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天氣風和日麗，一路南下，回程的路上鳥語花香，邊走邊停，倒也樂得輕松自在。有郭艾和關(guān)夢一路，總是歡聲笑語連連。衛(wèi)子期偶爾也會來這輛馬車中，這時候，他們倆就會自動的借故離開。
“于歌姐姐，馬上就要到都城了，要不然，你住我家好不好？”
她一介罪臣之女，住進關(guān)將軍家，恐怕會帶來麻煩。
“不要了，客棧很方便，或者，租一個院子也不錯。再說，這么些年，發(fā)我的薪俸我可沒有機會用過。”
“關(guān)夢，你不要擔心我啦?！?p> 郭艾湊過去小聲說著，“子期會安排的，你就別瞎操心了?！?p> 說著又笑嘻嘻的看向殷于歌，“殷姑娘說的對，住我家都好，千萬別住小夢兒家。哎喲，你是不知道她哥哥，要是見到你這么個大美女，肯定會瘋掉的！”
關(guān)夢用手肘頂著他，“什么?。∥腋绺缛撕芎玫?。哼?！?p> “好是好，就是…太喜歡美女了點?！?p> “胡說八道?！?p> 兩個人繼續(xù)打鬧著，這樣的氛圍讓她有些緊張的心情變得淡然了些。過了一段時間，新進的馬車終于停下。田方掀開馬車車窗，朝里面說著。
“小軍師，都城到了！城衛(wèi)要檢查，你們都下來?！?p> 殷于歌深吸一口氣，從她跟衛(wèi)家軍南下開始到現(xiàn)在，算起來也有四年時間沒有回過都城。延綿數(shù)丈的城門前，往來行旅絡繹不絕。再往里，寬闊的大道旁，鱗次櫛比的房屋整齊排列，商店招牌精致奢華。
她身著紅衣，下車時經(jīng)紗裙隨風飄舞，在人群中異常顯眼，襯的面容愈加美艷無比，不少人往這邊看著。
衛(wèi)子期干脆命衛(wèi)影去守城官兵那里，遞過大將軍印信，以期快速通行。官兵看見印信，連忙施禮，小跑過來，大概打量了一下來人與車內(nèi)的衣物，便立即放行。
原本殷于歌是想走一走，熟悉都城的變化，不料被衛(wèi)子期拉上車。
“外面人多眼雜，還是在車中比較好。”因為行人之前對殷于歌太過直接的注視，他眉目間透露著不悅，“晚些時候收拾好，我再帶你出來逛逛?！?p> “不用了，我待會兒直接去客棧訂房?！?p> “什么？”
衛(wèi)子期身體前傾緊盯著她，知道現(xiàn)在帶她回衛(wèi)府名不正言不順，早先他就吩咐了衛(wèi)影命人將之前自己的宅子收拾出來。
“我已經(jīng)讓人收拾好了一處院落?！?p> “客棧很方便，住你那里，會引起誤會和不必要的麻煩。”
她微蹙著眉。先不說衛(wèi)驍老將軍知道此事會做如何處理，還有蘇府，都城那么多人都看著，她不想平添麻煩。
“那我重新找一處?！?p> “將…”
“不要拒絕?！?p> 自踏上回都城的路途開始，衛(wèi)子期就開始有些擔憂，以她的性子，如果自己處理不好，只會讓二人漸行漸遠。衛(wèi)子期打開車窗，喊著田方，田方御馬而行，放緩了步速與馬車平齊。
“將軍，什么事？”
“你去送以真回府?！?p> “這…”田方撓撓頭，“蘇國公他?！?p> “我有其他事?！?p> 田方自然知道他說的事關(guān)小軍師，可是現(xiàn)下兩人姻親關(guān)系在前，如果不送蘇小姐回府，到底是有些說不過去的。
