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虛之界中,太元圣境。
一座恢弘莊嚴的道宮坐落在圣境中央,仙氣盎然,重重金光閃爍,似有萬千世界在內(nèi)里浮動。
道宮之中,有眾仙列座,面容端莊,聽九重錦云之上的一位年輕道人宣講大道。
那人頭戴三元九云玄光冠,身著紫袍紅服,一條金帶掛在腰間。有天地水三色玄氣結(jié)成慶云浮現(xiàn)在他頭頂,演繹三元妙理。
“混沌分后,有天地水三元之氣,生成人倫,長養(yǎng)萬物。人亦法之,號為三焦、三丹田,以養(yǎng)身形,以生神氣......
“起自無先,垂跡應(yīng)感,生乎妙一,從乎妙一,分為三元,又成三氣,化變?nèi)?,三才既滋,萬物斯備。
“三元之中,中元其最尊者也......”
道音悠揚,眾多仙家沉迷其中,面上含笑,似有所得。
這都是飛升太元圣境的天仙,今日在此聚集,聽太元道尊講道。至于道尊那些道君級數(shù)的門人,則并不在此。
忽然,太元道尊的講道聲中多了一抹不和諧的聲音,有靈風自圣境中吹拂而過,于空中鼓歌,講述碧落之妙。
空歌自鳴,碧霞郁密,音言應(yīng)答,由是道生。
太元道尊眉頭一動,講道聲止歇,眾多仙家不甘地從悟道之境中回神。
一位飛升不久的天仙見此,出列問道:“敢問老師,此風根腳為何?竟能入我太元圣境,擾亂老師道音?”
太元道尊莞爾一笑,道:
“此風非常風,乃是天地自然顯化,以宣揚碧落真諦。而所謂碧落者,則是清靈乾陽之君,最是合我玄門真諦,因此一應(yīng)玄門天域皆不可擋。”
聽聞碧落之名,一位年長的天仙眉頭一挑,詢問道:“老師執(zhí)掌天命,似乎碧落君不該于此時出世?”
碧落圣者執(zhí)掌青冥、司主天命、統(tǒng)御群仙,如果這尊神圣出世,那還要玄門三尊什么事?是以本界天命權(quán)柄早已被三尊瓜分,強壓著其不能出世。
更何況,碧落之君與另一尊存在干系緊密,在眾圣推算中日后會掀起大劫,怎么可能會在這個時間點突然冒出來!
太元道尊面上含笑,看了一眼這尊在自己座下聽講許久的天仙,贊許道:
“這非碧落之君本尊出世,其靈智未開,如何做出這般動作?而是有人間仙家機緣巧合之下領(lǐng)悟碧落大道,有入主碧落宮之相,因而有此異象生出?!?p> 又有一尊天仙出列:“老師曾有計劃以碧落之君道軀開辟天界,為我眾仙造化一方駐足之地,以全三界之名。如今有下界小仙搶先一步,敢問老師有何應(yīng)對?”
太元道尊不以為意:“碧落天契合天命,飄渺難尋,即使是我也有所不及。但如今有仙家觸摸碧落之道,前所未有地勾動碧落天顯化,我方能有所感應(yīng),如此算來,我卻不好強奪他的機緣?!?p> 說到這里,道尊目光投向人間之中:
“若他能在天界開辟前證就碧落之君的業(yè)位,屆時與我一道開天,為爾等造化一方容身之地,那這區(qū)區(qū)碧落之君的位子,我舍了就舍了!”
一尊執(zhí)掌青冥,統(tǒng)御群仙,有天命在身的天界之主碧落君,太元道尊容不下。但若是一尊普通的碧落大圣,太元道尊自然不放在心上。
“老師說笑了,”一位碧色衣袍的男子站起來出言道,“道君之位何等難證,我等修持數(shù)千年,也不過是天仙而已,這尊仙家又如何能在我等競爭下提前證道?”
