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大戰(zhàn)打響
“軍團長大人！”
最先注意到雷多走進房間里的，是守在門口的哨兵。
即使舊有的崗位在巨獸的威勢下化為了烏有，哨兵依舊堅持著自己的職責。雷多的面上浮現(xiàn)出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隨后點了點頭。
“嗯?！?p> 曾經(jīng)數(shù)千人的部隊此刻僅剩下眼前的這些，或許不到五百，亦或許不到三百，甚至兩百。有過幾面之緣但印象不深的百夫長已是剩下這群人當中的最高長官，而那些更高級的軍官早已經(jīng)在圣騎士們瘋狂的突襲當中陣亡。
僅存的百夫長走到了雷多的面前，拘謹?shù)某卸Y。其余的士兵也打算效仿百夫長的動作，卻被雷多用眼神所制止。他微微偏了偏頭，示意百夫長跟他出去，等到百夫長將門關(guān)上，雷多才在心中組織好了自己想說的話。
“我們現(xiàn)在還有多少名士兵？”雷多開門見山地問道。
“存活的士兵有三百四十七人，但仍然保有戰(zhàn)斗力的不到兩百人，大人?！卑俜蜷L有些不敢看眼前這個比他高了好幾個級別的長官，只敢低著頭給予答案。
雷多微微閉上眼睛，這個數(shù)字他在來之前就在心中有所預(yù)想，此刻雖有一些失望，卻也并不意外。只是在了解到殘酷現(xiàn)實的同時，雷多也不免默默思考起塔克對他所說的那一番話。
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大人？”眼看雷多陷入沉思當中，百夫長的內(nèi)心難免有些惴惴不安。盡管知道這名城內(nèi)的最高長官速來風評不錯，也不是什么胡亂遷怒他人的人，可那都是平常風平浪靜的時刻，像現(xiàn)在這般隨時都有可能死去的絕境當中，誰又能夠保證雷多的精神狀態(tài)？
“我沒事?！崩锥嗷剡^神，目光注視著有些無所適從的百夫長，輕聲道：“帶我去看看弟兄們吧?！?p> ......
當雷多再一次踏入禱告間，并仔細了解了這些僅存士兵的情況之后，他發(fā)現(xiàn)百夫長的匯報還是太過樂觀了一下。
存活的士兵有三百四十七人，其中垂死的有十一人，重傷的又六十七人，輕傷但短時間內(nèi)無法作戰(zhàn)的有九十六人。而在剩余的一百七十三人當中，約有半數(shù)的士兵士氣崩潰，就算勉強踏入戰(zhàn)場，遇到較為焦灼的戰(zhàn)況，恐怕也會立刻潰逃，難以起到什么大用。
雷多可以毫不留情的斷言，僅憑這些士兵們的能力，別說作為戰(zhàn)斗的主力了，就連一個傭兵團的作用恐怕都難以比得上。真要和那些身經(jīng)百戰(zhàn)且殺紅了眼的圣騎士碰上，也就只有吸引注意力這一可笑的作用。
掩飾住內(nèi)心的失望，雷多還是仔細的慰問了一番那些受傷的士兵，努力的試圖鼓舞起這些殘兵敗將的士氣。但雷多同時也清楚，人們在面對絕境之時，若看不到實質(zhì)性的曙光，言語所能起到的力量，終歸是蒼白而軟弱。而雷多此刻所做出的努力，也不過是杯水車薪。
就在雷多忙著安撫那些受傷士兵的時候，又有一名垂死的士兵救治無效，滑落至死亡的深淵當中。那名可憐的士兵直至死亡之時，臉上也沒有絲毫的平靜，那份痛苦甚至無法被昏迷所掩蓋，清晰地映照在了他的臉上。雷多仔細的注視著那名年輕的士兵，并未被死亡所動容，而是率先注意到了此前一個被他所忽略的細節(jié)——那些包扎傷口所用的干凈布料。
那些布料上并沒有被圣光所眷顧的痕跡，只是將一些衣物剪成布條而后用開水消毒所制成。這說明這些布條絕非來自于孤兒院，而是來自于那些撤入此地的平民。
雷多并未將那些幸存的平民當成一份力量，他們絕大部分都只是未經(jīng)過訓練的普通人，別說對付圣騎士了，那些狂熱的教徒都足以輕易地將他們擊垮。然而或許是因為之前塔克所說的話，鬼使神差的，雷多離開了禱告間，來到了平民們所在的大堂。
還未正式踏入大堂內(nèi)，一陣壓抑的感覺便從那敞開的門內(nèi)散發(fā)出來。雷多的腳步頓了頓，隨后在無人注意的情況下坦然地走進了大堂中。
到處都是暗自壓抑著的哭聲。
或許是因為變故接二連三的到來，大部分幸存下來的民眾在尚未反應(yīng)過來究竟發(fā)生了什么的時候，災(zāi)難便已一種意想不到的方式降臨到了他們的頭上。昔日善意的面孔化身為了屠夫，摯愛親朋死于刀劍或圣光之下，待到幸存下來的民眾們回過神，卻發(fā)現(xiàn)昨日還處于幸福當中的他們，已然跌落與地獄當中。
雷多忽然發(fā)現(xiàn)他似乎有些明白，塔克那番話的意思了。
