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子剛一打開門,劉阿姨就火急火燎地推門進來。她身后6個小伙子橫著膀子,魚貫而入。
這六個小伙子都留著板寸,雖然衣服品牌不一樣,但都是運動服、旅游鞋,一副短打打扮,臉上帶著一股子說不出的狠勁兒。
谷子、萱子、麥子姐仨吃了一驚,張宏和陸豪也都警惕地盯著來人。這邊郭家一干人等也是一愣,郭威和東東本能地從沙發(fā)上站起來。
只有姜素云不慌不忙。劉阿姨一把拉著姜素云的手,問道:“姐姐呀,怎么回事?沒事吧?”然后又對那幾個后生說道:“這是你們大姨。你們可不能讓她受人欺負。”
姜素云眼淚一下子流了下來。指了指沙發(fā)上郭威一干人,搖搖頭,拽著劉阿姨的手回臥室去了。
那6個小伙子也不說話,也不動手,叉著手抱著膀子,橫眉怒目,在客廳地上站成一圈。
這下子,不要說郭威這幫人,連麥子姐仨也傻眼了,不知道這些青皮后生是從哪冒出來的。只是,有劉阿姨那句話,這些人對于高家來說,那是絕對的盟友,是援兵!
頓時,高家這邊立刻有種揚眉吐氣的感覺!
可是想到一件事,麥子又有些沮喪——她有些后悔報警了。不知道警察什么時候會來,雖然現(xiàn)在能威懾一下對方,但警察進門看見這陣勢,會作何想?又該如何解釋?正是喜憂參半,不知所措。
再說郭威這邊,這下子真成了熱鍋上的螞蟻。就這樣走吧,一是不甘心,二是這時候一走好像被嚇跑一樣,面子上下不來;但如果不走,再這么耗下去,要是再發(fā)生爭執(zhí)動起手來,自家人肯定不是對手,就只有挨揍的份了。剛才一直喊著跳著充好漢的東東,這時候也蔫不拉幾地耷拉著腦袋,躲避著小伙子們的眼神,不再啃聲了。
局面就這么僵著。這6個后生也不說話。
還是陸豪經(jīng)見的場面多,他微笑著招呼這6個后生回屋,遞煙,坐那里閑聊。
這時,門鈴又響了。麥子從貓眼看到是兩個警察裝扮的人,就把門打開。
兩個警官一前一后走進來,歲數(shù)大點的警官開始問話,年輕警官掏出筆和本來做記錄。
老警官先問誰報的警,報警人跟主人是什么關(guān)系。麥子如實說了,又簡單介紹報警緣由。老警官聽了沒兩句,就打斷麥子的話:“這里以前也報過警。先不用說報警緣由了?!丙溩影琢死暇僖谎?,就不再說話。
姜素云把自己的女兒女婿們的身份做了證實,然后指著劉阿姨,說這是她的妹妹。
警官沒說什么,只是狐疑地看著那6個小伙子。姜素云見狀,連忙說:“這兩個是我侄子,這個三個是我外甥,這個是我表外甥?!?p> 兩位警官明顯不相信姜素云說的話,但也沒再追問——既然現(xiàn)場沒發(fā)生什么激烈的毆斗,他們也不想刨根問底。
然后警官轉(zhuǎn)向郭威他們,問他們?yōu)楹螐娦羞M入私宅?這種行為嚴重侵犯了主人的權(quán)利!現(xiàn)在勒令他們立刻離開!
郭威陪著笑臉,說:“警察同志,我們不是無故侵入他人住宅。這家人欠我們家錢不還,我們是來要錢的。這事兒都立案了?!?p> 萱子生氣地說:“要錢?要錢拿來條子??!憑什么你動動嘴就管我媽要錢?再說了,不是立案了嗎?等公檢法處理,處理成什么,我們都接受。你們這樣三天兩頭來騷擾老人,我爸媽歲數(shù)大了,怎么經(jīng)得起?”
姜素云、谷子也在旁邊幫腔。
警官沖谷子她們擺擺手,說:“好了,你們派一個代表說話。別幾個人同時說!這么說我聽不清楚!”
萱子說:“那就我代表我們家。我們的態(tài)度很明確,只要有憑有據(jù),該他多少錢我們一分都不會少!”
警官笑了笑,說,“好,那你們可以先回屋。我再跟他們談?!?p> 警察對郭威講了有關(guān)法規(guī),第一,侵入別人住宅是違法的;第二,既然已經(jīng)立案,就要相信黨,相信政府。要他們回去等候經(jīng)偵部門調(diào)查處理的結(jié)果。
郭霞不干了,說:“我們等了呀!都等了半年了,什么結(jié)果都沒有。也沒人跟我們說案件進展,我們想去問,也沒地方問。要我們等到啥時候啊?不,今天不給錢,我們就不走!”
郭威一個勁地給姐姐使眼色,那警官不耐煩了,說:“走不走是你們的自由,但后果你們想清楚了。我想你們都不傻吧?這可是人家的家。家里的人呢,你們也看見了。你們要不走,待會我們走了,出了什么事情,你們自己負責(zé)!”
