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瑞斯嘉從泰絲的手里接過了懸賞令，略微看了一會后還了回去，橘紅頭發(fā)的少女注意到她的臉上寫滿了“可惜”兩個字，接著她又在柜臺里摸出了一張羊皮紙遞給她。
“來，拿著這個，這上面有所有的賞金獵人都需要遵從的守則。而現(xiàn)在，既然你已經(jīng)選擇好了自己的委托。那有些壞消息我也要提前給你說一下——比如說你知道如果不能完成第一個委托，你將會面臨什么嗎？”
泰絲點了點頭：“我知道。三個月之內(nèi)不得再次接受任務?！?p> “沒錯，如果你在這個任務里失敗了，那么你在三個月內(nèi)都只是一個不能接受委托的見習賞金獵人?，F(xiàn)在，你可以去準備自己的第一個委托了，不過我提醒你一下，你的運氣實在不是很好——這個任務沒有那么簡單?！?p> 不用她說泰絲也猜到了，從少女選擇了這個懸賞令開始，酒館里就出現(xiàn)了各種的竊竊私語。賞金獵人們頭靠著頭，小聲地交流著各自的看法，不過她仍然能聽到一些“可惜”“運氣”的詞語。
但是泰絲的臉上并沒有流露出任何的失望或緊張，她將懸賞令折疊好放進了自己的懷里，然后沒有再說一個字，也沒有再看任何一個人，直接離開了酒館。
我沒聽錯，維查德確實嘆了口氣，她邊走邊對自己說，所以他也不相信我能完成這個任務嗎？
在少女離開酒館后，里面的眾人又重新恢復了吵鬧的狀態(tài)。
每周都會有人來注冊成為一個賞金獵人，而每月都會有見習賞金獵人完不成第一個委托，每年都會有新手死在第一個任務上，所以像泰絲一樣選擇了一塊比較糟糕的“墓碑”的情況賞金獵人們已經(jīng)見過了許多，他們之前也只是因為也許會失去一位少見的女性賞金獵人而稍微感到了一些惋惜，但也只是“一些”而已。
維查德在泰絲離開后沒多久也起身表示自己有事要離開了——還好大家都非常相信他的人品，并沒有因為他是這場牌局最大的贏家而不允許他走。
不過一直留意著他的米瑞斯嘉則看出了一些不對，她意味深長地目送著賞金獵人離開了酒館。
維查德很快就來到了協(xié)會旁邊的一個暗巷里——那是他和泰絲約定好的見面地點。
他剛從大街上轉(zhuǎn)進巷子口就看到少女正坐在一個竹箱上仔細地看著自己的第一份懸賞令，他安靜地走到了她的旁邊，沒有說話。
而泰絲又看了一會后抬頭疑惑地望著賞金獵人，問道：“維查德，這個懸賞令有什么問題嗎？‘本人的女兒瑪麗娜·克萊夫在作天（四月的第四天）晚上出門后至今未歸，希望有人能幫我找到她。’然后懸賞金是一枚金幣——這是我仔細挑選后決定的委托。薩拉石城畢竟是紛爭之國的首都，我想拐賣人口的事情應該不會出現(xiàn)在這的吧？所以我想這個叫瑪麗娜的女孩也許只是在自己朋友家玩忘記了。但是綜合其他人的反應和米瑞斯嘉小姐的話來看，我這個任務似乎并沒有我想象的那么簡單?！?p> 賞金獵人豎起了兩根手指冷冷地說道：“首先。第一點。記清楚了，泰絲——每一座城市表面有多風光亮麗，那在它的深處就有多不堪入目。接著，第二點。不要問我這個委托有什么問題，想要知道它有什么問題，自己去打聽。難道賞金獵人們在扯下懸賞令的同時還收到了一本說明書嗎？”
泰絲看著眼前面容冷峻的維查德，突然“噗嗤”一下笑出了聲：“那我現(xiàn)在不就是在向你打聽嗎？”
“哈哈——真是個聰明的女孩！”
突如其來的熟悉聲音來自于頭頂，她連忙仰起了腦袋——賞金獵人協(xié)會的接待員米瑞斯嘉正坐在一個露天的陽臺上逗弄著自己的元素妖精。