一群一無所有，內(nèi)心被仇恨所填滿的人，究竟還有什么好懼怕的呢？只需要一聲令下，這些平民們會瞬間化身成為最悍不畏死的士兵，與那些奪走他們未來的人拼命。
不僅如此，在這些民眾當中，還有相當一部分的人是來自于周圍城鎮(zhèn)，因為巨獸攻城而前來支援，擁有封地稱號的貴族們。這些貴族們平日里不參與生產(chǎn)，只是打磨武藝和身體，再加上那些忠心耿耿的私人護衛(wèi)，也是在現(xiàn)在可供指揮的人手中，不可忽視的一股力量。
雷多內(nèi)心深處其實是不太愿意去指揮這些內(nèi)心被仇恨填滿的平民，他們?nèi)狈τ柧?，個體素質(zhì)也不夠，關(guān)鍵時刻更有可能違反他的命令，做出預(yù)料之外的行動?？梢哉f除了不怕死以外，這些人也沒有其余的優(yōu)點了?？赡呐率沁@樣，雷多也有義務(wù)去組織好這一份力量，并在圣光教會發(fā)起下一次暴行之前，對其展開進攻。
可如果說那些平民們還能起到些許作用的話，那么那些孩子們呢？他們又有什么作用呢？在下定了部分決心之后，雷多心中緊接著又冒出了如此的疑惑。
究竟是放任這些孩子們溫和的走入暗無天日的黑夜，亦或是帶著他們一起，見證那消逝的光明？
雷多的目光緊緊盯著那些孩子們，那些父母尚存的孩子們，那些家人們在圣光教會的攻擊中死去的孩子們，那些奄奄一息的孩子們，那些年紀太小甚至還沒明白究竟發(fā)生了什么的孩子，心中遲遲無法得到一個答案。
而后，便有催命般的鐘聲響起，終結(jié)了雷多的思考。遲鈍的軍團長這才后知后覺的發(fā)現(xiàn)......
溫度，在升高。
......
陌寒動作緩慢地從椅子上站起了身。
就好像一個渾身酸痛的病人一樣，陌寒的動作看起來頗為的小心翼翼，一副不敢用力的樣子，而唯一之不同的是，當他徹底站起來的時候，看起來站的還算穩(wěn)健。
基克和塔克早已離開了孤兒院，想要對付那個懸浮于空中的堡壘，僅憑一個不怎么靠譜的打算和計劃，顯然不大可能。
他們需要更多的手段。
好消息是，隨著圣光教會的叛亂，整個赫爾加特剩余的資源可供他們二人隨意揮霍；壞消息則是，這些資源大多埋藏在廢墟之下，要想找到它們，不僅僅需要耐心和智慧，更需要些許的運氣。
艾妮烏斯跟在陌寒的身旁，攙扶著他的手臂，隨著他一同走出了房間。當向前走出了幾步之后，陌寒仿佛終于重新適應(yīng)了這具軀體一般，動作在逐漸的加快。最后，他輕輕的掙脫了艾妮烏斯的手，恢復(fù)到了平常的狀態(tài)。
雷多在門口等著他們，傭兵團長們也是。他們簇擁著陌寒，一同來到了孤兒院的外邊。
所有的幸存者都聚集在了這里。
傭兵，守軍，周圍城鎮(zhèn)前來支援的貴族，信仰教義而非教派本身的修道士，滿腔仇恨的平民，心懷恐懼卻在死亡面前不得不殊死一搏的平民，甚至還有那些孩子們，統(tǒng)統(tǒng)都聚集在了這里。
他們的成分太過復(fù)雜，并不是一支合格的軍隊。然而雷多依舊盡了自己的努力，將他們糅合在了一起。陌寒不清楚這些人是否知道他們的命運，但是為了活下去，僅僅只是為了活下去，他們便有了不得不去搏命的理由。
“我把那些孩子們也叫上了?！蹦昂纳砗螅锥嘈÷暤卣f道。
陌寒沒有回答，只是將目光轉(zhuǎn)到了那些曾經(jīng)圍觀他和安迪爾比武的孩子們。此刻他們的身上，原有的活力似乎蕩然無存，肉眼可見的迷茫包圍住了他們。
略微猶豫了一會兒，在眾人目光的注視下，陌寒站在了人群的最前方。
在今天之前，陌寒從未想過有朝一日，會是他來做這樣的事。看著孤兒院門前那各色各異，心事不一的人們，他忽然感到，自己肚子里的那些墨水是那么的匱乏，以至于此時他居然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那就不說了吧?！?p> 就在陌寒為了接下來的發(fā)言而苦惱的時候，女巫師輕柔的聲音卻在他腦海中響起?！澳銖膩矶疾皇且粋€善于言辭的人?！迸讕熃又?。
“去做給他們看。”
陌寒先是苦笑，隨后心中卻是了然。背負著標志性的大劍，全副武裝的戰(zhàn)士大步向前，穿過自然分開讓出一條道的人群，朝著那聳立于高空之上的堡壘走去。傭兵們跟隨在他的身后，隨后是那些貴族們，心懷恨意的平民們緊跟其后，在最后，則是那些孩子們和被嚇破了膽的人們。
陌寒不在乎那些隨時可能會逃跑的人，他不會去苛責他們，因為這是人之常情。他更多的是感謝這些跟隨在他身邊的人，盡管他們只是為了存活而戰(zhàn)。
不管如何，此刻，他們都將一同沖入那虛假的光明，去顛覆那燃燒了百余年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