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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萊水仙

第二百六十章 瘟鬼行疫

蓬萊水仙 蓬萊靈海君 3632 2020-09-06 12:00:00

  六十年前,閩江渡口。

  “倬彼云漢,昭回于天。王曰:於乎!何辜今之人?天降喪亂,饑饉薦臻。靡神不舉,靡愛斯牲。圭壁既卒,寧莫我聽?

  “旱既大甚,蘊隆蟲蟲。不殄禋祀,自郊徂宮。上下奠瘞,靡神不宗。后稷不克,上帝不臨。耗斁下土,寧丁我躬.....”

  聽著江邊祈雨儀式上傳來的吟誦之聲,看著坦露了大半的干涸河床,發(fā)須花白的船家望著不足往日一半寬廣的閩江,憂心忡忡地向一旁的津吏道:

  “今年旱情真是不同以往,就連一向夏長無酷暑,冬短無嚴寒的閩州都是這副模樣,也不知天下其他州郡又是何等情形?”

  身形瘦高,滿頭大汗的年輕津吏苦笑一聲:“都好不到哪去!前日里侯官縣的小目溪已經(jīng)枯了,那大目溪眼看也快要支持不住了,不知這天下的旱災(zāi),何時是個頭???”

  “如今朝廷不穩(wěn),我聽聞其他地方多有生民按捺不住,起兵造反的。常言道大災(zāi)過后必有大疫,我只希望咱們閩州能安安生生的,把這災(zāi)抗過去!”

  雖然船家所言有些犯忌諱,但津吏只是當做沒聽到,以手搭在額前,踮腳看向祭臺方向,憂慮道:“也不知道這次向江神祈禱,有沒有用。”

  船家默然片刻,方才道:“該是有用的罷?”話語中竟也無多少信心。

  過了片刻,祈雨祭儀結(jié)束,一位瘦小的年老僧人在眾人環(huán)繞下走了過來,手中捧著一封文書,對船家道:“阿彌陀佛,施主,勞煩了?!?p>  船家忙道:“大師客氣了,老漢沒甚能耐,只能送大師一程,將大師載到江上,算不得什么?!?p>  眉長過耳,垂在干瘦臉頰兩側(cè)的僧人輕輕點頭,不再多說,和津吏一起登上了船家的小舟,一同向著江心駛?cè)?,準備將祈雨禱文沉入水底,奏請當?shù)亟裰獣浴?p>  ......

  順順利利地完成了祭神事宜,三人向著岸邊回返,此時日過中天,正是烈陽下照之時,岸邊白花花的十分晃眼,令人有頭暈?zāi)垦!盒膰I吐之意。

  三人強忍著身上難受,毫不停歇地駛向岸邊。

  及至江畔渡口,僧人突然看向前方,接著大驚失色,一手握住了船家枯瘦的手臂,聲音因為過度緊張而變得嘶?。骸巴O?!快停下!”

  船家只覺手臂疼痛難忍,顯然沒想到瘦小的老僧竟有如此氣力,一時間被抓得哀哀直叫:“停!停!這就停!您先把手松開,不然我也停不下來?。 ?p>  僧人聞言輕松口氣,松開了雞爪般抽搐的右手,仍舊看向江邊,不敢轉(zhuǎn)離視線。

  船家莫名其妙,手中長篙在水中一點,所幸天旱江淺,竹篙輕輕松松地探到了江底。只聽“咯噔”一聲!小舟在江面上停了下來,不遠處便是江岸。

  見小舟停止,津吏不解道:“大師,有什么事嗎?為什么不上岸了?”

  老僧看著江岸,臉上惶恐無比,顫聲道:“你們看岸上,是不是有十幾個黃衫男子?”

  津吏和船家聞言搭眼看去,發(fā)現(xiàn)確實不錯,于是道:“是啊,這又如何?今天的祈雨儀式上類似服飾的人不是很多嗎?”

  老僧凝重道:“出家人讀了這么多年佛經(jīng),也有點本事,這雙招子看得分明,那些黃衫男子中,絕無一人是本地村民!”

  “啊?”津吏和船家一臉懷疑,如今離岸上還有一段距離,老僧如何能看清楚岸上黃衫人面容?

  不過二人思及僧人過去的名聲,還是半信半疑道:“那這又有什么問題呢?”

  “問題大了!”老僧語調(diào)中帶上了一抹悲切,“若出家人看得不錯,那怕是瘟鬼行疫啊!”

