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畢竟人多口雜，為了避免給衛(wèi)子期帶來不必要的麻煩，殷于歌特意換上了男裝。
湘王府門房小廝見到衛(wèi)子期，熱絡(luò)的招呼著，“衛(wèi)將軍，湘王已等候多時，請進?！?p> 剛到大堂，穿著秋色錦衣的男子面含笑意地走過來，熟絡(luò)的拍了拍他的肩。
“子期！回都城幾天，終于舍得來看我了？”
“此次回都城，連叔父那里我都還沒來得及去，首先來看你?！?p> 湘王云洛向他肩后望著，只見這個小公子唇紅齒白，倒一些女氣。他輕靠著衛(wèi)子期的肩，“什么時候有這種癖好了？”
“湘王可別胡說?！?p> 隨著話語聲，殷于歌看見前方一名女子緩緩走過來，眉如青黛，眼若秋水，倒是和關(guān)夢有幾分相像，只是更為精致小巧，溫婉柔美。
“柔兒來了？”湘王見她，立馬去到她身邊，“你不是在后院候著？”
“子期難得回來一次，我這個姐姐怎能不來?！?p> 衛(wèi)子期笑起來，充滿了濃郁的少年氣息，“說起來，柔姐姐，幾月不見。到如今每次見你，都變得越來越年輕漂亮?！?p> “誒？說起漂亮，我可不及你身后的姑娘。”
“姑娘？”湘王瞪大了雙眼，好奇的走到殷于歌身旁打量著。
“湘王。”殷于歌頷首施禮，“于歌見過湘王。”
“難怪我說怎么那么嬌柔的男子，原來是女兒身?！?p> “可是子期，你不是和蘇…”話音未落，關(guān)柔便拉住了他，“湘王，柔兒給大家準備了點心茶水，在后院。今日陽光明媚，正好偷閑一番?！?p> 說著走到殷于歌身旁，輕挽起她的手，向后院慢慢走去。
“小妹才回來之時，就一直在嘴里夸你個不停，又說你天姿貌美，又說你聰慧絕倫。我道是她夸張了。今日一見，果然傾國傾城?！?p> “柔王妃過譽?！?p> “和子期一樣，叫我柔兒姐姐就行?！?p> 關(guān)柔剛坐下，又輕嘟紅唇，看向殷于歌，“噢，對了，夢兒小妹今日去了郭府，稍晚再來。特意囑咐我，不要怠慢了她的于歌姐姐，這樣看來，在她心中你竟是比我還重要的。”
她撫著胸口，眼波若水，有些哀戚之色。
“柔兒姐姐?！毙l(wèi)子期一陣輕喚。
“好了好了，真是的。你看看你，姐姐說一下都不停，把于歌妹妹還給你?！闭f著靠在湘王懷中。
殷于歌看的一愣一愣的，看來傳聞中溫婉著稱的柔王妃，也是個機敏活潑的女子。
“今日前來，子期實則有事需要云洛兄幫忙?！?p> “皇叔一早差人來大概提過?！毕嫱躔堄信d致地看著殷于歌，“這位便是殷副尉的女兒殷游月？”
“是?！?p> “無須客氣啦！”湘王笑著擺擺手，“都是自家人?！?p> “…”
湘王呵呵笑著，“呃，本王的意思是，既然殷姑娘是王叔特意囑咐，便如自家人一般。殷姑娘就當在自己家中一樣，無須多禮?！?p> 他又接著說道，“殷府那件案子發(fā)生時，本王才剛?cè)胄滩浚⑽粗苯訁⑴c此案。所以除了讓刑部給予你們方便，也幫不了太多，有用的著的地方盡管說。”
“多謝湘王。”
“殷姑娘無須客氣，本王與子期雖然年歲差了點，倒是極為投緣。噢？子期?！毕嫱踅o衛(wèi)子期酒杯斟滿，“這酒是前些日子宮中拿出來的，值得一嘗?！?p> 衛(wèi)子期修長的手指懶洋洋的敲起玉杯，側(cè)首看向旁邊的殷于歌，“那是自然，小時候竟讓我背鍋?！?p> “說起來，此次在晉州遇到孟慈仵作，聽將軍說他是湘王提拔的?！币笥诟杳蛄艘豢诓瑁陉柟庀?，顯得皮膚更加白皙透亮。
