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武館隔一道街便是廣州城最大的比武圓臺,此比武圓臺名為龍虎臺。這個圓臺自明朝嘉靖時期便有了,幾經(jīng)修復(fù)保留到了現(xiàn)在,但是近幾年一直沒有正式的比武大會在這兒舉行,因此這里也成了孩子們平時打架玩鬧的常去的地方。
但是今天上午,這塊一改平時冷清的氛圍,可謂是人山人海,萬人空巷。百姓們都放下手中忙碌的工作,結(jié)伴過來圍觀,有的都天沒亮就跑過來占個好的位置,然后等人多了高價出售,發(fā)點偏財。
這就是百姓的常態(tài),一般能聚這么多人的事兒無非是這五種:看犯人砍頭、看兩家結(jié)親、看大官進(jìn)城、看苦主奔喪、還有就是看武師打架。
今天這個屬于最后一種,圓臺外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膰艘淮笕θ?,水泄不通?p> “就是咱們武師私底下的比試,干嘛這么大庭廣眾的比啊,這么多人,鬧死了?!币A道。
“沒辦法了,師兄,誰讓咱們練武的講究的就是一個牌面呢?”車富萊一旁無奈道。
尹華看著后面一直想往前擠的人流,一臉生無可戀地道:“那這人也太多了,我的媽啊。這幫大爺大媽平時看著一個個喘氣走道都困難,這看熱鬧往前涌這么這么大勁兒?。縿e擠了,架的臺子都要塌了??!”
車富萊兩人一起被安排賭往會場里涌的人群,但是看是有點困難,在看熱鬧這方面,上了歲數(shù)的老人可比年輕人能擠能搶的厲害的多。車富萊滿頭大汗,道:“下次再這樣就應(yīng)該收費,一個人收他個三錢銀子我看誰還這么擠?!彼f著擺手叫來他家里幾個家丁,道:“你們在這兒替我們盯著,人不夠的話去富來賭坊叫點人過來,別讓他們這么擠,要不搭的外架子根本受不了,遲早得塌?!?p> 兩人可算是騰出功夫休息一會兒了,尹華道:“馬上開始了,人都到齊了吧?!?p> “選手都到齊了,不過魯大師還躺在那兒呢,一會兒只能七人打了,他算自動棄權(quán)了。”
“聽說是昨天和葉芝貞的女兒還有李名醫(yī)他們出去大魚大肉去了,吃的半夜難受,徹底動不了了。真是的,不說這魯大師,那個葉家小姐馬上要嫁給李經(jīng)淦了都。還跟這么大歲數(shù)的人出去吃飯,一點樣都沒有?!?p> “這些消息你現(xiàn)在都不知道啊,大師兄?”車富萊一臉嫌棄地樣子道:“這婚事可能成不了了都?!?p> “真的假的,兩廣總督李大人反悔了?還是被葉芝貞推了?李瀚章的婚事還有人敢推呢?”
“嗨,你天天在武館練功,功夫沒咋長進(jìn),怎么這消息也這么不靈通呢?”車富萊反正有機會就要嘲弄一下自己這位師兄,“現(xiàn)在兩方面都有,聽說那個李經(jīng)淦在大不列顛被那幫洋鬼子給帶跑了,居然自己交了個英國的女人,一回來跟他父親一鬧不要娶葉秋夢,這還得了?被李大人關(guān)了禁閉,大婚前不能出去,現(xiàn)在正鬧著呢?!?p> 尹華很是驚訝:“這老外的藍(lán)眼睛黃頭發(fā)的有啥好的,哪有咱們大清女子招人喜歡呢,什么品位啊這人?”
“這就叫蘿卜白菜各有所愛,知道不?還有呢,那個葉秋夢女魔頭的脾氣不用我說了吧,她知道自己被安排嫁人以后這痛和葉芝貞吵架??!后來好笑,還說讓她老子替她去結(jié)這個婚,說當(dāng)時都把葉芝貞氣暈過去了?!?p> 尹華看了看他:“這你都咋知道的?。俊?p> “嗨,茶館,酒樓,賭坊?,F(xiàn)在傳的滿大街都快知道了,都是通武館的他的好徒弟們說的?,F(xiàn)在廣州城就兩個大事兒,一個是中日比武的事兒,一個就是李家葉家大婚的事兒,那有點風(fēng)吹草動傳的還不快嗎?你聽我說我,現(xiàn)在還有呢,說葉秋夢這兩天和那個叫沈落松的走的可近乎了。就是那個陳清玉的二兄弟,那天推薦魯大師的那小子?!?p> “哦,我那天和王慧心在場,那小子長得確實不賴,我要是女的我也喜歡他。葉秋夢跟他也不奇怪,不過這當(dāng)口跟總督悔婚,這不找死嗎?”
