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虛道人既驚且怒的目光注視下,似是從歲月中走出的祖師遺骸一步邁出,覷天帝殿中層層疊疊的大陣如無物,憑虛臨空,立在了玉皇山巔,直面那遮天蔽日的血色霞云。
在這個過程中,虛道人面上的怒色漸漸退去,反倒像是想起了什么,變得驚疑不定起來。
“虛重,發(fā)生了什么事?”
正在虛道人深思時,一道身影從山后飛出,落在他身邊,正是玄天宗上一代門人,虛道人的師伯,守拙老道。
而他口中所喚的虛重,正是虛道人道號,虛道人幼時抓周單抓了一個“虛”字,而入玄天宗后又排在“虛”字輩,故得此名。不過世人為顯尊敬,只喚其人為虛道人。
“回師伯,”虛道人沉聲道,“方才我正在靜室入定,忽然心中有感,今日似有大事發(fā)生。結果抬眼便見赤霞起自南荒,祖師遺骸莫名而動,便是眼下這副情形了?!?p> “你為何不阻止?”守拙言語中隱現(xiàn)怒意,但還是強壓著性子道,“身為掌門,值此大變之際竟然袖手旁觀?”
“不是師侄不阻止,”虛道人苦笑一聲,“早在異變發(fā)生第一時間,弟子就溝通了光陰刀,準備借神兵之力對敵?!?p> “所以呢?”守拙看著玉皇山高空憑虛而立的祖師遺骸,與正在涌來的赤色霞光,眼中滿是擔憂。
“光陰刀并未回應,刀內神祇如同陷入了沉睡之中?!碧摰廊讼仁腔卮鹆耸刈疽蓡?,接著又道,“見是如此,弟子卻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就是宗門典籍中記載的那件?!?p> “你是說!”守拙聞言臉色一變,連忙轉回頭來,“你確定?”
“畢竟眼下情形,和典籍中所載已經(jīng)對上了八九分,就剩下最后一部分......”
未待虛道人話語說畢,高空的祖師遺骸便再度有了動作,吸引著虛道人和守拙老道目光轉去。
在玄天宗眾多門人的注視下,玄天宗開派祖師遺骸雙手張開,不動不搖地對著漫天而來的血色長霞迎了上去。
起自南荒,跨越大半個大晉的血光在無數(shù)有心人的注視下,徑自落在了遺骸之上,像是為其掛上了一件赤色的長披。
隨著血光一陣變幻,漫天血色悉數(shù)落下,匯聚成一道鮮艷無比的血河,披在玄天宗祖師遺骸之上,與其人身上原本紅衣難分彼此。
“莫非,那件事是真的?”
見此情景,虛道人和守拙道人異口同聲地喃喃道,令玄天宗諸多后面趕來的長老和外景強者若有所思,似乎想起了同一件事。
“遍染河山一片紅......莫非當真是本宗祖師要于今日歸來?”
玄天宗眾人私下的低語中,充滿了期待與懷疑。
而在高空之上,隨著血河一陣翻涌,玄天宗祖師的雙目陡然睜開,身上四萬八千個毛孔齊齊發(fā)力,將周圍血河如長鯨吸水般盡數(shù)吞沒下去,化作身中血管內澎湃的浪濤。
隨著這道血海注入,玄天宗開派祖師,或者說余元體內蘊藏的一點生機陡然萌發(fā),以高漲之勢遍及全身,其內沉睡已久的那道意識也鮮活起來,轉瞬之間就明悟了當前情形。
“已經(jīng)到當前節(jié)點了嗎?不虧我借光陰刀之力,自封真實界時光長河之外,自中古落幕一直沉睡至今?!?p> 半推半就地當上玄天宗創(chuàng)派祖師的余元輕嘆一聲,旋即低頭看向了下方山巔。
對著那群驚喜和擔憂混雜的玄天宗門人微微點頭,余元將視線挪到了天帝殿后殿,目光透過禁制、建筑,看到了天帝雕像下的那口波光粼粼長刀。
“若按本尊計劃,怕是還得借光陰刀一用。眼下也可借此一窺,看看道德師伯和天帝究竟達成了默契沒有。”
心思轉定,余元探出右手,抓向下方天帝殿,口中輕喝一聲:
“刀來!”
話音剛落,一口如歲月凝就的波光內斂的古拙長刀就出現(xiàn)在余元手中,被他嚴絲合縫地握住,并發(fā)出一聲清越的嗡鳴刀吟。
中間的一段過程,仿佛被剪去了一樣。
見高空之上祖師歸來,只是輕喝一聲門中傳承神兵就出現(xiàn)在其人手中,虛道人和守拙等人對余元身份再無疑慮,恭敬下拜道:
“玄天宗后世弟子,恭迎祖師回歸!”
動作不約而同,整齊劃一,足見門風之森嚴。
神識探入手中長刀,余元卻是眉毛輕挑,在其中感受到了一個同樣古老滄桑、威嚴高渺,卻絕不同于天帝之感的意識,對自己充滿了友善,以及歡迎。
“天帝已從刀中離去了?這口絕世神兵竟然還能保留下來?所以果然是下定決心,學伏皇、昊天等彼岸者重頭再來了?”
對于幾位“天帝”相類的選擇微微詫異一會,余元沒有收刀入鞘,而是將光陰刀提在手里,對下方眾人道:“爾等各歸其位,吾去去便歸。”
“尊祖師諭旨!”
在玄天宗眾人恭送下,余元身合長刀,化作一道透明無形,唯有一點淡薄血色沉浮的刀光融入虛空之中,消失不見。
......