郭霞還要說什么,郭威和東東已經(jīng)從沙發(fā)上站了起來?!f實話,此時警察的到來,對于郭威他們來說,正是就坡下驢的好時機。其實他們來之前就打算好了,上門鬧一鬧,不過是給高家施加點壓力,倘若真能壓出點真金白銀,那真是阿彌陀佛;——但這種幾率幾乎為零,退一步講,能惡心一下高家人,出口惡氣也是好的!現(xiàn)在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來,誰知道只有三個女兒的高家,竟然搬來6個小伙子做救兵,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郭威等人一走,劉阿姨和那幾個小伙子也要走。高家人全體到門口送別劉阿姨一撥人,自然少不了一番情真意切的感謝話。臨上電梯,劉阿姨又特意叮囑姜素云:“老姐姐,不用怕他們!以后有事就說話!”
幾人一回屋,麥子就迫不及待地問母親:“媽!媽!快說說,您咋這么有本事?這可是危難之中顯身手啊!我真服了您了!”
大家伙都隨聲附和。姜素云嘆口氣說:“我能顯什么身手?老嘍!這都是你劉阿姨的姑爺給找的人?!?p> 原來,這劉阿姨的姑爺居然是D城有名有姓的剛子!
說起剛子,這些年在D城也算有名頭的人物。開始幾年,剛子也只是D城黑LD郝建水的馬仔。都說“馬糞還有一發(fā)”,后來一個偶然的事件成就了剛子。
那一年的某一天,郝建水帶著一幫人在酒店吃喝,正好附近瓷縣幾個小混混也在這家酒店。幾杯酒下肚,兩伙人起了爭執(zhí)。
常言說,“強龍難斗地頭蛇”,更何況他斗的是郝建水這樣的老大,自然被D城這班人打得筋斷骨裂。
那小混混死里逃生跑回瓷縣,找自己老大鋼牛訴苦,鋼牛給郝建水打電話下戰(zhàn)書,約好在高速路口決戰(zhàn)。
郝建水自然不肯示弱。給手下打電話一番布置后,等不及手下趕來,自己就先帶身邊幾個人驅(qū)車去跟鋼牛決斗。
當(dāng)郝建水趕到高速路口時,鋼牛早已嚴陣以待,郝建水的人還沒到齊??墒谴藭r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雙方刀槍劍戟,打得血肉橫飛,昏天黑地。結(jié)局是當(dāng)郝建水的大隊人馬趕來時,鋼牛的人早已鳴金收兵。
這次戰(zhàn)斗的結(jié)果,郝建水這邊死了兩人,郝建水自己被打殘,終生坐在輪椅上。
山中無老虎,一來二去,平時腦子靈活、講義氣的剛子順理成章被推倒了前面。剛子漸漸混出名聲,開始做合法不合法的生意,慢慢發(fā)跡。劉阿姨的女兒小芳,正是是剛子的青梅竹馬。
當(dāng)年劉阿姨從沒嫌棄過剛子無父無母家里窮。每次剛子一來家里,劉阿姨總是好吃好喝招待。到該結(jié)婚的時候,體體面面按照習(xí)俗給他們辦了婚禮?,F(xiàn)在剛子有了錢,就時刻想方設(shè)法報答老丈母娘的恩德,雖然掙了錢的剛子也懂得愛惜名聲了,不再打打殺殺,但幫這個忙不過是小菜一碟。
五一的時候,郭威他們來鬧事,劉阿姨無意間得知此事,一股勁抱怨姜素云拿她當(dāng)外人,說,“老姐姐你要早說,我保證他們來了頭一次,不敢來第二次”。拍胸脯子保證:自己女婿這點能耐還是有的!
姜素云聽了,心里也是一動。自己倒是有倆兒子,可一個在國外,一個早去天堂,那個在國外的兒子也不過是聊勝于無?,F(xiàn)在面對找上門來鬧事的郭威,她更加發(fā)現(xiàn)兒子在身邊的重要性!
今天,看郭威他們的陣勢,大有不達目的不罷休,甚至駐扎下來的意思。所以姜素云就給劉阿姨打了電話。
沒想到剛子還真是閃電速度,這么快就讓幾個手下趕過來了。
謎底解開了。后面的事情該如何面對?畢竟根本問題還亟待解決,姜素云抓住全家人都在的機會,開了一個家庭會議。
姜素云面有愧色地說:“哎,我也一把老骨頭了,當(dāng)時一片好心,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jié)果。不過,事情已經(jīng)出了,你媽不是慫人,有什么事情我自個擔(dān)著。我們幾個老姐們,原來都是叱咤風(fēng)云,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人,現(xiàn)在掙那倆退休錢,夠干什么呀?看著別人都比自己強,我們也想做點事?!也痪褪窍胱鳇c事嗎?人活著就要蹦跶呀!你媽我還沒老到啥也干不了坐吃等死的地步?!苯卦坪瓤谒?,緩一口氣,又接著說:“貓有貓道,狗有狗道,看見金山銀山,誰不想發(fā)財?當(dāng)時看著是個機會,我就也想著做點事情。當(dāng)時我是動員李紅入股來著,可人家王阿姨也入了,你馬叔叔也入了,別人虧了都沒找事,就他們老郭家,當(dāng)初拿到利息高興得嘴都抿不上,現(xiàn)在出事了,就都怨我了。不過,事情已經(jīng)這樣,咱們就等著處理結(jié)果吧!你們放心,你媽我不會連累你們!”
一家子人聽著母親的訴說,心里百樣滋味。又是心疼,又暗暗抱怨:老母親也真是的,跟父親的退休金加起來都一萬多了,孩子們也都挺獨立,從沒人啃老,老兩口不好好享受,偏偏要弄個這事兒出來。也難怪人家要幾番幾次地找上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