“對對對！”
湘王雙眼一亮，稱贊道，“孟慈！那家伙可是個人才，本王想引薦他來刑部，他卻說，第一線的檢驗才是最重要的，堅持游歷各縣，屢破懸案?！?p> 衛(wèi)子期從懷中取出信遞過去，“他托我交給你的?！?p> 湘王云洛如獲至寶，收在一旁，“怎么，你們見過他？”
關(guān)柔給他喂著果仁，“柔兒沒告訴你？”
“小妹說，于歌妹妹這走一路，就破了一路的案。那個晉州石像藏尸一案，就有孟慈?！?p> “于歌妹妹不但是軍醫(yī)，還會破案?！?p> 關(guān)柔嬌俏的靠過來，“于歌妹妹，等你忙完之后，一定得好好的來這兒做客，給我講講那些奇聞?！?p> “柔兒姐姐謬贊了。?！?p> “柔兒，人家是來辦事的?！毕嫱跽f。
“噢?！标P(guān)柔撅著嘴，聲音綿軟，又繼續(xù)靠在湘王懷中。
湘王沉思片刻，“在這里用過午膳之后，即刻帶你們?nèi)バ滩??！?p> 刑部。
正值午后，刑部各級官員忙著處理政務(wù)。湘王接手之后大改格局，剔除閑散官員，提拔任用實干人才，刑部井井有序。
湘王靠近衛(wèi)子期悄聲說，“除了那幾個實在不好動的世家子弟，我都解決了?！?p> “速度倒是挺快?！?p> 湘王沉聲，“沒辦法，世家勢力滲透太深，要想真正拔除，只好慢慢來?！?p> 又笑起，“你也很厲害，短短幾年，就登上了大將軍之位。這么年輕的大將軍，云秦史上第一人?！?p> “湘王?！本碜跇堑氖匦l(wèi)恭敬的打著招呼。
“到了，這里是卷宗庫?！?p> 守衛(wèi)打開門，濃郁的紙墨味撲鼻而來，偌大的多排書架整齊排列。上面放著紙質(zhì)卷宗，有些下面還對應(yīng)放著木箱，是證據(jù)相關(guān)的物件，書架按照年份羅列。
“十年前的卷宗在后面?！?p> 大約走了半柱香的時間，終于在盡頭看到了十年前的年份。陽光透過高窗灑落進來，因為他們的走動，灰塵在光線中輕揚。
湘王捂住口鼻，“打掃的間隔真應(yīng)該再調(diào)短一些?！?p> 丈寬的架子上浮上了一層薄灰，即便是年代久遠，每隔一段時間都有專人清掃。殷于歌仰頭，這處高窗絹膜破損，陽光肆無忌憚的灑下，難怪這會有這么多灰。
“哦，這還沒來得及修?！毕嫱跽f道，“幾天前上報了禮部?！?p> 他搖著頭，“這蘇家仰仗著太妃和蘇國公，安插了許多子弟來朝中謀事。做事兒卻拖拖拉拉！”
“禮部…你是說以真的哥哥？”衛(wèi)子期眼色一沉，“蘇應(yīng)煬？”
“是?！?p> 擔心殷于歌不太清楚，衛(wèi)子期解釋道，“是以真舅舅的嫡子，如今掌管禮部?！?p> “卷宗按照年份，時間，被害人，與犯人的名字組合的，當年應(yīng)該是…”
“找到了?！币笥诟杩催^去，木箱上寫著：延元二十年-三月-王朗-殷啟謙。
“先別動?！?p> “怎么了？”湘王有些疑惑。
衛(wèi)子期指向箱子以上的卷宗，再指了旁側(cè)的，“這一塊沒有灰塵?！?p> “是因為有人近日翻查過？”
“是。”
“這更好的印證了這件案子有貓膩?！?p> 湘王捏著下巴：“這附近幾本都沒有灰塵，你怎么就確定目標是殷家案件?！?p> 殷于歌指著殷家案件的卷宗，“湘王請看，這與其他兩側(cè)的有什么不同？”