“誰說不是呢?可是她就那脾氣,以前她可沒少欺負(fù)過我們,你都忘了???不過,女人就是女人,長大了就喜歡這種小白臉,你看那個姓沈的,繡花的大枕頭,仗著讀了幾年書,認(rèn)識兩個厲害人,還會什么?但是話說回來最后她一個女的能翻出啥浪花來???還不得乖乖把這婚成了,還能跟這姓沈的私奔不成?”
“就是,那沈落松要是一起跑了,他還活不活了在這兒。兩廣都是李大人的地盤。所以估計是不可能的。”
兩人正聊呢,突然,車富萊手一指,道:“你看,我說啥來著的,他倆又在一塊呢,你看,在對面!”
尹華順著他手指方向一看,對面是八位參賽者坐的地方,旁邊坐著是他們的朋友們,只見葉秋夢身著白衣,亭亭玉立地坐在那里,身旁坐著一位身著藍(lán)衣的男子,正是沈落松,只見兩人在那里有說有笑的,似乎周圍喧囂的聲音絲毫沒有吵到他們。外人乍一看,這兩人真的是親密無間,郎才女貌的,像是一對璧人。
“不過這么看居然還挺般配的?!眱扇诉@一看都不由得贊道。車富萊又道:“不過你看旁邊,這么一看還是在一旁的那個黑廝更加顯眼一點?!币A一看,旁邊坐著一個黑的發(fā)亮的大漢,就是這看一眼都望而生畏的曹龍莽。
而這時,看到高臺上他們師父廖清揚在上面,雙手一抬一壓,示意在場的人請先安靜下來,他有話講。尹華等人馬上示意周邊的百姓安靜下來。眾人你推我我推你,還是叫嚷了半天,才漸漸地安靜了下來。
“感謝諸位父老鄉(xiāng)親們前來捧場,今天本來是我們想私底下推選出來的一名參加中日比武的武師代表,以比武的方式選出最后的優(yōu)勝者作為代表。但今天難得各位賞臉到場,我等不勝感激?!边@些都是客套話,前兩天定了比武的時間地點后,各個武師就派弟子,聯(lián)系同仁,四處宣傳,就是為了今天這個人聲鼎沸的效果。就是那句話,比武的人有時候講的就是個牌面。
接著廖清揚便講了一下這次召開比武大會的目的,日本此時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近幾年一直不斷騷擾大清邊關(guān)海域,又在朝鮮半島不斷與清軍發(fā)生沖突,已經(jīng)忘了自己是大清臣國的事實了。這次又公然挑戰(zhàn)廣東武師,已經(jīng)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了,所以大家決定,推選出八位候選人,今日進(jìn)行公平的較量比試,選出一位勝者,與日本高手玉山信元進(jìn)行比試。
說到和日本外邦交戰(zhàn),臺下各個看熱鬧的也是激情澎湃了起來,“他媽的,倭寇就是牲口,一天天的過來找事兒!”“讓他們一個個有來無回!”“有一個算一個,統(tǒng)統(tǒng)打得他們屁滾尿流!”“支持比武,快開始吧,擠得受不了了都!”臺下頓時吵鬧了起來。
廖清揚心想現(xiàn)在多說無益,開始比吧就,他看了一眼中間的大臺,上面坐著葉芝貞,潘達(dá)他們。葉芝貞會意,起身用丹田之氣說道:“大家安靜一下,現(xiàn)在我來說明比賽規(guī)則!”他的聲音非常洪亮,震得下面立刻鴉雀無聲。
“比賽是兩兩對決,正好八人,勝者進(jìn)入下一輪,最后連贏兩場的兩人比武,勝者便為比武代表。此次比武空手兵器暗器均不限制,不過要點到為止,不可下死手。公平比武,勝負(fù)皆有目共睹?!?p> 葉芝貞說完看了一眼坐在左邊遠(yuǎn)處的葉秋夢,看她和那個叫沈落松的臭小子聊的正歡,壓根沒理他這茬,不由得心中又一氣,不過只能強忍住,又說道:
