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不說不知道,一說嚇一跳!
當下老管家魯昭將自己往日罪行逐一而說,既有日常小事上的錯誤,又有家族大方向上的糊涂,但都是情有可原,毫不影響他對魯家的忠心耿耿。
可當最后一條罪狀被魯昭親口說出來時,別說是魯肅,就連周越以及那高瘦兩道士都是吃了一驚!
原來這魯昭不但身體里流淌著魯家之血,而且當年還是魯家嫡長子,若不出意外,這魯家今后應當是由魯昭來繼承。但可惜的是,這樣的意外卻偏巧不巧發(fā)生了!
魯昭之母,即王氏,為當時魯家主正妻,但因魯家主突然納妾李氏并甚寵愛而心生不滿,后矛盾日漸升級,隨王氏生起歹念,欲加害即將臨盆的李氏。
雖最終孩子保住了,但李氏卻不幸身亡。而這孩子就是魯正、魯肅父親,后來的魯家之主。
事情敗露后,王氏隨即逃回王家,并正式與魯家決裂。別說這王氏也是一奇女子,既心夠狠,手段也是了得,在她帶領下,王家后面就如同開了掛,從一個小家族一路飆升為了東城縣僅次于魯家的一豪門大家!
再說這魯昭,原本王氏非常疼愛魯昭,逃回王家時亦是欲將魯昭帶走,但那時魯昭已經如現在魯肅這般年齡,他當即嚴正以絕并以死相逼,誓死要留在魯家,這才沒能讓王氏得逞。
但魯昭雖人留下來了,但由于其生母種種所為,更是其后王氏帶領下的王家頻頻與魯家產生摩擦,魯昭在魯家的身份地位可謂一落千丈。
不但失去了本來該繼承的家業(yè),而且魯家主對外聲稱他是魯家收養(yǎng)的孤兒,如此一來,連他身上流著的魯家之血也給剝奪了。
杖下的老管家魯昭,此刻伏地的背影顯得蒼老顫巍,誠惶誠恐。這些往事自父親去世后,他已經將之深埋在心里幾十年了。
如今再以懺悔之心說出來,魯昭亦是愧疚至極,深絕對不起魯家,更是對不起李氏。
但即便如此,魯昭也承認他十分想念自己母親。王氏在世時,也曾不止一次派人秘密找過他,想讓他回到她身邊,卻都被他拒絕了。
甚至是王氏離世那天,乃至于直至今日,他都未曾前去吊唁過。
在眾人眼里,他只是個孤兒,一心只為魯家鞠躬盡瘁,沒有生父也沒有生母的一無家可歸之人。
“故而,魯昭有罪!母親王氏幾乎使得魯家后繼無人,幾乎毀了整個魯家!罪人魯昭在此斗膽懇求老天原諒,愿世代做牛做馬以報之!”
老管家已經伏地哽咽。
此情此景,周越、魯肅盡皆動容,特別是魯肅,他微微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那瘦道士卻已經聽得快睡著了,高個子道士暗地里戳了戳,輕咳了一聲,朗聲道:“所謂上天有好生之德,念你如此誠心懺悔,我已禱告上蒼,可恕你無罪!”
老管家魯昭一聽喜不自禁,連連叩首道:“謝仙師!謝仙師!”
“起來吧?!笔莸朗繜o趣叫了一聲。
魯昭趕忙擦了擦淚眼,從地上爬起,卻不敢去看魯肅的面容,心懷忐忑站在一旁,但見病榻上的主家魯正,卻又心急如焚起來。
這時,那瘦道士端起香案上的符水,周越趕忙伸長了脖子往里看。隨見在魯昭小心侍奉下,那碗符水被倒入到了魯正口中。
旋即在老管家魯昭滿心歡喜的等待里,卻見魯正依然昏沉不醒,看起來似乎未有絲毫好轉。
高個子道士撫須道:“眾位勿慌,符水若要發(fā)揮效用,須等上一個時辰方可?!?p> 對高個子道士所言,魯昭是深信不疑。魯昭不由松了口氣,親自將高瘦兩位道士請入廳室好生招待。
周越見之,本能也就欲跟著過去,準備再蹭一頓飯,可不想卻被魯肅拉住,魯肅急聲道:“周兄,你要去哪兒?趁此機會,快替我兄長看看?。 ?p> 周越想了想道:“二公子莫急,先看這符水效果如何,倘若治好了你兄長此病呢?”
魯肅表示不信。
周越其實也不太信,但畢竟張角符水治病這在歷史上確有其事,想必自然有它神奇之處。當然,他更多擔心的是,他此刻若碰了魯正,待會兒若符水真的沒效果,以高瘦兩道士的雞賊,他怕不是要成為背鍋者?
所以盡管魯肅千不愿萬不爽,還是被他帶著去前廳蹭茶水便飯去了。
……
待吃飽喝足,一行人有說有笑回到魯正寢臥,隨著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笑臉頓時凝固。
只見魯正哪里有一點好轉?依然躺倒在病榻上一動不動!
