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親情
真是一個惡劣的玩笑。
當(dāng)渾身洗漱煥然一新的南穿著一身潔白的衣裳被幾個祭司的手下帶進(jìn)這個不見光明的小屋時,當(dāng)祭司看見那個渾身被鐵鏈鎖住,散發(fā)出一股難言的惡臭的味道,瘦小而又丑陋的人的時候,這便是她心中唯一的想法。
真是一個極為惡劣且極為丑惡的玩笑。
一如既往的獨(dú)屬于祭司的風(fēng)格。
鐵門被重重的關(guān)上,發(fā)出一聲沉悶的轟鳴,祭司的幾個手下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這里,步伐凌亂似乎不敢多呆,也就在這時,那個被鎖住的人抬起頭,循著聲響,朝這邊“看”了過來。
他已經(jīng)失明了。
南的眼睛不知何時已經(jīng)變成了紅色,她看著眼前這個渾身遍體鱗傷,到處都是結(jié)痂傷口的男人,輕輕蠕動著嘴唇,而后終究化作了一聲嘆息。
“又見面了...哥哥?!?p> 是的,哥哥。
眼前這個被囚禁于此,遭受了無數(shù)年折磨的男子正是南的親身哥哥,她的長兄。
她原本以為他早就已經(jīng)死了,但現(xiàn)在看來他沒有,祭司允許他活了下來,活到了今天,不是因?yàn)樗娜蚀龋撬肟吹浇裉斓倪@個結(jié)果,看到這個時刻的到來。
他就是為此所準(zhǔn)備的。
南的哥哥扶著墻壁慢慢地站起了身,他的動作很緩慢,很艱難,瘦弱而遍布傷口的軀體由于許久沒有見過陽光的原因,他的皮膚看上去有一種病態(tài)的蒼白感,就像南一樣。
至少就這點(diǎn)來看,他們現(xiàn)在終于有一點(diǎn)兄妹的樣子了。
“南?”
皸裂的嘴唇微微開合,眼前的男人發(fā)出了一聲為不可查的聲音,坐實(shí)了他的身份,他似乎想要往前走幾步,但還未等他邁出兩步步子,他身后的鐵鏈便早一步發(fā)出了清脆的聲音——他被牢牢地束縛在了這里。
“是我?!?p> 南輕巧地向前走了兩步,靠近了眼前的男人——她的哥哥。她身上散發(fā)著好聞剛剛洗漱完的皂角的味道,與眼前這個渾身血污,散發(fā)著血腥味、藥味以及濃濃惡臭的男人正好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簡直就像是誤入了地獄的天使一樣。
“你不該回來的?!?p> 男人搖了搖頭。
“好不容易離開了這個地獄,為什么你要回來呢?”
“讓我看看你的眼睛...是祭司弄的嗎?”
“這不重要?!蹦腥似^了頭,似乎不太想讓南將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爸匾氖?,你不應(yīng)該回來?!?p> “我是被抓回來的......”
“不,你不是。”
男人毫不猶豫的打斷了南的狡辯。
“從小我們玩捉迷藏,我就從來沒有找到過你,作為‘鬼’,你也從來沒有被別的孩子找到過?!蹦腥松钗豢跉猓届o道:“我不相信祭司能找你,我不信。”
“好吧?!币砸环N漫不經(jīng)心的語氣,南爽快的承認(rèn)到?!笆俏易约阂貋淼?,然后在回來的路上被他抓到的?!?p> “你為什么要回來?”男人忽然激動了起來,他厲聲問道?!昂貌蝗菀撞艔倪@個地獄逃出去,你為什么要回來?”
“當(dāng)然是為了回來報仇了?!?p> “報仇?”男人的語調(diào)微微上揚(yáng)?!熬蛻{你?”
“當(dāng)然不止我一個?!?p> “那你們有幾個人?”
“三個。”
“就三個?”
“就三個?!?p> “那你回來不過只是送死而已?!蹦腥酥匦伦嘶厝?,他看上去很虛弱,連長時間支撐自己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這也是當(dāng)然的,雖然祭司并沒有殺掉他,但顯然也不會讓他吃得太好,一些必要的折磨也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他那失明的雙眼就是最好的證明。
甚至如果不是出于某些需要,就連聽覺也不會保留吧?
“為什么這么說?”
“我不知道你哪來的膽子敢回來,但僅僅是三個人就想找祭司報仇?”男人毫不留情的嘲諷道:“做夢也要有個限度吧?”
“快逃吧,南,拼盡你的全力,從這里逃出去,趁我現(xiàn)在還當(dāng)你是我妹妹,快跑吧!”
“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男人的臉上忽然露出了一個有些奇怪的笑容,他那空洞的雙眼直勾勾的“盯”著南的位置,仿佛能看到對方一般。
“在你親手殺掉我父親和母親的時候,你的心中不就有答案了嗎?”
“那也是我的父親和母親?!蹦戏瘩g道。
“是的,沒錯,你是對的?!蹦腥诉B連點(diǎn)頭,語無倫次的肯定道。“那也就是我現(xiàn)在還在當(dāng)你是我妹妹的理由,我們擁有相同的父母,我們的血脈維持著我們的關(guān)系?!?p> “可是啊,南,你知道嗎,你不應(yīng)該回來的,真是的,你可真是的......”
“你到底在說些什么?”南皺著眉頭打斷了他。
男人的話語戛然而止,他那空洞的沒有焦點(diǎn)的雙眼直視著南的方向,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
“昨天祭司過來找我了?!?p> “他跟我說,他找到你了。”沒等南做出回應(yīng),男人便接著說道。
“他還說,他今天會把你帶回來,帶到我的面前。”
“他還說......”男人的聲音逐漸變得小聲了起來。
“他還說了些什么?”
男人低下了頭。
“他究竟還說了什么?”南的聲音有些不可抑制的提高,她的心中某個不好的猜測正在變得濃烈,不,其實(shí)已經(jīng)不是猜測了,這或許已經(jīng)可以被認(rèn)定為事實(shí),只是南仍然倔強(qiáng)著不肯相信這個事實(shí)而已。
她不希望事情變成那樣。
但最終,這不過只是她一廂情愿的奢望而已。
就在南焦急的目光中,男人重新抬起了頭。
只是這一次,他的聲音可是清晰可聞了。
“他說啊,如果我把你殺掉,就在這里殺掉的話,他就讓我活命,他就給我自由,他就讓我重見光明......他就讓我做他的狗?!?p> “他不過是騙你的。”南重新變得冷靜了下來,她憐憫的看著眼前癱坐在地上的男人,接著說道:“他或許能讓你活命,但絕不可能讓你恢復(fù)自由,更沒有可能讓你重見光明?!?p> “他只是在利用你?!?p> “你說的沒錯。”男人肯定了南的說法。“他不過只是在利用我而已,這一點(diǎn)我比誰都要清楚?!?p> “但是我答應(yīng)他了?!?p> “什么?”
“我答應(yīng)他了,我親愛的妹妹?!狈鲋晨恐膲Ρ?,男人慢吞吞的重新站了起來,他伸出一只瘦弱的手臂,一把閃爍著寒光的匕首正被他握在手中。
南深吸一口氣,她往后退了一步,搖了搖頭。
“一定要這樣嗎?”
“這是唯一的辦法了,我的妹妹?!蹦腥吮晨恐砗蟮膲Ρ冢瑪[出了防御的姿態(tài)。
“今晚,這里只有一個人能活著出去,你,或是我。”
“就像當(dāng)年的那一晚一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