太元道尊化碧落天為天界的打算不是一天兩天了,門下不少弟子都在盯著這尊業(yè)位,如今眼見又多一位競爭對手,而且對于碧落之道的領(lǐng)悟似乎還高于自己等人,自然有些訝異。
面對弟子的質(zhì)疑,太元道尊并未動怒,而是解釋道:“此仙身上別有隱秘,修行速度遠超旁人,且有其他道友落子,日后成就并非你等所能想象。”
“既然如此,”一位女仙忽然出言,“老師為何不下界點化于他,我等也好多一位小師弟?”
眾仙聞言,都笑了起來。
這位太元道尊由于一些緣故,最是關(guān)心仙道發(fā)展,但凡有天資不錯之仙道弟子,即便并非太元道統(tǒng),也會被他或明或暗地給予一些機緣,助其騰飛。
甚至還有不少人,會被道尊收入座下,成為弟子之一。這也是太元宮在玄門三宮里勢力最盛的其中一個原因。
太元道尊對于自家弟子總是很寬容,聞言笑道:“我確有此意,不過時候未到。如今此人身上尚有一難未過,若他能解脫此難,日后方有證道之機?!?p> 道尊身為玄圣,俯瞰宇宙,整個人間在其眼中也不過一枚寶珠,身上的光輝能照亮整個宇宙,將宇宙的過去未來悉數(shù)貫通。
是以,王珝進入這方宇宙后身上的隱秘、未來的可能性,在他眼中歷歷可見,如掌上觀紋。
在太元道尊觀來,王珝身上還有一些問題沒有解決,會導(dǎo)致他日后道途斷絕。若是王珝憑自己之力解決了這個問題,才會被太元道尊真正納入眼中。
見女仙似乎還有話要說,太元道尊笑著打斷了她的疑問:“我知你心中擔憂為何,放心,碧落天已經(jīng)被我重新遮掩起來,斷然不會給那幾位道友插手的機會的!”
女仙聞言微微一禮,入座聽講。
“也罷,”環(huán)視一眼,見眾仙心中尚未安定,道尊嘆聲道,“你等卻是被碧落之君的消息驚擾了心思,既然如此,那我接下來便講述碧落之妙,好給你等一些鼓勵?!?p> 眾仙見此大喜,以碧色衣袍的男子為首,齊齊對著道尊一禮:“謝過老師!”
太元道尊見狀,面上不動聲色,緩緩講述起穹極碧落之道。
雖然道尊本身象征三元之道,但他境界高遠,加之如今也知曉了碧落天所在,自然能將其中奧妙教于門人弟子。
“這些弟子有我看護,身上銳氣已經(jīng)被緩緩消磨。若真要競爭碧落之君的位置,想必那靜川道人反而更有幾分把握?!?p> 道尊口中講道,心中沉思。
“看來是該再收一名弟子了?!?p> ......
無獨有偶,這一幕不止發(fā)生在太元圣境,諸多道君玄圣對于碧落天的異動都有所察覺,一時間不知多少人的算計被打亂,只得無奈地插入變數(shù),重新推算未來種種演化。
連帶著,王珝也在許多存在那里掛上了號。
這不僅是因為其和碧落天之間的微妙聯(lián)系,更有他身為“靈海帝君”化身的這一重關(guān)系在。
不過這些事,王珝自身還不知曉,他此時正慌忙散去了碧落道炁在身邊顯化出來的神獸輿架等物,一道元神遁回肉體之中。
陽神歸體,姬飛晨見其面色不好,心中一驚,試探著問道:“可是出了什么岔子?”
“無事,”王珝正在細思,被其話語驚動,于是解釋道,“血靈魔池已經(jīng)破滅,宋紹明被血海地仙救走,其他人盡皆身死。那名地仙也被我來了一下,恐怕要花費數(shù)十年療傷??偠灾?,此行已經(jīng)圓滿功成了。”
“那道友為何還是這般神情?”
