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陌寒死于艾瓦爾手中大劍的時候，溫妮蒂爾正在忙著清理掉那些被提前隱藏好的伏兵。
被感染者的感知能力其實并不算強，甚至比起一些天生感知靈敏的普通人來說都要遠遠不如。眼下這些被提前分配好任務的被感染者紛紛將目光聚焦在了面前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反而是忽視了來自于身后和暗處的危機。
溫妮蒂爾就在那里。
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游俠精通斥候的工作，無聲無息的暗殺對于她來說更是一件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事情。在毫無防備且不知危險的敵人面前，溫妮蒂爾手中的彎刀便是它們那腐朽而混沌的意識中最后所知曉的東西，而在這之后，這些可憐人都將陷入到永恒的安眠之中。
它們不會再醒來了。
沒有帶來任何的威脅，這等尋常的工作甚至都沒法讓溫妮蒂爾打起精神來，她就好像漫步在自家那漫無邊際的森林中，悠閑之中還帶著一點愜意。
直至那陣強烈的不安感襲來。
沒有任何猶豫，溫妮蒂爾從斗篷中取出了那獨屬于考核官才有的卷軸，只見在那卷軸之上，一個原本閃耀著綠色光芒的名字正在飛速變紅，而后徹底地變成了灰色，再無響動。
而這通常也只意味著一件事。
死亡。
溫妮蒂爾愣了愣，沉默著將手中的卷軸重新收回到了斗篷里。原本閃耀著淡紫色火焰的彎刀被她重新拼湊成了長弓的模樣，沒有再去理會眼前那近在咫尺的敵人，湖泊與高山的游俠再度遁入了陰影當中。
徒留下那空氣中那隱隱約約的一聲嘆息。
......
“阿爾比安大師，您這是在做什么？”
身穿一身紅色法袍的比奧萊特停下了正在繪制法陣的右手，她端坐在已經(jīng)成型了一大半的法陣中央，精致的面孔上滿是寒意，緋紅色的瞳孔中微微閃爍著紅芒。
“為什么你所繪制的這一部分法陣和我所想的不太一樣？”比奧萊特接著問道?！霸谖业挠洃浝?，巫師的符文書中可從來沒有記載過這些符文?！?p> 阿爾比安嘆息一聲，蒼老的臉上滿是惋惜。
“事到如今再裝傻已經(jīng)沒有意義了吧，比奧萊特大師?！鄙n老的巫師渾濁的雙眼直視著眼前的女巫，慢悠悠的擦干凈了因為繪制法陣而沾染上了污穢的雙手，他的動作緩慢而輕柔，但卻讓比奧萊特感到了深深的威脅，她明白，眼前的老人在不知不覺中已經(jīng)不再是那個德高望重受人敬仰的老法師了。
他已經(jīng)撕下了那一層偽裝。
“你的天賦很高，比奧萊特大師，比我這個不成器的老東西要強得多?！卑柋劝膊粮蓛袅耸稚险慈镜奈鄯x，這才伸出右手，招來了自己的法杖。
“雖然已經(jīng)大概只曉了你的答案，但在開戰(zhàn)之前我還是不得不再問你一句。”阿爾比安抱著自己的法杖，蒼老的面容上沒有絲毫的表情。
“要來我們這一邊嗎？”
“你們招攬人才的手段還真是直白啊?！北葕W萊特利落地從法陣中站起，抓起了放在身旁的法杖，靈動的雙眼中滿是對老巫師的嘲弄?！耙心紕e人為你們做事，總得先告訴別人有什么好處吧？”
“好處么？更進一步的可能性算不算？”
“你是在指什么？”
“另一片天空?！?p> “什么？”
“正如你從字面上所理解的那樣，更廣闊的世界，從未見過的學識，以及能夠超越巫師本身的極限?！卑柋劝参⑽⒋瓜卵垌?，語氣依然波瀾不驚。“就好像我所繪制的這一部分你所看不懂的符文，它便是來自于這片天空之外?！?p> “呼，聽起來還真是令人心動?！?p> “如果你愿意加入我們的話，這部分學識我愿意全部共享。”
“抱歉，我可沒打算為了一些沒見過的學識就背叛從小一直養(yǎng)育我的地方?！北葕W萊特精致的面孔上露出了微笑，但這微笑落在阿爾比安眼里卻成了天賦異稟的女巫對于他的嘲笑。
真是，豈有此理。
“那可真是太遺憾了。”阿爾比安假惺惺的搖搖頭，以此結束了這一場無聊的拉攏。
那么接下來該進行的環(huán)節(jié)，便是法師與法師之間真正的對話了。
你死我活的對話。
......