“將軍，恐怕蘇國公那邊不好交代?！?p> “我稍后親自登門解釋。”
衛(wèi)子期挑著眉，“還有疑問嗎？”
“沒了沒了，那俺去送?！?p> 殷于歌更擔心的是如何開啟殷家案件的調(diào)查，她的臉浮現(xiàn)了一層愁容。繼續(xù)走了小半個時辰，馬車停駐，衛(wèi)影上來打開車門。
“將軍，殷姑娘，到了?！?p> 殷于歌這才回過神來，提裙下車。她們停在小巷前的一處院落，院落中長滿了繁盛的千蔦藤，已順著圍墻攀援而上。
“這是衛(wèi)影娘親生前住的地方。”
衛(wèi)影難得笑著，“娘親已經(jīng)去世幾年，反正也是空著，她生前喜歡熱鬧，如今有殷姑娘來住，也算是增添生氣?！?p> “多謝衛(wèi)大哥，真是叨擾?！?p> “殷姑娘不要見外?！?p> 關(guān)夢與郭艾此時也跟著下馬，走了過來。
“于歌姐姐！”
關(guān)夢笑起來，因為郭艾在旁，她比起初見時柔和嬌憨了許多，“我家就在兩條街以外，很近的，我會時常來找你的哦。”
“現(xiàn)下快回家吧，游歷許久，想必爹娘都等不及了。”
郭艾上前，儀態(tài)端莊：“既然小夢兒都幫人家說完了。那我只好說，如果，萬一！子期兄欺負你，來找我，我郭艾，一定要把他打哭為止。”
郭艾此話一出，大家輕笑，氣氛變得活躍起來。
“好啦好啦，舟車勞頓，你們快回家休息?！?p> 看著郭艾關(guān)夢離開，這里又安靜了一些，不知為什么，明明會再相見，她心中總是裝著沒來由的不舍之情。宅子里還剩幾個仆人和侍女，又給她調(diào)撥了兩個護衛(wèi)過來?？吹揭磺袦蕚渲苋?，衛(wèi)子期這才離開。
“那，我們就先走了?！毙l(wèi)子期牽起她的手，依依不舍，“回家報道之后就來找你?！?p> 殷于歌笑著，迎著夕陽余暉明媚燦爛，“我又不會跑，去忙你的事。”
“于歌，等我?！?p> 她緩緩抬起頭，像千蔦藤的藤蔓一樣富有生命力。
是夜，殷于歌換了身干凈的衣裙，出了宅院，兩個護衛(wèi)悄悄在后面跟著。
燈籠高高懸掛，角樓里，商鋪旁，總是人聲鼎沸，言笑晏晏。一條小溪順著寬廣的朱雀大道，自北城流向南城城門，溪旁兩側(cè)楊柳依依，有結(jié)對的青年男女，也有背著包袱匆忙上路的行旅。
大道上時不時有馬隊經(jīng)過巡邏，那騎在馬上的人身上的制服，無比的熟悉。殷于歌站在那里，看他們停下檢查配件，又上馬，這一系列熟悉的動作讓她濕了眼眶。以前她的爹爹總是在小隊中的第一個人，意氣風發(fā)，氣宇軒昂，在離家上馬的那一刻，總會回過頭來沖她溫柔的笑著，再御馬離開。
她搖了搖頭，繼續(xù)前行。
賢醫(yī)館坐落在朱雀大道以西的青石巷中，賢醫(yī)館老醫(yī)師去世之后，她離開都城隨軍出征。老醫(yī)師無兒無女，現(xiàn)在的賢醫(yī)館由老醫(yī)師的侄子貫仲經(jīng)營，早已已不復當年，變成了藥坊。
“咦，殷姑娘！”
殷于歌抬首，只見貫仲著一襲青衫走了過來。他的臉上留著淺淺的胡茬，棱角分明，褪去當年的稚氣，見到殷于歌，滿臉洋溢著笑容。
“殷姑娘，你何時回來的都城？”
她提著裙擺拾階而上，“今日剛到?！?p> 鋪內(nèi)仍舊是當年的那些人，只不過少了許多。茯苓本來正在結(jié)賬，看到她出現(xiàn)，也迅速的圍攏了過來。