“之前比賽的順序已經(jīng)通過抽簽的方式定好了,第一場由翁籌劍館弟子張長鳴張師傅對陣三節(jié)棍大師朱裕豐朱師傅、第二場由飛虎堂堂主勞源勞師傅對陣前少林寺弟子陳清玉陳少俠,前兩場勝者相互進(jìn)行下一場比試;第三場由南拳高手姚祿姚師傅對陣拳師張德山張師傅、第四場由神風(fēng)堂堂主之子潘辰龍對陣魯天恩魯大師,潘辰龍由其弟潘武虎代為比賽,這兩場勝者進(jìn)行下一輪比試。不過由于魯天恩魯大師身體抱恙,不能上場比試,所以算潘武虎直接晉級下一輪?!?p> 廖清揚回到座位,看了一眼一旁的潘達(dá),心想道:“這簽估計你也有摻假的水分在里面,昨天魯天恩說身體不行時候你就把簽給做出來了,真有心。自己人直接少打一場?!迸诉_(dá)自然不識這個茬,自顧自的在那里搖頭晃腦的。
這樣話不多說,直接開始比賽,第一場雙方就位。翁籌劍館弟子張長鳴,四十多歲的年紀(jì),面相有點尖嘴猴腮,雖然說他是劍館弟子,但是輩分卻是和余名劍相當(dāng),同屬于上一輩劍館館主的弟子,聽說劍法遠(yuǎn)在余名劍之上,只是因為種種原因,沒有當(dāng)上館主。三節(jié)棍大師朱裕豐是天津人,身材中等,一張國字臉,小時候因父親比武失手打死了人不得已吃了官司,自己無依無靠又被仇家追殺便無奈開始了南漂,最后在路途中邊奔波邊苦練家傳三節(jié)棍棍法,最后大成,幾年后在廣州城落腳成家。被譽為廣州城兵器排行第二,第一是葉芝貞。
雙方相互一抱拳,場下判官①王慧新喊道:“開始!”臺下瞬間再次沸騰了起來。
伴隨著眾人的叫好聲中,朱裕豐拿起手中長棍向張長鳴當(dāng)頭劈來,喝道:“張師傅!小心了!”張長鳴輕輕向右側(cè)身一閃,手中鐵花長劍由右手換到左手,手一翻從背后刺了過去,直奔朱裕豐腰間。朱裕豐借勢向前直接躲過,左手反拿長棍向后一招“橫掃千軍”掃了過來。
張長鳴一見此招騰空躍起,側(cè)身平翻躲過了這一招,平穩(wěn)落地。兩人一下試探之后,各退三步,準(zhǔn)備換招,繼續(xù)進(jìn)攻。
臺下的熱情已經(jīng)被點燃,歡呼叫好聲此起彼伏,都大喊道:“好啊,好功夫!”
可是一旁的葉芝貞廖清揚等人卻皺起眉頭,搖起來頭。葉芝貞道:“身法倒是可以,不過這不夠???”
廖清揚說道:“是,雖然剛才兩招都是試探,但是勁力身法已經(jīng)看出了很大的破綻,這樣實在無法與玉山信元比武?!?p> 余名劍一旁聽自己館內(nèi)目前第一高手就落得這個評價,實在沒什么能插話的余地了,便默不作聲。而潘達(dá)笑道:“哈哈,跟你們講,這些都是開胃小菜,等一會兒我兒子上去的,你們絕對眼前一亮,知道不?他們現(xiàn)在就是爭一個決賽輸給我兒子的一個資格,看看熱鬧就行了?!甭犞捳媸亲孕诺臎]邊了。
而在另一邊陳清玉幾人那里,對這二人的評價更是直接。“要都這水平我就不來這么早了,這底下還叫好呢?”曹龍莽毫不客氣地說道。
葉秋夢坐在沈落松旁邊剛開始有點害怕曹龍莽這個長相,但是后來聊了兩句感覺他性格挺好的,只是長得比較粗獷,就不害怕了,她笑著說道:“哈哈,我就說這兩個人之前我就知道,武功都比較平常,就當(dāng)看熱鬧嘍?!?p> 曹龍莽道:“哼,你還別說,我要知道這水平都這樣,我也替我大哥打比賽了,別說一打一,就是我一只手,他們六個加起來也不是我的對手。我可不是開玩笑的?!?p> 葉秋夢覺得他在吹牛,平常的她早就出言反駁了,不過礙于他是沈落松的三弟,只得笑著答道:“好好,真厲害啊你?!?p> 沈落松看葉秋夢好像不是很信的樣子,說道:“是真的,我這個三弟看著很五大三粗的,但他可是說什么是什么,從不說一句狂話?!鄙蚵渌烧f的沒錯,后來曹龍莽真的印證了自己確實沒有在吹牛。
只聽他曹龍莽又說道:“還是二哥了解我,穿一條褲子長大的就是不一樣,不過這些人實在不經(jīng)看,我們哥三誰上去打他們都是玩一樣?!?p> 葉秋夢一臉懵的看相沈落松,眼神似乎在說道:“聽他這么說你還會武功嗎?而且還很厲害的樣子。”
注:①判官:清朝對裁判的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