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太守笑瞇瞇道:“陳年往事不值一提。少主車馬勞頓,甚是辛苦,不如先去沐浴休憩,下官去安排午膳事宜。”
烏沛頷首:“也好。有勞庭之先生了?!?p> 楊太守拱手道:“少主客氣了。若無其它吩咐,下官便先退下了。”
烏沛點頭微笑道:“去吧?!?p> 待楊太守離去,烏沛掀開車簾對烏越道:“快把她抱下來給大夫瞧瞧?!?p> 烏越將夏末抱進屋內塌上放好。幾位白胡子大夫依次給她搭了脈,說的結論都一樣,風寒入體引發(fā)高熱,憂思驚懼而暈厥,七嘴八舌說了一通。簡單來說就是吃個藥退了燒好好休息就沒事了。
烏沛就讓大夫們都寫了藥方,讓袁文帶人去醫(yī)館比對后配藥,并監(jiān)督熬藥事宜,以免有人渾水摸魚。
烏沛親自抱著夏末到浴房里,幾個丫鬟小心翼翼地給夏末搓洗頭發(fā)和身上,換了好幾次的水才算是把她搓洗干凈了。
中途夏末被溫水刺激著醒來過,看到在一旁守著她的烏沛,虛弱道:“阿沅,我沒事的,別擔心?!闭f完又因體力不支閉上了眼。烏沛在一旁憂慮不已,托著她腦袋叫丫鬟手輕點。
待夏末昏昏沉沉洗完了澡,渾身無力地被挪到臥房床榻上時,藥也煎好了。烏沛搭了把手幫夏末靠坐在床頭,接過丫鬟遞過來的藥碗,準備喂藥。
夏末虛弱地牽起一抹笑,道:“阿沅,我可以自己喝的。”
烏沛:“你身上那么燙肯定沒有力氣,還是我來喂你吧。張嘴,啊”說著一勺藥湯就懟到夏末嘴邊了。
夏末無奈張嘴喝下,苦得臉都皺成一團了,而且還有一股不知道怎么形容的怪味兒,這味兒沖得腦門子一抽抽的,感覺自己精神都好了些!
眼見阿沅要喂第二勺了,夏末急忙阻止道:“別!阿沅,還是我自己來喝吧,一勺勺的太磨人了,長痛不如短痛,也免得藥涼了,我一口干了吧!”
烏沛想想也覺得有理,便將藥碗遞給夏末。
夏末瞅著碗里黑糊糊的藥湯,撇過頭深吸一口氣,抬手就往嘴里灌!
這豪爽勁兒!幾個丫鬟都看愣了。
夏末一口干完,強忍著那股子味兒引起的反胃,接過丫鬟遞來的漱口茶水,漱了口才好些。這么一折騰,臉上就有了些血色,不是蒼白模樣了。
烏沛瞧著夏末道:“這藥果然有效,看你臉色都好了些?!?p> 夏末:……藥效沒這么快吧?臉色紅潤那不是因為藥味沖的腦供血不足缺氧憋的嗎?合著中藥這么苦味兒這么怪就是為了這立竿見影的好氣色?
烏沛伸手探了探夏末的額頭,道:“總算不那么燙手了。剛才可把我嚇到了,你身上燙的都能煮雞蛋了?!?p> 夏末笑笑,道:“估計是我沐浴了的緣故,溫水沐浴有助于退燒。我已經沒事了,你別擔心?!?p> 烏沛點點頭:“原來如此,大夫似乎也說過。那你現在感覺如何?”
夏末原想跟阿沅說下關于鄆城李太守府的丫鬟是黑衣人的事,正要開口卻看到烏沛身上的衣裙皺巴巴,鞋上都是泥。想必阿沅是為了看顧她而沒顧得上自己。堂堂烏國少主形容如此狼狽,夏末心里又酸又暖,既感動于阿沅待她真誠,又因這份友情不能延續(xù)到現代而心酸。夏末眨了眨眼睛,將眼中一點水霧眨沒了便道:“我已經無大礙了。只是服了藥有些困倦,阿沅不如先去沐浴休息吃點東西吧,我睡醒再與你說說昨日經過。”
烏沛見夏末面上顯露出困倦之色,便道:“那好,你先睡吧,趕緊養(yǎng)好精神,等你醒來我們再聊?!闭f完扶著夏末躺下,給她掖了掖被子。
夏末閉上眼。烏沛揮手讓人都退出門外,關上房門,吩咐道:“你等在門外侯著,注意屋內動靜,隨時伺候。”
“奴婢們遵命。”
烏沛點點頭回望了房門一眼,想到什么,皺了皺眉,招手叫過來一個士兵道:“去把王忠?guī)н^來?!笔勘I命而去。
別院分內外兩個院子,外院由梁城兵馬護衛(wèi),內院就是云州城帶過來的兵士站崗。
吩咐完后烏沛就去了浴房。大概是在軍中待習慣了,烏沛三兩下就洗完澡出來了。天氣熱,她不耐煩在屋里悶著,就坐在涼亭里晾頭發(fā)。
這時烏越也走過來,他也已經洗漱完畢,只是這人有點潔癖,磨磨蹭蹭到現在才洗完。
姐弟倆都是風華絕代的人物,二人寬袍大袖散發(fā)坐在亭子里,倒是有一種雌雄莫辯,超越性別之美。
雖說古人注重儀表與男女大防,但烏國情況不同,男女地位沒那么扭曲,尤其是烏沛是全軍統(tǒng)帥,常駐軍營,對這些繁瑣規(guī)矩十分不耐,所以基本是隨性而為,也沒人敢提出意見。烏越本就是個男子,又因他身份高貴,除非國宴大慶,否則平常時候對這些細枝末節(jié)的規(guī)矩也不甚搭理的。再加上他倆都是國主親生的,國主又是個護短的,于是也沒人敢找死參奏。
美色當前,院內一眾兵士卻統(tǒng)統(tǒng)都當自己瞎了,不敢瞟過去一眼。
王忠被帶到涼亭時也被驚艷了一把,但他知機快,瞄了一眼就再不敢抬頭亂看。
楊太守是跟王忠前后腳到的,他倒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半點不失儀。
二人俱到涼亭下站著,分別按自身品級行禮。
烏沛仿佛沒看到王忠一般,只淡聲對楊庭之道:“庭之先生不必多禮,你來所為何事?”