  “什么,瘟鬼行疫?”津吏和船家大吃一驚,“這該如何是好?”

  ......

  眾所周知,瘟部為天府之一部,有瘟神及行瘟之鬼。此部中人,以散布瘟疫為己任,所至之處,必有瘟疫發(fā)生。

  傳言道,瘟鬼行疫,必顯人身,衣黃衫,穿道服,負篋荷籠,四處奔走。每至一地,皆有人目睹,而后遂有大疫云云。

  “既然是瘟鬼行疫,豈不是代表閩州要有大疫了?”

  “不錯,”老僧聲音干啞,“恐怕瘟鬼一路行來,閩江對岸都布下了瘟疫的種子啊!”

  “這!”津吏和船家大驚失色,沒想到瘟鬼就是這么走了走,竟然就要有瘟疫發(fā)生。

  “瘟鬼好歹也是天神一流,雖然職責兇惡,但也是承上天之命行事,若非天帝有命,他們不當降世?!崩仙β晣@氣,“看來如今是天要亡我閩州??!”

  津吏聞言雙手發(fā)顫,目露絕望,而船家眼中閃過一抹兇色,問老僧道:“既然如此,能不能想個法子,把那些瘟鬼給......”言下之意,老僧和津吏聽得分明。

  見二人眼神莫名地看向自己,船家獰笑道:“老漢我年輕時,也曾干過幾年江上劫人的活計,不知送了多少人去吃餛飩面!昔年也曾有個名號,喚作截江鬼!如今與其讓老漢不明不白地死在瘟鬼行疫之中,倒不如拼了這條賤命,呲他們一臉血!”

  津吏聞言驚詫道:“你是截江鬼張旺!不是說你被路過的綠林好漢殺死了嗎?”

  張旺唾了一聲,怪笑道:“當年我劫了那本家兄弟、浪里白條張順的財資,因著一時動了善心,放了他一馬,只是請他吃了碗餛飩面。誰知那人一身好水性,竟硬生生在江底咬斷了繩索,逃得了生天,后來反把我捉??!我當時告求他:‘看在先前份上,還請留我一條全尸,免叫身體受損,魂靈無歸!’于是也被他請了一碗餛飩面!”

  津吏身為守津官員,對這些江湖黑話倒也十分了解,知道所謂“餛飩面”者便是脫了衣裳,跳下江里自死。而“板刀面”便是一刀一個,將人剁將入水去!

  于是他恍然道:“所以你也效其故智,逃了一條命?那你為何又不去報復,反而金盆洗手,當了一名尋常船家呢?”

  張旺輕哼一聲,顯然不愿多說,聞言只是道:“這些舊事不提也罷,我只問大師你,可有辦法弄了那瘟鬼?”說著便看向老僧。

  僧人低宣一聲佛號,道:“瘟鬼雖顯人身,但實乃天地靈精所化,并非刀劍可傷,不過出家人有個法子,或可將其驅(qū)逐出去,不致將瘟疫帶到閩江對岸。”

  “這也夠了!”張旺嘿了一聲,“既然如此,還請大師動手!”

  老僧點了點頭,看向津吏:“你為此地津吏,管轄一地渡口、橋梁,雖然位卑,但仍算官身,有朝廷氣運遮蔽,是以此事還得請你出頭。”

  津吏聞言一愣,默然片刻,方才低聲道:“為江東父老生死計,小子敢不盡力?”

  老僧滿意稱善,于是咬破指尖,叫津吏伸出手來,在其右掌中連書三個怪字,似符非符,詭秘莫名,吩咐道:“稍后到了近前,你先以津吏之名拒絕瘟鬼渡江。你身為朝廷官員,又是此地津吏,當能有所效用。不過如今龍庭不穩(wěn)、國運動搖,恐怕你之言語作用不大。若事有不諧,立刻以此符示之,或有奇跡發(fā)生。”

  見津吏小心應(yīng)下,老僧頓了頓,又遲緩地轉(zhuǎn)頭看向昔年的截江惡鬼,如今的船夫張旺,低聲道:“施主當初造下殺孽,縱然如今有心悔過,但身上兇厲之氣不消,對那瘟鬼亦有震懾之意,屆時可立在津吏身后,為其護衛(wèi)。”

  張旺笑呵呵地將手中長篙一擰,竟從其中抽出來一把樸刀,單手將其斜斜垂在身后,看向僧人道:“大師放心,只要老漢還活著,他就死不了!”

