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個不入眼的東西,吃喝酒肉你在行,好好的活計你讓人家攆回來,你個你不要臉的老東西,還不知道背著家里在外面干了什么見不得人的勾當(dāng)來,滾一邊兒去,狗子吃的東西都沒有,哪還有你個老不死的吃的,豬狗不如的東西?!?p> 此時拽著韁繩站在柵欄門口的馬道興,正好能瞅見柵欄墻院子里蹲在地上掰玉米的連有禮,此時連有禮低著頭干著活兒的樣子,和那長工一邊干活兒一邊被東家責(zé)罵的破落樣兒有一拼。
看著這樣的連有禮,再想想平時總是小心謹(jǐn)慎的連有禮,又想想在自己學(xué)徒的時候總是罩著自己的連有禮,此時馬道興的心里不免悲從中來。
這個時候應(yīng)該是連有禮的妻子的那個女人,這個時候終于是停止了罵連有禮的那個女人,這個時候抱著一只京巴小狗的那個女人,正在和懷里的那只小京巴狗逗著樂子呢。
看這個女人穿的倒是一身的綢緞衣衫,可身上卻是除了狗毛橫七豎八的點綴著,剩下的就是被狗爪子抓下的那毛毛糙糙的勾道子。
本來是一件很是體面的上等袍子,可讓那個女人糟踐的根本就不成個樣子,再看看院子里那到處亂竄的狗子,整個兒就像是一個耍戲逗猴兒的場子。
在朱坑這個地方,大部分的莊戶人家的住人的房子,都是那種在土山頭子邊上挖出來的土窯洞子。
連有禮家的房子也是這種土窯洞子,不過他家那四眼土窯洞子中間,有三間土窯洞子已經(jīng)圈上了清磚,只有一間沒有圈磚的窯洞子,應(yīng)該是那幾十上百只狗子的房子,因為馬道興看見那間土窯洞子里的狗最多。
“老鬼,你看門口那是誰?是不是踅摸狗偷狗的賊,別蹲著不動呀,出去給老娘看看去?!?p> 馬道興在門口站著看了院子里這好些時辰,終于是被那個應(yīng)該是連有禮的妻子的女人注意到了。
這時候的馬道興,還沒有等連有禮起身過來開門,便是直接輕推開柵欄的喊了一聲說:“連掌柜的,道興過來看您啦?!?p> “給老娘把門閉住,你特馬的是干什么的,小心老娘的狗跑了?!?p> 這時候的馬道興本來是想跟連有禮打招呼的,沒有想到自己也招來了那個女人的責(zé)罵,看著跟著他過來的狗都竄進(jìn)了院子,馬道興便接著說:“院子里面的狗沒有跑出來,院子外面先前跑出去的狗倒是都回來啦?!?p> 在馬道興第二次回應(yīng)里邊兒的時候,蹲著掰玉米的連有禮,已經(jīng)是站起身來看著門口的方向了。
可讓馬道興想不通的是,明明是看著自己的連有禮連掌柜,卻像是從來都不認(rèn)識自己一樣,再看此時的連有禮瞇覷著眼睛的樣子,這時候的馬道興反應(yīng)過來啦。
連有禮現(xiàn)在應(yīng)該有五十多六十了,平常的連有禮喊馬道興干什么事的時候,都會叫一聲‘小馬子你過來’,此時不帶著眼鏡兒的連有禮,看著比原來站柜時又是老了很多的連有禮,應(yīng)該是看不清也聽不真究竟誰在門口。
大概的搞清楚了狀況的馬道興,便是不顧那個女人還在罵罵咧咧的背景音樂,繼而繼續(xù)的喊了一聲說:“連掌柜的,當(dāng)鋪的小馬子過來看你來啦。”
“啊哈哈,是小馬子嗎?”
“對對對,我就是小馬子,您老現(xiàn)在的身子骨兒好嗎?”
“哎,好什么呀,活不了幾天啦,哎...”