“這是我自家之事,和降魔之事無關(guān)?!蓖醌嵼p輕搖頭。
直到現(xiàn)在,他也沒有想明白自己為何能突然引動碧落天顯化。他本意只想是借助梭天碧葉之功,遁入血靈魔池,和那血海地仙過上幾招。
誰曾想梭天碧葉到手之后,一切就超出了他的預(yù)計,不管是他心有所感吐出的“玉音”名諱契合碧落君天道真名,還是碧落道炁垂落,在他周圍顯化先天道域,這一切都給了王珝一種莫名其妙,似乎被安排好的感覺。
“對了,劉道友,”王珝看向劉子墨,臉上有慚愧之色,“我須得向你道歉?!?p> “哦,發(fā)生什么事了?”劉子墨聞言挑了挑眉。
“先前因為一些我不能掌控的變故,”王珝伸出右手,一枚碧玉雕琢的寶葉托在上面,“這枚梭天碧葉被我煉化了,而且無法再被別人運用?!?p> “怎會如此!”劉子墨大吃一驚,不信邪地運起秘術(shù),試圖召回梭天碧葉。
但寶葉不為所動,安安穩(wěn)穩(wěn)地被王珝托在手中,上面碧霞之色一明一暗,如同活物在呼吸。
“先前與血海地仙交戰(zhàn)之時,我心有所感,以此為憑引動了一縷先天碧落道炁加持自身?!蓖醌嵚宰鲃h改,向眾人講述起先前一戰(zhàn)的過程來。
“我是陽神出游,那地仙是隔空出手,本來我二人就伯仲不分。但有先天道炁加持,他自然不是我對手,于是很快敗下陣來?!?p> 秦武等人紛紛點頭,結(jié)合剛才金黿城上空的聲音,似乎能想象出那血海地仙的一臉憋屈之色。
“但戰(zhàn)后我才發(fā)現(xiàn),”王珝臉上露出苦笑,“我道基似乎被那縷道炁侵染,有改換根基之危,而這枚寶葉也被道炁煉化,成為我的一尊護道之寶,無法轉(zhuǎn)交他人?!?p> 梭天碧葉是上古靈根,秉承穹天碧落之氣所化,如今被更為精純的先天碧落道炁洗刷,靈性大增,自然食髓知味,再也不愿離開王珝。
而且日后王珝要真是以碧落道君的面貌現(xiàn)世,那這梭天碧葉也有希望返還靈根之體,以先天道君伴生靈根的身份出世。
兩相比較之下,這已有懵懂靈智的寶葉自然不愿再追隨劉子墨,而是打定了注意要跟著王珝。
“這......”
劉子墨臉上露出苦笑,這是他自家的避劫秘寶,如今只是被王珝借用一次就變換了主人,他心中也不好受。
更別提看見王珝那一臉“其實我不想要,是它自己硬湊過來”的得了便宜還賣乖的神情了。
他也知道,若想收回寶葉其實很簡單,只要他轉(zhuǎn)修碧落之道,且比王珝更加精深,自然能引動梭天碧葉來投。
但一來他身為無為派弟子,自有真經(jīng)修持,總不好背棄祖師,轉(zhuǎn)修他道。二來王珝曾受道炁加身,對于碧落之道的感悟已入當世前列,不是他半途轉(zhuǎn)修所能一時趕上的。
“也罷,想必此物與我實在無緣,”劉子墨心中默誦無為真經(jīng),平復(fù)心情,手中折扇一搖,“既然如此,我倒不如做個順水人情,將其送于道友。”
“如此,那我便謝過道友了?!蓖醌嶍槃荽饝?yīng)下來,“此物對我有大用,算我欠道友一份人情,日后必然相報?!?p> 雖然他眼下道基正在被碧落道炁侵染,但是這梭天碧葉亦可穩(wěn)固、提高化身余元本質(zhì),是他不能輕易放棄的。
因此劉子墨順水推舟,將梭天碧葉送給自己,沒有毀去二人關(guān)系,這也是他樂于見到的。
“畢竟我和此物無緣,不可強求,送與道友也是天意所在?!?p> 劉子墨手中折扇一搖一擺,無為之心緩緩運轉(zhuǎn),對于王珝的話語,不置可否。
五人談?wù)撘魂?,向金黿城中行去,打算幫助秦武押送魔人,送入三山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