楊太守也不多問,直接道出目的:“回稟少主,廚房膳食已備好,下官是來請少主前去花廳用膳?!?p> 烏沛道:“這兒挺涼快的,不想挪動了,就在這里擺膳吧?!?p> 楊太守也沒反駁什么于理不合有違威儀之類的,啥也不說就令人將膳食搬到這邊擺上石桌。
一溜的碗盤碟子擺都擺不下。烏沛皺眉對楊太守道:“不必這許多花樣,有下飯菜,管飽就行了,你這花里胡哨的費時又費力,先就這樣吧,再去弄大碗米飯來。如今烏國雖有余糧庫存但也不能鋪張浪費,往后再招待往來官員,只管按品級俸祿招待,管飽就行,不得奢華?!?p> 楊太守躬身應下,隨后告辭去安排廚房重做。
王忠在亭下跪著一直沒敢吭聲。他受傷沒好,被抬回梁城后,楊太守做事周密,也給他請了大夫治傷,一時半刻哪那么容易好,這會兒罰跪在太陽底下,面色蒼白,汗如雨漿。
烏沛招呼自家弟弟開吃,并不管他。
兩人都餓得狠了,一頓風卷殘云,勉強填個半飽。讓人撤了碗碟,吃著最后一碟水果等著廚下再上膳。
眼見日頭俞烈,烏越擦了擦嘴,道:“阿姐,還是先問話吧,問過之后再做計較,免得人厥過去了還得弄醒再問,麻煩?!?p> 烏沛捏著一粒葡萄抬眼看向王忠,道:“跪了這許久,是否覺得委屈不平?”
王忠汗水浸透了衣衫,傷處疼得發(fā)抖,卻依然堅持不肯倒下。聽到少主問話,忙醒了醒神,回道:“回稟少主,屬下不覺得委屈。少主罰我一定有道理!”
烏沛:“我令你跟在夏姑娘身邊保護她,你卻讓她孤身一人涉險?”
王忠低頭道:“此事卻是屬于辦事不利!不敢辯駁!”
烏沛眼神一利:“認罪了?那也不算錯殺你了?!闭f完就抬起手預備拔刀。
烏越這時卻道:“你為何不辯解一二?”
王忠:“失職便是失職,屬下無可辯解。只是屬下有件事想問?!?p> 烏越好奇:“何事?”
王忠猶豫了下,還是問:“不知夏姑娘是否平安?”
烏越眉頭一挑,與烏沛互換了個眼神,問:“為何要問她的安危?你要知道,即便她求情也不能免你一死的?!?p> 王忠:“屬下不敢!只是想知道夏姑娘的安危罷了。屬于這條命就是她救下的,雖遺憾不能再報此恩,但我想知道她是否脫險,有無受傷,還請公子告知!免我死不瞑目!”
烏沛冷聲:“死不瞑目?你是在怪我?”
王忠立即放下另一條腿雙膝跪地:“屬下不敢!懇請少主告知!”
見王忠在自己凌厲氣勢下依然不改初衷,烏沛緩了神色,道:“你起來吧?!庇址愿琅赃吽藕虻南氯耍骸叭ソo他端個凳子坐,倒杯溫茶與他?!?p> 烏沛轉變得有些快,王忠有些蒙。手足無措地跪著一動不敢動,以為自己曬暈了出現了幻覺。
還是烏越看他一臉蒼白,就起身去扶了他站起來。直到坐到陰涼的亭子里才有些轉過彎來:“少主這是……不殺我了?”
烏沛哼了下,道:“夏姑娘暈倒前跟我說了是她叫你去請的援兵。你雖罪不至死,但是,一頓打也是跑不了的?!?p> 王忠聽了這話激動不已,麻“”溜滑下凳子跪下道:“多謝少主開恩!”
烏沛:“不必謝我。要不是看在夏末的面子上,哼,在我這兒你早就沒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