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要不然你跟我走？

　　衛(wèi)將軍以為是上城樓搗亂的謝嬿婉，等回過頭來，才意識到站在他身邊的不是謝嬿婉，而是殷十恨，看到殷十恨，衛(wèi)將軍比看到謝嬿婉還生氣。

　　這押糧官看著細皮嫩肉的，架出去能分分鐘被蒙古軍扯成兩半，往那一站，雖說風塵不掩其風華，但好看能當飯吃嗎？好看能退敵嗎？

　　“衛(wèi)將軍。”

　　殷十恨恭恭敬敬的朝著衛(wèi)將軍拱了拱手，誠懇的懇請衛(wèi)將軍遣兩個人護送他回汴京。

　　衛(wèi)將軍聞言，氣笑了，道：“我早跟你說過，你只適合在那遙遠的汴京城中擺弄權(quán)勢?！?p>　　“我能給你帶來兵，帶來糧。”

　　殷十恨面不改色的說道。

　　“皇帝早便不在汴京里了吧？國庫早便空了吧？國內(nèi)早便沒兵了吧？你還要騙我到什么時候？”

　　衛(wèi)將軍大聲的吼著，推了一把看似八風不動的殷十恨。

　　“你拿什么給我兵和糧？！”

　　本是昏昏欲睡的士兵被衛(wèi)將軍的話語驚醒，聽到皇帝不在汴京，聽到國庫早空，聽到?jīng)]兵來援，渾渾噩噩的腦袋像是被誰敲了一棒，低低的嗚咽聲此起彼伏。

　　殷十恨被推得后退一步，手中銀袋落地，里邊的銅板濺出幾枚在地上，他默不作聲的撿起銅板，緩緩道：

　　“這是我的事，總之你信我，我會想辦法帶著錢糧回來的。”

　　“這些銅錢麻煩衛(wèi)將軍轉(zhuǎn)交給謝嬿婉，是我欠她的......另外麻煩將軍替我向她說一聲抱歉?！?p>　　衛(wèi)將軍最終給殷十恨找了匹劣馬，兩個小兵，殷十恨沒打算跟謝嬿婉告別，三人連夜往東南面的城門而去，卻在城門口遇見了啃著煎餅的謝嬿婉。

　　此夜無月，謝嬿婉的身影被火光攏成一團，一半明亮，一半陰暗，殷十恨隔著衣衫摸著自己被燙得起了些許水泡的胸膛，鬼使神差的勒馬止步，居高臨下的道：

　　“謝嬿婉，我要走了，錢在衛(wèi)將軍那里，你找衛(wèi)將軍要便是。”

　　“你拿什么讓我相信你？”

　　謝嬿婉被冷透的煎餅噎了一口，沒好氣的盯著殷十恨胯下的劣馬。

　　宣城防守到如今，戰(zhàn)略儲備資源已經(jīng)極少，馬是稀有的東西，平日里就算人吃不飽也要讓馬吃飽，如此才好出城去作戰(zhàn)，因而便是一匹劣馬，沒經(jīng)過衛(wèi)將軍的允許，殷十恨也不可能騎走的。

　　顯而易見，這人是見過衛(wèi)將軍了。

　　“要不然你隨我走？出了宣城，我可以給你很多銅錢?！?p>　　殷十恨的話語里帶了幾分蠱惑，謝嬿婉卻是緩緩搖頭，頗為感傷的撫著眼前的城墻，道：

　　“不要，我注定了是要和這座城共存亡的，你走吧，你的錢我不要了?！?p>　　殷十恨當時沒太懂謝嬿婉這話是什么意思，驅(qū)馬離開宣城之后，回身望去，只覺得這座城更像一只潛伏在暗夜里張牙舞爪的怪獸，吞噬著城中所有人鮮活的勇氣。

　　皇帝早就不在汴京了，這事不知如何傳到衛(wèi)將軍的耳朵里，經(jīng)由他情緒爆炸的那么一喊，這宣城大半的士兵都知道了，要不了多久，全宣城都會知道的。

　　沒有明天了，皇帝都被嚇得跑了，國庫空了，內(nèi)地也沒兵了，宣城是最后一道防線，但是那又怎樣？不會有援軍了，等死吧。

　　衛(wèi)將軍坐在城樓上，一遍遍的給哭泣的士兵們灌輸一個理念——

　　殷十恨一定會回來的，帶著兵和糧回來！

　　他一定會回來的......

　　此時此刻，皇帝都靠不住了，殷十恨一個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公子哥靠的住嗎？

　　一定靠的住的，畢竟是衛(wèi)將軍信任的人啊......

　　其實衛(wèi)將軍心里也在打鼓，但他的話語里不能有絲毫的動搖！他不甘心的望著不遠處的蒙古大營，今晚蒙古軍沒有突襲，只是投了許多火球，城中百姓借此，各家各戶湊一湊，拿出為數(shù)不多的米糧貼鍋燙熟，勉強吃了一頓熱飯。

　　殷十恨帶來三百車糧食，同時也留下了不少張嘴吃飯的押糧兵，這三百車糧食并不能支撐偌大的宣城消耗太久。

　　衛(wèi)將軍守了宣城三年，親眼看著上一任城主由入門到入殮，至于這一任......宣城已經(jīng)不需要城主了，他也并不能甘心就此放城而去，也不愿意投降，唯一能指望的就是殷十恨了。

　　然而殷十恨又要到哪里去尋糧和錢？

　　衛(wèi)將軍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如同殷十恨之言，這是殷十恨的事，與他無關(guān)。

　　只有這么想，衛(wèi)將軍的心里才能輕松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