“主家!”老管家魯昭頓時驚慌失措,趕忙伏倒于魯正病榻前。
“兩位仙師不是說主家飲下這碗符水后,其病就能自愈嗎?可為何這都一個時辰過去了,主家卻為何依然昏迷不醒?”魯昭又悲又憤問。
高瘦兩道士亦是大感驚訝,好似也從未遇過如此狀況,心道怎么回事?他們二人自被派到東城后,用符水救人已經不稀奇了,以往都是一救一個準,怎地到魯家之主這里就不靈了?
但在稍微愣神之后,想到了什么,高個子道士皺眉問道:“魯管家我問你,你家之主此病是否為瘟疫?”
旁邊瞧熱鬧的周越聽到這里驚的下巴都掉了下來!我去,這兩人都不知道魯正得了啥病就過來了?這究竟是對自己的符水有多自信啊才會膨脹至此?
魯昭道:“主家是突然病倒,自然不是瘟疫?!?p> “不是瘟疫啊?!备邆€子道士與瘦道士相視一眼,松了口氣,隨捋了捋須淡然道:“我已知曉其中緣由了!”
魯肅見此冷哼,撇了撇嘴。
魯昭急道:“仙師請說!”
高個子道士忽然搖了搖頭,嘆氣道:“唉,尚才我一時救人心切,竟忘了將這最重要之事告于大家。但凡飲下這碗符水之人,須信我太平道,方可被拯救,反之,則符水無效,喝再多亦無用!”
瘦道士點頭附和道:“看來魯家主與二公子一樣,根本就不信我太平道,這可怪不著我們,是魯家主自己放棄了這被拯救的機會??!”
兩人這一唱一和,老管家魯昭只聽的臉白無血色。
高個子道士臉露遺憾道:“惜哉痛哉,既魯家主與我太平道無緣,我們無法相救,那便請魯管家另請高明吧!”
話畢兩人便欲收拾東西告辭。
這開溜速度可真是極快!
“兩位仙師請留步啊,難道就沒別的法子了嗎?”老管家魯昭兀自還在極力挽留,心下再次跌至谷底。
魯肅見之,再也看不下去了,快步上前,一把將香案上的諸物全部拂在地上,只把高瘦兩道士氣急。
“你做甚么!”瘦道士怒道。
魯肅冷笑道:“還說你們太平道不是招搖撞騙?叔父花重金請你們是來救人治病的,不是讓你們來坑蒙拐騙的!我都已經看了你們半天了,而你們呢?把我兄長救起了嗎?”
瘦道士振振有詞道:“不是都說了!是你兄長不信我太平道,我們又有甚么辦法?”
魯肅嗤笑:“好一個不信我太平道!我算是看出來了,你們所謂的符水治病,若僥幸治好了便是信道,沒治好就是不信道?!?p> “反正無論如何,皆是你們太平道說了算!瞧來你們張?zhí)鞄煹故怯行┠X子,區(qū)區(qū)這般一個拙劣伎倆,就能騙到如此多愚昧之人,真是可氣可嘆!”
“你胡說甚么!竟敢對張?zhí)鞄煶鲅圆贿d!”高個子道士氣的吹胡子瞪眼。
魯肅絲毫不理會,一把拉過年邁的魯昭,將木板上的符紙拾撿起一張道:“叔父,你可要瞪大眼睛瞧清楚了!所謂的太平道符水治病,不過是將這些符紙事先在可以治療瘟疫的藥水中浸泡過,如此拙劣把戲你還要受欺騙到何時?”
魯肅已經說的如此明白,老管家魯昭頓時幡然醒悟,臉色鐵青。
周越只得感嘆魯肅聰慧無比,一眼就看穿了困擾他許久的困惑。不過他剛才也已經意識到了,覺得這符水能治病,要么是在符紙上動過手腳,要么就是水有問題。
經魯肅這么一揭穿,高瘦兩道士兀自還不相信。因為他們這些符紙也并不是他們自己所畫,而是自渠帥之手一級一級由上而下所賜,他們自己尚被蒙在鼓中。
瘦道士勃然大怒道:“你可休要亂說!這符水乃是仙人所教之法,我太平道生來亦是以拯救天下蒼生為己任,可容不得你在此誣陷!”
魯肅冷笑道:“誣陷?不過你既然說到仙人,那就讓爾等無知之人見識一下甚么才叫做真正的仙人!”
言罷,魯肅拉起一臉懵逼的周越就走,邊走邊急聲道:“周兄,事不宜遲,請趕快施法相救吧!順道讓這些愚昧之人開開眼界!”
“不是,二公子,你等等……”周越有苦難言,欲言又止。
但見高瘦兩道士頓時射過來的敵視與不屑目光,他不禁叫苦不迭。
魯肅啊魯肅,我沒開玩笑,我是真救不了你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