多，也不知這少年看似消瘦單薄的身體里竟有怎樣令人驚奇的力量，竟硬生生將這獵物拖了回來。

　　“好小子！”眾獵戶看著這一幕暗自佩服，心底自愧不如，要知道成年厲齒熊的體重已超三百，換作尋常兩個獵戶怕都極為吃力。

　　“季哥哥……是季哥哥回來了！”

　　不少孩童看著這一幕，滿臉興奮地跑過去圍著青衫少年，眼神露出狂熱的崇拜，“季哥哥真厲害！”

　　獵戶們見此畫面都呵呵笑著，這些年來季無憂每逢外出狩獵從未空手而歸，且季無憂膽大心細(xì)，竟敢孤身一人跑到十方大山深處捕殺獵物，需知即便是狩獵多年經(jīng)驗豐富的他們也不敢深入十方大山。

　　那可是十方大山，傳聞中妖獸出沒橫行之地。

　　好在這些年來，少年郎季無憂雖曾受傷，可總歸沒有丟了性命，眾人也曾勸說，奈何季無憂一面坦然受教，一方面卻還是偷偷進(jìn)山樂此不疲。

　　不知為何，季無憂的力氣也隨之越來越大，如今竟孤身一人捕殺了一頭厲齒熊回來……

　　“好了，你們別纏著季哥哥了……”有些與季無憂關(guān)系極佳的獵戶走了過來幫忙將獵物拖放到鎮(zhèn)長面前，心里有些羨慕，厲齒熊全身是寶，這下季無憂又狠狠發(fā)了一筆……

　　“的確是成年厲齒熊，可惜全身傷口太多，皮子折損過甚，好在利齒完好，粗略算下來大概值四十玄天幣?！辨?zhèn)長大人仔細(xì)端詳了許久，給出了一個不錯的價格。

　　旁邊圍觀的獵戶聽聞這價格有些吃驚，要知道尋常的獵物價值七八枚玄天幣已是不錯，他們上山一次運(yùn)氣好的賺個十二三枚玄天幣已是頂天，有時還免不了受傷，免不了空手而歸，這小子卻次次滿載而歸，令人眼饞。

　　“好小子，今晚可要請我們吃酒?。　鲍C戶們拍著季無憂的肩膀笑著打趣道。

　　季無憂點(diǎn)頭微笑著自鎮(zhèn)長大人手中接過四十枚銀燦燦的玄天幣，右手一抖，這些玄天幣已盡數(shù)收納于手腕上的骨鐲中。

　　這骨鐲看上去年代久遠(yuǎn)，略顯古樸，其實(shí)是一個容納器物，叫靈悉鐲，與儲物袋的用途差不多，極為方便，乃父親在世時所贈。

　　當(dāng)然，與儲物袋的弊端一樣，靈悉鐲所能收納的只是死物，且有一定限制。

　　季無憂有些寵溺地摸了摸身邊孩童們的頭顱，自周邊的商鋪里買了糖人分給他們，直把孩童們逗開心了，又請獵戶們吃了一頓酒，酒足飯飽后適才孤身離開了長街。

　　當(dāng)他離開長街穿過楊柳小巷再次站在胡同深處那座老宅前，他眼神漸冷，面色陰寒。

　　老宅清凈得可怕，宅院門口那棵老槐樹如今已然枯死，孤零零矗立著，有些蕭索。

　　院子里空無一人，季無憂推開門看見正堂的瞬間，忽然想起幼時的快樂時光，對自己百般寵溺的祖父，還有相親相愛的父母親。

　　祖父是在自己六歲那年過世的，后來季氏本家來人吊念，說季無憂適合修煉，便說服父母將他帶到了千里之外的瑤城季家，季無憂好學(xué)，也算聰慧，一路扶搖直上，成為了整個季氏也都少見的天才少年之一。

　　可惜好景不長，在他十二歲那年一次意外中毒竟讓他修為盡廢成為了廢人，季氏族人也便將他送了回來，可回到青竹鎮(zhèn)季無憂才知道，家里慘遭橫禍，父母竟雙雙死了……

