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之后,趙政再不見趙恒月。他心里很清楚趙恒月之所以如此依賴他,是因為趙恒月從小沒人疼愛??墒且院蟮穆纺敲撮L,誰會時時刻刻保護她?而且,這是一段錯誤的感情,自己妥協(xié)一點就足以讓這個未經(jīng)世事的女孩誤入歧途。他不能給予任何一絲憐憫,反而要用強硬、殘忍的方式讓趙恒月自己清醒過來。
這年十月,漠南傳來噩耗,趙恒月的未婚夫在部族征戰(zhàn)中陣亡,現(xiàn)在漠南內(nèi)部已經(jīng)分裂為三大部族,漠南對趙國的威脅削弱了。趙恒月本以為自己與漠南王室的婚約就此取消,哪里想到藿祗部,也就是趙恒月未婚夫的叔父所在部族想繼續(xù)與趙國結(jié)好,因此他向趙王遞送國書,請求盡快迎娶趙恒月。
“什么?”這個消息對于趙恒月來說,無異是個晴天霹靂。自己的未婚夫剛死,他的叔父居然這么厚顏無恥地請求娶自己原本的侄媳?
“這簡直有違人倫和禮法!”趙恒月想不管是趙王還是那些素味平生的大臣,聽了這樣的事都是萬萬不會答應的??蛇h在千里之外的武陽王卻動用關(guān)系,強力促成了這樁婚事,趙王當庭與漠南使者定下了送親日期,趙恒月聽完圣旨內(nèi)容,眼前一黑,暈厥在芷陽宮中。
“我要去見父王!我要去見太子!”趙恒月像瘋了一樣咆哮,由于情緒過于激動,她的頭疾又犯了,疼的她在寢殿直打滾。趙恒月像瘋了一樣在寢殿發(fā)泄,然而這樣的發(fā)泄絲毫不能讓她內(nèi)心的痛苦減輕分毫。趙恒月以頭擊柱,直到撞暈過去,才消停。
“祖母!我想回家!我想回家!”趙恒月?lián)湓谔鷳牙锖窟罂?。太妃也是眼淚簌簌,但她也只能摸著趙恒月的長嘆一口氣:“好茜兒,好茜兒,不要哭……哀家這心都叫你哭碎了!”
“我不要嫁到漠南,我不要嫁給一個比父皇年紀還大的老頭子!祖母,你幫幫我,你幫幫我,我求求你……”
“王上已經(jīng)下旨,就是哀家也無力回天。何況這事滿朝文武連同太子都是沒有異議的!”
“你說……什么?”趙恒月只覺頭一疼,猛然抱頭滾翻在地上,痛苦喊道:“為什么政哥哥他……他也……我的頭!我的頭……”
……
趙恒月出嫁前夜東宮派人送來太子賜給她的禮物。趙恒月顫抖地接過依柔手中一塊極為罕見的七彩玉玦,忽然莫名冷笑了一聲,“玉玦,正是決絕之意!”趙恒月伸手將那玉玦握在掌中放聲大笑起來,然后她猛一用力,生生將那玉玦折成了兩段。
鮮紅的血水一點一滴滴落在冰涼的地板上,這一次趙恒月一滴淚也沒有流了,她只是冷冷地說了句:“回去告訴太子,他的禮物我收下了!”說完她將帶血的碎玉放回了盒中。
蕭瑟深秋,趙恒月獨自踏上了前往漠南的和親之路。她什么也沒帶,連鄭依柔、許靈蟬也不帶了。跟以前預料的不一樣,前來送她的人比趙瑞儀當年出嫁還要多。文武百官站在兩側(cè),目送她登車,太妃老淚縱橫,依柔、靈蟬更是死死抓住她的轎攆不松手。
“你們替我好好活下去!以后找個疼惜你們的人,安安穩(wěn)穩(wěn)過一世!”趙恒月對鄭依柔、許靈蟬說完最后一句話,親手把車簾放下了。
趙政讓李恪代替自己送親,李恪一路護送趙恒月到漠南與趙國的邊境。這一路師徒二人都很難過,整個隊伍肅殺沉默,好似不是送親更像送葬。
到了交界地,漠南圖例王派了親信早早等在那里。趙恒月獨自在轎攆中坐了很久才最終下了車,她給李恪磕了三個響頭,鄭重道:“恩師珍重!您的大恩大德我軒轅茜只能來生再報!”