滅運宇宙,太元天云海之中。
正在和姬飛晨論道的孟奇突然眉頭一動,停下了話語。
“發(fā)生了何事?”
一身玄素二色長袍的姬飛晨見孟奇住嘴,不禁疑問道。
“突然想起一事,想問一下王師兄意見?!泵掀嫘α艘幌?,看向了不遠處將金仙大戰(zhàn)投影出來,供在場眾人觀賞的王珝。
“王師兄,過來一下!”孟奇先是招呼一聲,見王珝走了過來,劈頭蓋臉地問道,“我萬界通識符中接到消息,不久前真實界玄天宗發(fā)生異動,他們那坐化不知多少萬年的開派祖師突然自寂滅中歸來,這事王師兄可曾知曉?”
作為后世之人,且沒有旁觀余元在中古時代中行動的孟奇,對于玄天宗祖師名為余元并不覺奇怪,也沒有聯(lián)想到其人和王珝化身之間的關系。
但由于修習了道一印的緣故,他還是下意識覺得其中有些違和,并且直接找到了王珝發(fā)問。
面對孟奇疑惑,偽裝成本尊的靈海道君微微一笑,頗顯玩味道:
“不可說,不可說。”
說完不待孟奇追問,便一甩袖子走了開來,留給孟奇一個高深莫測的背影。
而在云海之下,正有一枚舍利、一道血河相繼到來,飛入了云海之中的某個神秘地帶,融入了一具軀殼之中。
“不說就算了,一副裝神弄鬼的模樣是給誰看?”
見王珝這副明顯知道內情但就是不告訴你的樣子,孟奇不由得吐槽了一句,悻悻地轉回頭去,卻看見了姬飛晨走神的模樣。
“老姬啊,你這是咋地了?”孟奇大大咧咧地問了一句,與其人如今形象頗為違和。
“只是感受了兩道熟悉的氣息,像是遇見了故人?!?p> 姬飛晨回過神來,側著身子看了一眼正在走遠的王珝,隨口回答道。
“哦,這里還有你熟人?”孟奇環(huán)視了一圈,“哪個?”
“不在場中,”想了想,覺得也沒什么好隱瞞的,姬飛晨干脆利落道,“是我出身宇宙的兩位故人,一位真?zhèn)鞯谰?,一位散?shù)大圣?!?p> “真?zhèn)骱蜕?shù)?”
“不錯,道君是異類得道,行走神道,后來與某位執(zhí)掌天律的道尊有了干系,得了天主之封,神名陵陽。而大圣則是暗合仙道天命,以碧落道炁為本,有道尊之姿,與仙道教主交好,卻不以真?zhèn)髯跃??!?p> 姬飛晨略略向著不知情的孟奇談了幾句,心中卻滿是疑惑。
“奇怪,王珝這廝好端端地把自家本尊和化身都拉過來干嘛?莫非有什么大動作?”
......
云海深處,一處玉臺之上。
王珝來到這方最古宇宙前的肉身,經(jīng)由混沌青蓮子造化而出的天仙級真身正端坐其上,雙目緊閉,沒有半點氣息。
就連法身之中的多元宇宙雛形,除了那些有生靈存在的天地之外,其他也已盡數(shù)陷入枯寂之中,像是要歸于寂滅。
隨著法海所化的清凈舍利和余元化身的血河先后到來,這具肉身姿勢一變,長身而起,立在玉臺之上。
法海舍利滴溜溜一轉,懸在了真身腦后,一道意識從中探出,正是王珝當初斬出法?;頃r一并斬落的那一部分元神。
在這道意識主持下,余元所化血河不起波瀾的融入了此身下丹田之中,代表著下尸歸位。
很快,又有一道精純無比的碧落道炁與一頭玄鯨模樣的神獸聯(lián)袂而來,先后融入王珝膻中大穴與泥丸祖竅之中。
至此,王珝昔年修行三尸道法所斬的三尸神盡數(shù)歸位,同時也代表著其人精氣神三寶完滿無缺。
泥丸宮為督脈印堂之處,乃元神所居,以陵陽這王珝神道化身入主其中,象征“神”之一面。
膻中穴為中丹田,乃宗氣之所聚,由玉音這仙道化身,證了碧落果位的煉氣最高成就之人入駐,最是合適不過。
而任脈關元穴,臍下三寸之處,為藏精之所,又名下丹田,正該余元這修行血河真水,對生機造化別有研究的下尸神坐鎮(zhèn)其中,演繹屬于王珝自身的三元大道。
三尊三尸神化身歸位,法海舍利中所斬的元神也已回歸,此時這具肉身中除了不見王珝本尊元神真靈外,便和一位傳說之路走到盡頭的至強天仙別無二處。
就連體內的多元宇宙雛形,也在諸多化身回歸所帶的力量沖擊下,漸漸復蘇過來,有向著真實多元宇宙晉升的勢頭。
“快了,”由部分元神所操縱的真身看了一眼太元天外,“石軒已然合道,寂滅已死,阿難、祖龍馬上就要步其后塵。待到三位道祖隕落后,便是玉景道人超脫離開,五行道祖一步證造化?!?p> 真身眼神淡漠,似乎在俯視本方宇宙的時光長河,排除那些不合心意的發(fā)展可能,選定自家心儀的未來。
“正所謂你方唱罷我登場,等到孔極或者說孔宣成就造化之主后,我便可著手自證傳說了?!?p> 清凈琉璃天之中,王珝面上含笑,與琉璃佛主對視一眼,心照不宣。
蓬萊靈海君
明天發(fā)大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