  老僧面上露出一個溫和笑容,盤坐下去,道:“既然如此,還容出家人在此暫歇片刻。”

  張旺和津吏默然,好一會才道:“大師好走?!?p>  見僧人垂頭不應(yīng),張旺把樸刀插回船棹之中,看向津吏:“走罷?”

  津吏點點頭:“走!”

  張旺便把手中長篙在水中一點,停了好一會的小舟便再度向著江岸駛?cè)ィ蛑鞘畮酌练€(wěn)不動的黃衫人駛?cè)?,沒有半點遲疑。

  無人注意間,一點靈光從僧人身中脫離,沒入水中消失不見。

  ......

  一處奇異空間之中,一座奢華府邸坐落于此。

  青玉為瓦、琉璃作墻。霞光隱隱間,珊瑚水晶為飾;瑞氣蒸騰中,赤珠琥珀作觀。分明一副神仙景,正是蠻江水伯宮。

  閩江水府之中,此地主人,閩江水神陳元龍端坐案前,周圍眾多水族精怪分列,江神面前浮現(xiàn)一道靈光,正是那老僧所化。

  閉目冥思一會,陳元龍面色一動,伸手一指,那靈光化作僧人身影立在案前。其甫一清醒,便向著陳元龍俯身拜下:“還請江主慈悲,緩解旱情,止歇災(zāi)疫,救救閩江兩岸眾生罷!”

  陳元龍面色黯然,緩緩道:“本神秉天命而護眾生,如今人王不敬、觸怒眾神,天帝震怒,下旨廢黜本朝正統(tǒng),另點真龍,又令旱神瘟鬼入世,是以天下方有此劫?!?p>  老僧哀求道:“上古圣王有言:‘萬方有罪,罪在朕躬。百姓有過,在予一人’,此君任其責者也。如今人主觸怒于天,而世間百姓何辜?還望尊神垂憐,行云布雨,呵退瘟鬼,護佑閩州一地,如此才不負神職!”

  水神嘆道:“吾如何不知?只是此事牽扯深遠......罷了,來人!送這位出家人下去歇息罷!至于治災(zāi)之事,無有天庭旨意,吾不敢為也。不然,涇河龍王舊事,為吾前車之鑒矣!”

  二百年前,涇河龍王與仙人賭斗,篡改天庭所頒降雨條令,私改時辰,克扣雨量,犯了天條,被壓到斬龍臺上走了一遭,如今仍在輪回之中打滾。此事天下眾神俱知,是以不敢妄自行動,只得坐觀人間災(zāi)禍。

  “......”老僧一點靈光所化身影默然不語,擺手拒絕了水府侍衛(wèi)的邀領(lǐng),沉聲道:“既然如此,還請尊神放我歸去,出家人縱然身死,仍愿為阻止瘟鬼出一份力!”

  陳元龍眼帶可惜,面露薄怒:“陰陽相隔,豈能以陰身干涉陽世?你既不愿在我水府逗留,那便速速入了輪回,轉(zhuǎn)世投胎去罷!”

  說著大袖一揮,一道幽深漩渦浮現(xiàn),內(nèi)中有陰幽之氣發(fā)散,且水聲潺潺而出,似能動搖魂魄,洗滌性靈。

  漩渦之中傳來龐然吸力,老僧身不由己,騰空飛起,被納入其中,來不及留下任何言語,便消失不見。

  送僧人入了輪回,水神臉上怒色未消,環(huán)視自家班底一圈,輕哼一聲道:“且散了罷!”

  “喏!”

  眾多水府兵將沉聲而退,無有一者出列發(fā)言,縱然旱情之下閩江水族死傷亦是不少。

  見此陳元龍眼中又有怒意生出,旋即被他強壓而下,揮袖離去,返回水府靜室之中,權(quán)當眼不見心不煩。

蓬萊靈海君

Ps:   船夫,截江鬼張旺,水滸中人物,因打劫了浪里白條張順,被后者縛了手腳,投入揚子江中。   另,“瘟鬼行疫”一條,見《夷堅丁志》中卷五“異僧符”條、卷一七“宣州孟郎中”條、《夷堅丁志》卷一三“劉十九郎”條中相關(guān)記載。我是在看《都市的變形德魯伊》時看見了這個詞匯,于是好奇地查閱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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