這個時刻趙恒月盡然用了自己出生時的名字,李恪一把扶起她,語帶哽噎:“以你之能,此去必定逢兇化吉。不管你是趙恒月還是軒轅茜,我李恪此生只收你一個徒弟!”
“李師父……”連趙恒月此時哽噎不能成聲,只能揮淚拜別李恪。
帶著無比難過的心情走了兩天一夜,趙恒月已經(jīng)完全看不見趙國了。這次藿祗部圖例王派來迎親的是他的侄子默克親王。默克會講流利的中原雅言,還是漠南有名的勇士。剛開始默克很瞧不上這個瘦弱的中原女子,認為她必定無法適應漠南的環(huán)境,然而趙恒月一路的表現(xiàn)卻叫他刮目相看。
“你的騎術(shù)盡然如此精湛!”
趙恒月一襲男兒裝束,一路緊隨默克其后,即便再險峻崎嶇的道路,她都能游刃有余。
“哼!你以為我們中原女人有那么弱嗎?”趙恒月不以為然。
更讓默克意外的是,這個中原女子還會爐火純青地切換聲線,像男子那樣講話,她的漠南語也說的極其標準。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默克忍不住發(fā)問。
“學的!”
“你為什么學這些?”
“我從小就知道要嫁來這里,自然要提前入鄉(xiāng)隨俗!”趙恒月白他一眼。
“呵!你是有備而來呀!”默克笑一聲,這個中原女人還真是與眾不同。
漸漸地,默克與趙恒月的話多了起來。趙恒月也發(fā)覺漠南人也不都像她想象的那樣野蠻粗魯。比如默克,他雖然長了一副兇相,但他對中原的文化卻涉獵甚廣。默克還給她講了不少漠南文化及風土人情。
“我叔叔就是一個好色鬼,而且脾氣爆躁極了。好幾個女人都死在了他手里,你難道一點兒也不害怕?”默克直截了當?shù)貑栚w恒月。
“怕又能怎樣?”趙恒月反問一句,“他敢打我,我就敢殺了他!”趙恒月冷冷道。
“呵!就你這個樣子……”
“我這個樣子怎么呢?我踏上你們漠南土地的時候就沒想著能活著回去!”趙恒月目光決絕道。
漠南王子陣亡之后,漠南內(nèi)部起了不小紛爭,圖例王用武力兼并了實力不濟的部族然后成了現(xiàn)在割據(jù)的局面。圖例王的大兒子赫喆也是野心勃勃,如果圖例王哪天死了,趙恒月連同圖例王現(xiàn)有的其他妾室都會成為財產(chǎn)轉(zhuǎn)交給繼承人。
“圖例王死的那一天,你就把我殺了吧,我會很感激你的!”趙恒月說。
“為什么?”默克奇怪道。
“我絕對不會再跟圖例王的兒子結(jié)婚!”
“或者……我也可以請求赫喆把你賞賜給我,成為我的財產(chǎn)呀!”默克道。
“不!我不是任何人的財產(chǎn)!我是個人,不是牛羊牲口!”趙恒月嚴肅警告道。
“在漠南,女人就是……啊!你敢打我!”默克剛準備反駁,趙恒月就一鞭子抽在了他身上,他手一伸就把趙恒月虜獲到自己馬背上,抬手就準備教訓她。
“啪!”趙恒月又是一個耳光,隨即一腳就把默克踹下了馬,她自己也被默克野蠻拽了下去。
“圖例王這樣說,我也照樣敢打!以為我們女人就沒一點尊嚴、血性了是不是?你再敢碰我一下,我叫你這趟差事辦砸,我看你們漠南到時怎么和我的母國解釋!”趙恒月抽出匕首抵在自己脖子上,那架勢可真不是在開玩笑。
“好好好!我不惹你行了吧!等你和我叔叔成了親,你就知道規(guī)矩了!”默克懊惱說完這句,大步流星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