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子時,萬籟俱靜。
黑蛇、金虎整軍完畢,除了攜帶兵刃,各人還背上了一捆枯枝和五根浸透火油的火把。
展陽也是同樣裝扮,他要親率黑蛇軍,突襲魏軍三座糧草大營中,靠西的飛云大營,而花正澤率余城部屬,突襲靠東的鎮(zhèn)海大營。
兩座大營離左右軍前鋒,距離都是十五里左右。按計劃,待飛云、鎮(zhèn)海的糧營燒起,兩軍會繼續(xù)突進,共同去燒正后方二十里的后軍大營。
展陽最后檢查了一遍隊伍,又跟花正澤確認了一下位置,語重心長交待道:“正澤,記住,一路突進,沿途放火,不得耽擱!殺人并不重要,反倒有可能被人纏??!只要你迅猛突進,瘴疫滿營的魏軍,攔不住五百精銳!”
“大將軍放心,今夜定讓賊魏的大營火透半天!”花正澤昂聲回道。
“好!準備出發(fā)!記住,出營后,你們往東三里,我們往西三里,然后再向北攻左右軍大營,躲開魏軍中軍正面堆的‘儀仗兵’?!?p> 花正澤和熙雅領頭稱是,展陽長呼一口濁氣,望向被魏軍大營燈火映紅的北天,大手一揮:“出發(fā)!”
兩條黑龍悄無聲息地從臨時營地一東一西游弋而去。城墻上的守軍見了,急忙向已經(jīng)入睡的將軍府報告。
段毅聞報即刻趕來城頭,除了燈火通明的魏軍大營,已看不到任何展陽部眾。
段毅心頭一驚,急命謝簡等將率軍巡查城防,謹防意外情況。
正在此時,兩名虎衛(wèi)來到段毅跟前,把展陽的計劃陳述一遍,段毅聽完,怔住良久,最后吐出一句:“確定呂坡草能治住那瘴疫?”
……
魏軍一座軍帳內(nèi),林允磯正在密切關注軍醫(yī)的治療進展。經(jīng)過一系列比對,可能有效的藥物只剩最后三種,針對此次瘴疫的解藥就在其中。
按理說,這是個不錯的兆頭,可林允磯總是有種隱隱的不安在心頭縈繞,展陽那張可氣的笑臉就夾雜其中。
他囑托軍醫(yī)幾句,便走出軍帳,帶上親衛(wèi),準備巡查營房。
忽然間,寂靜的夜空中,一陣隱隱的喧囂傳來,林允磯聞聽,當即喝令親衛(wèi):“敵襲!整隊,速速支援鬧聲處!”
士兵們此時還沒有反應過來,不過林允磯善戰(zhàn)之名在外,眾人不做多究,立刻整起那千人的機動援軍,準備向著喧囂處奔去。
可隊伍整好,林允磯才發(fā)現(xiàn)喧囂廝殺之聲是從東西兩邊傳來,反倒是自己所處的中軍正面無人襲擾。
林允磯稍一思忖,有些鬧不明白襲營者人數(shù),于是大聲下令道:“傳令前鋒康健者護送大帥后撤,其余人,隨我西去,支援右軍!”
有傳令兵立刻奔向正對寶寧北門的中軍前鋒,喝令那兩千康健的“儀仗兵”趕緊護著太子林允介撤到安全地帶。
林允磯自己則是帶著一千援兵,火速向西奔去。
林允磯所在的中軍,距右軍廝殺起處有五里開外,待到他行至一半,只見右軍大營光芒大盛,哭喊慘叫之聲如煉獄在前!
緊接著,無數(shù)勉力撐起身體的魏軍病卒,哭爹喊娘地掙扎著迎面向中軍大營奔跑,逆向而行的援軍士卒觀之,無不心驚膽戰(zhàn)!