維查德則并沒有抬頭，他剛進入這個巷子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了米瑞斯嘉，只是他沒有說出來而已——因為他知道對方?jīng)]有惡意。
至少她的惡意不是字面上的意思，他當時想到。
維查德按了按泰絲的腦袋，讓她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自己的身上，然后說道：“她說的沒錯，泰絲，你這一招很聰明。但是對不起，我不會告訴你，因為你可以翻一下她給你的賞金獵人守則，上面沒有任何一條有寫到賞金獵人之間必須無條件地共享情報。你要知道我們的消息也是我們辛苦獲取的，所以你想不勞而獲？收起你的小心思吧。”
少女并沒有放棄，她張張嘴想要反駁，但是維查德的話并沒有說完：“現(xiàn)在你先回去仔細想想自己要怎么去打聽。我等一會處理完事情了就回來，希望那個時候你已經(jīng)有了一個初步的計劃?！?p> 泰絲原本還有些不服的面容立馬變成了促狹，只有十七歲的她就像個三十七歲的大叔一樣拍了拍賞金獵人的肩膀，重重地點了點頭：“放心，我不會給院長說的?！?p> 接著她就在維查德哭笑不得的表情下離開了暗巷，留下了他和米瑞斯嘉。
后者在少女離開后就從三層樓高的陽臺上跳了下來。
如果泰絲還在，看到眼前的情形她一定會驚訝得合不了嘴——米瑞斯嘉的后背出現(xiàn)了類似蝴蝶的巨大翅膀，在它們的扇動下，賞金獵人協(xié)會的接待員以一個緩慢的速度落在了地上，落在了黑發(fā)人的面前。
維查德伸手輕輕地撫摸著她身后的翅膀，嘴里不停地贊嘆著：“就算我已經(jīng)看到過它很多次了，但是我仍然要忍不住感嘆——奧術(shù)元素賦予你的這對翅膀?qū)嵲谑翘利惲耍?，應該用‘夢幻’這個詞來形容?！?p> 接待員小姐一只手捂著嘴巴輕輕地笑著，另一只手托起了自己發(fā)出粉色光芒的元素妖精：“這都是杰克斯給我的，你要謝就謝它吧?！?p> “不?！辟p金獵人放在對方翅膀上的手慢慢地移到了她的臉頰上，他的眼神也漸漸溫柔了起來，“不止是它。杰克斯只是將你血脈中隱藏的東西給激發(fā)出來了而已，你要知道每一個人擁有的東西都不一樣——比如我知道有個人被元素妖精激發(fā)出的是發(fā)色的轉(zhuǎn)變，還有個人則是出現(xiàn)了一顆鑲嵌在額頭的寶石。啊——米拉，我越來越確定了，在你的祖先里一定有和天怒一族通過婚的人。不僅是因為瑞文特爾離蒼白之巢很近，更是因為他們是唯一擁有著翅膀的人形種族，而這種特征現(xiàn)在在元素妖精的……該死！晴風，你又對我施法！”
維查德抽回了正輕撫著米瑞斯嘉臉頰的右手，向后快速地退了一步，他的臉上充滿了戒備。
而對方的臉上則堆滿了笑容。接著在她的指揮下，球形的元素妖精回到了她腰上的小燈籠里，她背后的翅膀也消失不見：“維查德，你都已經(jīng)吃過幾次虧了，怎么還是會被杰克斯迷惑呢？”
“晴風，我警告你最后一次，如果你再讓杰克斯在我身上作祟，我下次就直接動手了！”
米瑞斯嘉做出了一個悲傷的表情：“唉——你們男人都是這樣。在床上的時候說的情話比大海里的水都要多，甚至恨不得把里面所有的魚都給我抓來。然而一旦穿上褲子了就對我又是不冷不熱的態(tài)度。”
維查德的臉罕見地紅了起來：“你提醒了我那是我第一次中招?！?p> “是嗎？”米瑞斯嘉將左手的食指放在了自己的嘴唇上，“但是后半夜的時候杰克斯就已經(jīng)回到了它的燈籠里。而且如果由我這個當事人來判定的話，你后半夜的表現(xiàn)可是比前半夜好太多了——如果你說你已經(jīng)忘記了的話，我不介意幫你回憶起來?！?p> 維查德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感，重新用一種嚴肅的語氣說道：“所以你在這干什么？”