他湊近左看右看，卷宗都是立著放，木架比卷宗寬一些?！皼]什么不同，除了木架，卷宗上都挺干凈，木架都挺臟的?！?p> “再仔細看看?！?p> 順著殷于歌所指的地方，殷家案件卷宗前的木架上有一處細微的被拖拉的痕跡。
“殷姑娘的意思是，有人從這里抽出卷宗查看，所以這一塊會灰塵少一些？”
殷于歌點點頭。
“不對。”湘王轉(zhuǎn)身在背面同等高度的木架上測試著，“你看啊，我拖出來，這里應(yīng)該是完全干凈的，而不只是少了一些灰?！?p> 殷于歌笑笑，“湘王如果要看手中拿出來的卷宗，會怎么辦？”
他聽后很自然的將卷宗向下移了一些，拿出手巾擦著，與此同時，卷宗上的灰掉落，正好覆蓋在拖拉的痕跡上。
“這…”
殷于歌繼續(xù)解釋，“這只是巧合，如果拿書的人走了兩步，便不會留下這樣的結(jié)果。大概是抽出來的卷宗因為移動，上側(cè)太過干凈，來看的人欲蓋彌彰，將附近的卷宗也擦了?！?p> “那么，是誰呢？”
殷于歌搖搖頭。
衛(wèi)子期說道，“無論是誰，定與案件有關(guān)?！?p> 殷于歌小心翼翼地拿出卷宗，看見封面上殷啟謙的名字，音容笑貌揮之不去。
他翻身上馬離開去巡城時的回眸，生病后趴在他身上的撒嬌，睡前和娘親給自己講故事的場景，被抓走時的場景，他回頭笑著說，“月兒，不哭。爹沒事！”
“于歌？”衛(wèi)子期附耳輕喚。
從沉浸中回過神來，她深吸一口氣，緩緩翻開卷宗。
延元二十年-四月-王朗-殷啟謙案。
四月十四辰時，管家王符按例喚王朗起床，敲門久無回應(yīng)。窗戶輕掩，遂叫來仆人王喜翻窗而入。發(fā)現(xiàn)王朗陳尸床上，趴臥狀，身中數(shù)劍，探脈發(fā)現(xiàn)身亡。
經(jīng)仵作許儒林檢驗，死者王朗，年歲二十八，身長七尺五寸。
身中六劍，分別是：腹部兩劍，左下至右上，較平緩，寬一寸二分，深，寸余；
左胸膛一劍，劃傷，左上至右上，長二寸，深，三分；
左肩兩劍，右上至左下，劃傷，長一寸五分，長二寸；
后背一劍，刺入左胸，寬，一寸二分，深二寸。
未見其他異樣。
死因：后背刺入左胸傷到心臟，失血而亡。
死亡時間：四月十四日丑時。胸前有紫色尸斑。
殷于歌繼續(xù)翻頁，手有些顫抖。
“我來吧?！毙l(wèi)子期接過卷宗，繼續(xù)查看。
“由于案情重大，死者王朗乃即將出使西戎之使官，特由蘇公振赫調(diào)查此事…”
“蘇國公？”殷于歌眼色微沉。沒想到竟然與他有關(guān)。
湘王一拍手，“對，當時蘇國公因為此案還經(jīng)常來刑部?！?p> 衛(wèi)子期繼續(xù)讀著，“經(jīng)調(diào)查，四月十二，守城都尉殷啟謙因其妻楚袖顏之事曾與死者王朗發(fā)生爭執(zhí)。四月十四晚，殷啟謙與其屬官夜間巡城，丑時初分，頭痛發(fā)作，與其屬官分離。等屬官再次與之匯合，已是丑時后分?！?p> “蘇公連夜捉拿，經(jīng)探查，在其家中發(fā)現(xiàn)尚未清洗的衣衫，衣擺沾有血跡。經(jīng)仵作核實，其佩劍寬度與死者傷口符合?！?p> …
“經(jīng)連日來的審問，疑犯殷啟謙畫押認罪，承認因王朗調(diào)戲其妻一事氣急，于是生恨，將其殺死?！?p> 衛(wèi)子期看向她，她的表情僵硬，眸中閃過一絲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