連日瘴疫肆虐,魏軍的心理已經(jīng)到了崩潰的邊緣,全靠林允磯到處彈壓安撫,再加上多數(shù)士卒根本也沒了力氣,以及飛云、鎮(zhèn)海本是百戰(zhàn)鐵軍,才勉力維持局面沒有炸營。
而今敵人夜襲,規(guī)模暫且不論,終成壓垮魏軍的最后一根稻草,不論疫病輕重、康健與否,所有的魏軍士兵鼓起最后幾分力氣,舍命開始逃竄。
林允磯顧不得、也沒辦法收攏、安撫潰軍,只能認準一條道,迎戰(zhàn)襲營者。
待他們沖進右軍大營,卻一時找不到敵人,到處都是沖天大火和沒頭蒼蠅一般亂竄的魏軍士兵。
林允磯率部兜轉(zhuǎn)一陣,判斷敵人來數(shù)不多,卻如火龍卷過境,燒燃萬物,旋即離去,并未在右軍前鋒大營多做停留。
林允磯心頭一動,緊接著渾身汗毛炸起,他想明了敵人的目標:飛云糧草大營!
“快快快!去糧草大營!”林允磯扯著脖子狂呼,帶頭向后方狂奔而去。
一路狂奔十余里,沖出被點燃的右軍大營,終于在距離糧草大營二里左右,林允磯率部追上了擎火疾行的襲營者,一群黑衣梁軍。
見到敵人,想到魏軍這一路的慘像,林允磯頓覺瞠目欲裂,大吼一聲:“給老子殺!”
襲營者此時也發(fā)現(xiàn)居然有一路魏軍追了上來,于是暫不著急去燒糧草大營,按部就班地轉(zhuǎn)過身來,拔起兵刃,沉著迎敵!
見敵人止步,不再向糧營前進,林允磯心頭一喜。
方才他已經(jīng)根據(jù)火把數(shù),大體估算了襲營者人數(shù),約莫在四五百數(shù)。而自己帶的援軍足有千人,再加上梁軍武力根本無法同久戰(zhàn)之兵的魏軍相比,他有信心把這隊敵軍攔下消滅。
甫一交戰(zhàn),林允磯手持兩把長劍,一馬當先切入敵陣,雙劍飛舞,如鐵花銀卷,所到之處,對手皆退避三舍。
避開林允磯鋒芒的敵人,卻并非膽怯敗退,而是徑自繞過他,對上跟隨的魏軍士卒。一陣短兵相接過后,梁軍士兵幾無損傷,魏軍士卒卻倒下數(shù)十,慘呼痛叫穿透兵刃交接的脆響,擊錘聞者的耳膜。
林允磯不得已,又往回殺去,同己方陣線保持一致。
這時,他發(fā)現(xiàn)兩個事實,第一,跟隨自己一路追過來的魏軍,遠遠不足千數(shù),最多不過五六百人,與梁軍相當,其余者不知道是走失還是逃跑了;第二,這批黑衣梁軍單兵戰(zhàn)力驚人,其勢威猛,其招狠毒,完全不是他想象中的孱軍弱卒。
雙方接陣不過數(shù)十息時間,魏軍這邊至少已經(jīng)損失三分之一兵力,生者只能以林允磯為中心,互為依靠結(jié)成圓陣,勉強抵抗如毒蛇般迅捷兇猛的敵人。
場中的局勢一時間雙方都不滿意。
魏軍知道自己已無后援,雖然結(jié)成圓陣可以暫時穩(wěn)住,但終究在一點點的從外圍損失袍澤,覆滅只是時間問題。
梁軍這邊也是著急,殺這幾百魏軍事小,燒掉糧營才是大事,在這多糾纏一時,就多一分起變故的可能。
展陽立在己方軍后,心頭暗罵自己:還提醒花正澤不要耽擱,結(jié)果自己倒是被人纏住。
越想越氣,于是他大吼一聲:“媽的!給老子燒他娘的!”說完,點起火把,第一個扔進團成一圈的魏軍軍陣。
于是乎,黑蛇軍有樣學樣,眾人紛紛點起火把甩進人頭攢動的魏軍陣中,烈焰焚身,魏軍的圓陣登時就破。
再次陷入混戰(zhàn)的魏軍無論是武力還是士氣,都徹底處在下風,黑蛇軍如鐮過麥根,飛速收割著魏軍士卒的生命。
一片混亂中,一道耀目的白光猛然前沖,伴隨著一聲大喝,雙劍揮舞似電火裂空的林允磯,如修羅戰(zhàn)神一般直沖展陽而去!
“展賊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