“哼，生硬的轉(zhuǎn)折，該死的男人……之前你和泰絲一同進協(xié)會的時候我本來以為只是巧合，但是當她選擇那個任務后我聽到了你的嘆息——你可以瞞過那些五大三粗的散發(fā)著臭味的家伙們，但是你瞞不過我。我還在想我們的‘黑發(fā)人’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多愁善感了，結(jié)果她才剛離開協(xié)會你就也要離開了。我很好奇你們兩個之間是不是有關(guān)系就跟了過來——所以她是誰？你的學生嗎？”
賞金獵人搖了搖頭：“不是，她是我老師的女兒，基本上我們就是兄妹的關(guān)系。而她對成為一個賞金獵人這件事很熱衷，所以我就帶她來這注冊了?！?p> “原來如此。她是一個很聰明的女孩——為什么你不告訴她這份懸賞背后隱藏的東西呢？”
“我問你，為什么大部分的賞金獵人在沒有任務的時候都更愿意待在協(xié)會里和其他人喝酒、打牌，然后晚上去妓院，而不是去建立一個穩(wěn)定的家庭呢？”
米瑞斯嘉嘆了一口氣，慢慢地回答道：“因為他們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會死。”
“對！因為每一個賞金獵人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著完成下個委托，所以他們更愿意活在當下，把每一天都當做是自己的最后一天。而我們又不是人渣，所以我們也不會去和其他人組成家庭。因為如果我們死在了任務中，那么對于我們家庭的另一半來說，這是一件太殘忍的事情?！本S查德死死地盯著她，“所以我希望泰絲失敗，我不想她成為一個賞金獵人?！?p> “維查德?！?p> “什么？”
“我可以抱你嗎？”
賞金獵人沒有說話，他張開了手臂。米瑞斯嘉迎了上去，兩人緊緊地抱在了一起，他們都能聽到對方的呼吸聲與心跳聲。
“維查德，我了解她，她不會被嚇跑的。她的眼神和很久以前我從家里逃出來時一樣，充滿了倔強與興奮——人類是不會輕易地對自己喜歡的事物放手的。”
“我知道，我也沒想替她去做決定，但是我會讓她真切地知道成為一個賞金獵人不是在玩過家家?！?p> “呵呵，真是一個奇怪的比喻呢。”
雖然他們已不再說話，但是他們的相擁卻并沒有結(jié)束——直到巷子口走進來一個喝多了啤酒后想要找地方解決問題的賞金獵人。
“呃——誰？維查德？米瑞斯嘉小姐？??！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換個地方，你們繼續(xù)，你們繼續(xù)！”
他立馬轉(zhuǎn)身離開了暗巷，擁抱著的兩人也順勢分開。
“哈！維查德，現(xiàn)在協(xié)會里又會有新的傳言了?！?p> 賞金獵人笑了笑，然后說道：“好了，我先回去了。”
“嗯，如果你有麻煩了，記得來找我?！?p> 維查德點了點頭，沒有再說話，走出了巷子。
米瑞斯嘉在他離開后將自己腰間的小燈籠提到了自己的眼前——但是她的雙眼已經(jīng)有些迷離。
她喃喃道：“杰克斯，你又在我們兩個身上施法了嗎？”
而元素妖精此時正安靜地躺在小燈籠里，沒有發(fā)出任何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