已經(jīng)走到近身的馬道興再看連有禮連掌柜的氣色,還真的是面色枯黃皺褶像老樹皮一樣,低下頭又看連掌柜的腿腳,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彎的直不起來啦。
“連掌柜,您的身子骨兒小馬子是知道的,一直不是都很硬朗的嗎?這才...,這才...,哎,連掌柜的,咱坐下說話?!?p> 看著連掌柜的也就沒有多少天不見,便已經(jīng)像老了十幾歲的樣子,此時馬道興的心里難受的要死。
馬道興不知道這段時間的連掌柜的遭遇了什么,不過看著那個女人此時還是那副兇巴巴的樣子,馬道興的心里便也就大概的有了點數(shù)。
扶著連掌柜的坐到一個木墩子上后,馬道興便蹲下身子悄悄的對連掌柜的說:“連掌柜,那個女人是您老再續(xù)的嫂子吧,太兇了?!?p> “噓,小馬子你可不敢亂說,她是我的媳婦子,是我那廢兒的那口子?!?p> “呃?連掌柜的這...這說的是那個意思?看她對您老一點都不好,如果是兒媳婦子我還能想到,那她怎么...?怎么還是您老的媳婦子呢?這怎么這么亂呢?”
“嘿嘿嘿...,小馬子啊,這你就不知道啦,咱古陶縣十里不同音,我們這里說媳婦子就是兒媳婦子的意思,叫自己的老婆是叫婆姨的,嘿嘿嘿...”
被連有禮連掌柜的這么一解釋,馬道興便明白了,以前的馬道興也聽說過這種情況,可是剛才被那女人氣的給忘了。
明白了這一切的馬道興,便突然的站直身子的大聲對連掌柜的說:“連掌柜的,小馬子這趟是過來請您出山的?!?p> “真的?雷東家不計較咱家那事了?”
聽到馬道興這話后,坐在木墩子上的連有禮,便是猛地站了起來,估計是連有禮站的太猛了,剛剛的站直的連有禮,便是身子左右前后的晃了起來。
看此情形的馬道興,便是急忙的把連掌柜的身子抱住,一邊抱著連有禮的身子,馬道興還一邊說:“您老慢著點兒,您老站這么猛,怎么會不暈乎?!?p> “哎,其實小馬子你是知道的,以前老夫在柜上站一天都一點事都沒有,現(xiàn)在餓...餓的...嗚嗚嗚...頭暈眼花的...哎,作孽啊...”
一聽連掌柜的這么說,馬道興直接就急了,急忙的將連掌柜的扶到木墩子上坐好后,且沒有問究竟是怎么回事的馬道興,便是直接在身上的褡褳里找起了饅頭。
一邊找著饅頭的馬道興,嘴上還一邊嘟嘟囔囔的說:“這叫什么事啊,真特馬的不是人?!?p> 在褡褳里找來找去沒找到饃饃的馬道興,這才想起自己的饃饃都被狗吃啦,心焦的抬起頭來想招兒的馬道興,卻是一下子跟那個女人很貼近的打了一個照面。
“找吃的啊,這是餓了吧大兄弟?”
著急忙慌找著饅頭的馬道興,根本沒有注意到那個女人已經(jīng)站在跟前,更是沒有注意那個女人此時已經(jīng)換了一身干凈的衣衫,看著這個長的一臉橫肉滿臉堆笑的女人,嚇得馬道興的心臟都停止了一秒。
“呃...哦,連掌柜的這不是餓的發(fā)暈嘛,我給他找點吃的?!?p> “不用不用,家里的狗都吃飽了,我再給老東...我老公公也弄點吃的去,大兄弟找個地兒快坐著,大姐給你也弄點吃的,這些狗子們真是能吃,看看我的狗子們親的,一個個活蹦亂跳的,真喜人?!?p> 聽著那個女人說出來的話,看著那個女人對狗子們的樣子,再瞅一眼被餓的站都站不穩(wěn)的連掌柜,一氣之下的馬道興,便是直接把連掌柜拽到背上的往院子外面走。
“小馬子,你把我放下,我還的把家里安頓一下,一下還走不了的,一下還走不了的?!?p> 本來一氣之下的馬道興,想著直接把連掌柜的背到馬車上直接進(jìn)城吃一頓去,看著連掌柜的那個兒媳婦子,馬道興不用說是吃飯啦,就是在院子里多坐那么一會兒,都覺得渾身的難受。
可是被馬道興拽在背上的連掌柜的不答應(yīng),他便也就只能再一次的把連掌柜的放到木墩子上。
將連掌柜的放好后,馬道興便對著連掌柜蹲下后哽咽的說:“師傅,連掌柜的,家里除了一群狗子還有什么,怎么就一下子走不了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