　　從此之后，季無憂成了孤兒，瑤城季氏也無心搭理他這個廢物，便任由他在這清貧之地殘喘生息。

　　夜色凄涼，季無憂盤膝坐在院子里青石板磚上，這時突然有一只白鳥撲騰著翅膀落在肩頭，季無憂也不管它，自顧自打坐起來……

　　“修行之初為淬體境，顧名思義便是淬煉身體，使得自己的皮、肉、血經(jīng)淬煉達(dá)到某種程度，方可進(jìn)行之后的修行，從而吸納靈氣為己用。

　　淬體之后便是超凡境，吸納靈氣超凡脫俗，唯有超凡境之人，方可稱為武者……

　　如今的我，在境界上回到了淬體二重，可淬體九重每一重都何其艱難，這次不知又要花費(fèi)多少時間……”

　　隨著他屏息靜氣，這院子周遭有無數(shù)隱晦不可捉摸的氣息被其牽引，似星輝降臨，緩緩包裹著他略顯瘦弱的身軀。

　　呼……吸……

　　他盤膝而坐，每一個深呼吸之間，似全身的筋脈都隨之振動，只覺五官四肢、五臟六腑清晰舒爽，似也在同他一起井然有序地進(jìn)行呼吸。

　　如此持續(xù)了一個時辰左右，季無憂便感覺心口沉悶，腦中眩暈，心知這是到了極限，修煉之事只能水到渠成不可急于求成，這便停止了打坐。

　　甫一停止打坐，他便一抖靈悉鐲，很快便有一柄短劍出現(xiàn)在手中，這短劍雙刃鋒銳，通體漆黑，除此之外便沒有什么奇特之處，是他進(jìn)十方大山狩獵時偶然獲得。

　　他將短劍握在手中，很快便開始了對劍術(shù)的修習(xí)，砍、削、刺、格、劃、勾、點(diǎn)、崩、劈、挑、斬，這些，是劍道強(qiáng)者所累積下來的劍招拆解，季無憂不停重復(fù)著一個動作，練‘砍’之時便一直砍，練‘刺’之時便一直刺，直至劍招自然，每一招一式都用心領(lǐng)悟。

　　他此刻練習(xí)劍招的方法顯得有些笨拙，卻極有用，四年來，自他修為盡廢后，孑然一身的他反而不像在瑤城季家時那般急功近利急于求成，對于劍道有著狂熱癡迷的他更是死皮賴臉托鎮(zhèn)長大人代為購買了許多劍道強(qiáng)者的心得注解。

　　有了那些先輩的心得，他對于劍道的理解更為通透，這些年來無論是自己練習(xí)還是進(jìn)十方大山狩獵，都讓他的劍招越來越快，越來越直，越來越熟練起來。

　　劍道之成是為快，而快的前提是熟練，也便是熟能生巧的道理。

　　從出劍到收劍，當(dāng)一招一式熟練到某種程度，自然會變快，若你的劍足夠快，只需見招拆招，便足以應(yīng)付那些眼花繚亂的組合招式。

　　當(dāng)然，這套理論是建立在同境界之中，劍道一途飄渺隱晦，一招一式的練習(xí)只是穩(wěn)固基礎(chǔ)，劍道最終，還是要落在劍技上，一旦領(lǐng)悟了劍技，則威力無窮，遠(yuǎn)非尋?？杀?。

　　‘技’之領(lǐng)悟，在于天賦，更在于機(jī)緣。

　　傳聞曾有人以超凡境便領(lǐng)悟了技，而很多人哪怕到了超凡境之后的玄天境也還是沒能領(lǐng)悟，此刻的季無憂并不心急，這四年來，他只是不停重復(fù)練習(xí)著一招一式，只求熟練，不求速成。

　　一夜修習(xí)末了，季無憂躺在床上把玩著一塊嬰兒巴掌大的獸骨殘片，心里悠悠想著：鎮(zhèn)上的舉薦信已交了個把月，萬法學(xué)院的回執(zhí)怎么還沒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