“那這次要待多久，還離開嗎？”貫仲搬來椅子，引她入座。
“時間還沒確定。不過，辦完事后會離開的?！?p> “這樣啊?！必炛賴@著氣，“你是不知道，自從你走了之后，這醫(yī)館的生意越來越差，這診金也給不了許多。本來陸陸續(xù)續(xù)請來了大夫坐診，都嫌棄我們診金太低，沒待多久就離開了?！?p> “殷姐姐！”
茯苓笑的咧開了嘴，“既然你回來都城，要不然也回醫(yī)館幫幫忙。你知道的，我們這藥價便宜，可是沒有大夫坐診，那些街坊鄰居也不方便嘛?！?p> 貫仲低沉著聲音，示意他不要再說，“殷姑娘此次回來是辦事，可沒這么多閑工夫?！?p> 說著滿臉笑容轉(zhuǎn)過來，“能來走走，我們就很開心了，是吧？”
茯苓點頭，“殷姐姐你隨時過來玩哦。”
她思忖片刻，“我想，閑時來坐診是沒有問題的，不知道，你們覺得怎么樣？”
此話一出，大伙都很開心，貫仲更是笑得合不攏嘴。
“真的？”
“貫仲大哥，我說的話什么時候有假。”
“那我們，求之不得呀。”貫仲笑瞇瞇的，摸著脖子。
“對了，殷姐姐你現(xiàn)下住哪？”茯苓送走客人。
“住朋友家，離這里不遠?！?p> “我們正準備吃晚飯呢，快來快來。”茯苓拉起殷于歌就往后院走。
后院擺放和以前一樣，中間放著石桌石椅，不大的桌面堆滿了飯菜。院側(cè)種滿了各種花草，旁邊有木架，平日里用來曬藥草。
“現(xiàn)在天氣暖和，我們就在院子里吃飯，像以前一樣。這樣，門鋪上有客人，也能一眼看到?！?p> “我還記得?！?p> 只不過老醫(yī)師在，他總是慈祥和藹，但是對看診卻又是執(zhí)著的要命，不看完病人，他是不會離開前堂過來吃飯的。
“嘗嘗。”茯苓夾了塊蕨菜。
“飯菜的味道一點也沒變?！?p> 茯苓笑著，“嘿嘿，還是那么難吃？”
“哪有?！币笥诟璺畔履究辏骸皩α耍炛俅蟾?，嫂嫂她怎么沒出來？”
“哦，現(xiàn)下有了身孕，剛做好飯就讓她回家休息去了?！?p> 貫仲的臉上浮現(xiàn)出濃烈的喜悅。
“貫仲大哥當?shù)?！真是喜事?！?p> “殷姐姐你呢？長得這么標致，哪位公子哥那么幸運。”
當初入衛(wèi)家軍一事，大伙都認為是繼承老醫(yī)師職位的緣故，并不知道這里面與衛(wèi)子期的瓜葛。
“我，還單身。”殷于歌笑著，看不出一絲苦澀。
貫仲給她夾菜，“殷大夫有大志向，豈會拘泥于兒女情長，哪像茯苓你呀，不好好學習醫(yī)術(shù)，倒是天天的往隔壁巷子跑，不知道去招惹哪家的姑娘?！?p> “貫仲哥你這就不對了啊，我可是很規(guī)矩的！”
“哦，不覺得。”
常山頂著有些微胖的肚子，舉起手來，“我作證！茯苓哥天天去找小菱姑娘?！?p> “你！”
茯苓提起筷子就敲打在常山的手背上，“大人說話，你別插嘴?！?p> “什么嘛！就比你小一歲?！?p> “我說茯苓啊，趁著殷大夫這些日子來上門坐診，我看你還是抽點時間學習學習啊?！?p> “好嘞，貫仲哥?！?p> 你一言我一語，飯桌上熱鬧非凡，連普通的飯菜都充滿著溫情。離開醫(yī)館時，殷于歌謝絕了貫仲送她回家的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