當溫妮蒂爾再一次見到陳燁的時候，她敏銳地感到眼前的少年似乎有哪里變得不一樣了。
成長了啊，游俠小姐感嘆道。
可惜，太遲了。
“陌寒犧牲了?！?p> “我知道?！?p> 溫妮蒂爾微微頷首，隱藏在兜帽下的銀色瞳孔有種說不出的冷漠和冷靜。
“他是為了救我才死的?！标悷罱又f道。
這下謎底揭開了，在來找陳燁的路上，溫妮蒂爾還在奇怪為什么個人能力和生存能力都要強得多的陌寒戰(zhàn)死，而陳燁卻能夠成功逃脫，原來是陌寒把逃生的機會讓了出去嗎？
看了看陳燁身下的四喜丸子，溫妮蒂爾大概能夠猜到在她離開之后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一個轉生者的犧牲換來一個未轉生者的存活和成長，這究竟是值得的嗎？溫妮蒂爾沒法得到一個合理的答案。對于災魘前線來說，難以突破自身極限，且靈魂武器能力已被記錄在檔案上的轉生者其培養(yǎng)的價值通常來說都要不如能力遠未被開發(fā)出來的未轉生者的，后者的極限還未固化，靈魂武器也沒有具現(xiàn)，還擁有著無盡的可能。至于轉生者，除了那些靈魂武器極其強大或者能力擁有種種妙用的存在，其余的轉生者哪怕是成長到盡頭也會因為靈魂武器過早的具現(xiàn)和前世的限制而只能成為在各個世界中來回執(zhí)行任務的救火隊員，更別說絕大部分轉生者都會死在這個通向自身盡頭的路上，導致靈魂的限制被進一步加大。
或許對于一個轉生者來說，成為一個牧人而不是守護者會是一個更好的選擇，至少他們不會懷揣著那簡單的夢想而客死異鄉(xiāng)，甚至連死之后，他們的親人都不會知曉他們生前的半點壯舉。
對于絕大部分的轉生者來說，想成為災魘前線的中堅力量，注定只能是一場美好而虛幻的夢，而對于那些第一場任務就不幸陣亡的轉生者來說，哪怕再度得到世界的青睞，他們也注定只能成為一個牧人而非守護者了。
陳燁從四喜丸子的背上翻身跳了下來，似乎是因為他沒有順著前任主人的心意所導致，讓膘肥體壯的駝鳥搖了搖大腦袋，堅硬的大爪子撓了撓地面，看上去有些煩躁。陳燁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那些有的沒的亂七八糟的想法統(tǒng)統(tǒng)拋出腦外，隨后，瘦弱的巫師學徒勇敢地站在了溫妮蒂爾的面前。
為了陌寒的犧牲也好，為了告別過去也好。
總之，來做個了結吧。
“我想為他報仇?！标悷钏浪赖囟⒅蝹b女士的兜帽，可哪怕是從小往上的這個角度，他也難以看清楚溫妮蒂爾的真容?！拔蚁胝埱竽?，幫我?！?p> “沒有親手報仇的能力便打算求助于我嗎？”溫妮蒂爾歪了歪頭，欣賞著那不斷從陳燁瘦弱的身軀內噴薄而出的火焰。
名為復仇的火焰。
無論多少次看到像這樣的情感，溫妮蒂爾都不會感到無趣。凡人們在他們有限的生命當中往往會以各種各樣的方式來體現(xiàn)出他們豐富多彩的情感，而在這種種情感當中，沒有一種情感能如同復仇這般強烈。
“那么，讓我來聽聽你的計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