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失禮才對?!卑谉o藥算是第一個初見龍丘沒有鬼哭狼嚎落荒而逃的,但她自覺還是不經(jīng)意傷了別人的自尊,多少有點愧意,“龍叔,接下來麻煩你了?!?p> “小姐客氣,老奴之幸。”龍丘不敢再抬頭,“尊卑有別,小姐有何差遣,直呼老奴賤名即可?!?p> 白無藥自不會真的對一個長者呼來喝去,看了看與用慣的天然氣完全不同的灶臺,依然禮貌道:“龍叔,請你先幫我生火吧。”
泉香苑只有每年醫(yī)試的時候才有外人來住,平常就龍丘一個人守在這里,他是個光桿管家,連個侍婢家仆都沒有,還真得他親自動手生火。
蕭子鴻做什么都熱火朝天積極向上,乃世上最不像太子的太子,他也不閑著,親自挽袖宰魚。
這哥們對魚的興致高昂到令人咋舌的地步,直接展開了一場人魚大戰(zhàn),水漫伙房。
白無藥看不下去,一掌劈暈?zāi)菞l翠脊鱸魚,刀背一刮,去鱗,刀口一劃,剖腹,三兩下便讓蕭子鴻頂禮膜拜了。
一操刀,一出手,行家風(fēng)范盡顯無疑啊。
沒錯,守界軍副尊身虛體弱,生性淡泊,沒有大事不出門,偷得浮生許多閑,唯一的消遣,就是擺弄花草,外加被一二三姐和妖孽無歇逼出來的茶廚雙絕。
白無藥一刀在手,仿佛又回到界域家中,看著滾油沸騰,聞著蔥姜飄香,她發(fā)覺,相較于守界軍副尊這個職務(wù),她還是喜歡茶廚雙絕的雅號。
而聽說她親自下廚作為答謝的醫(yī)長大人,沒有半刻猶豫,就從試煉廣場上趕回來了。
老遠,便聞到一陣香氣。
沈令云頓了頓,鋪滿陽光的俊臉上明晃晃洋溢出美輪美奐的笑容,直看的將人請來的鳶飛頭暈?zāi)垦?,醉意醺醺?p> 可到了伙房,那絕美笑容便冷了。
里面的溫馨場面不要太扎眼!
煙霧裊裊,熱氣騰騰,清麗女子簡單一身白色衣裙,盈盈一握的蜂腰上裹著豆沙色圍布,長至膝間的秀發(fā)在后背處打了個結(jié)方便勞作,纖秀手指握著長勺,一臉平靜。
旁邊翠色錦服的男子,熱烈如火,面若燦陽,將女子的蒼白染上了些許溫暖,男人朝鍋里探頭探腦,不時把案板上切好的菜蔬遞給女子,笑的那叫一個眉飛色舞。
龍丘管家坐在小杌凳上添柴。
顧長塹抱刀守在門口。
無言的一幅畫面,處處透著和諧幸福的意境。
沈令云雙眸漸漸瞇成狹長一線,竟不忍心打破這一幕美好。
“醫(yī)長大人?!鳖欓L塹先看到了他。
“沈令云,來了啊,等會兒嘗嘗無藥燒的菜,香著呢!”蕭子鴻忙碌中抬起臉,璀璨笑道。
身份揭開后,他對沈令云更沒必要稱呼醫(yī)長大人了。
但他說話的口氣,沈令云怎么聽怎么有種男主人的挑釁味道,只淡淡嗯了一聲。
君子遠庖廚,不止蕭子鴻混不在意,沈令云看起來很君子,卻也一甩袖子,高高將之卷起,進來后抓起一把菜就放在水里搓洗。
“哎呀,不是這樣,不是這樣,我教你!”蕭子鴻得了白無藥真?zhèn)?,以過來人的身份好心指導(dǎo)。
待他一驅(qū)過身來,沈令云就悄無聲息瞬間占領(lǐng)了他之前所在之地,并取代了他幫白無藥遞送菜蔬的差事。
蕭子鴻還沒反應(yīng)過來,領(lǐng)地便已失守,險些閃了腰栽進菜盆里。
白無藥無語地笑了笑。
顧長塹別過頭去,假裝不是某人的貼身近衛(wèi)。
鳶飛與有榮焉,得意地嘻嘻笑出兩聲。
龍丘管家更加垂低著頭……
香味撲鼻,一桌豐盛,終于開飯了。
蕭子鴻酷愛食魚,白無藥特地將整條香烤翠脊鱸放在了他面前。
太子殿下聞了聞味,食指大動,他筷子將一抬起來,還沒夾呢,連盤子帶魚眨眼就到了沈令云手里。
“你干嘛?”是可忍孰不可忍,奪食之恨更不能忍,蕭子鴻上去就搶。
醫(yī)長大人眼皮都不抬一抬,就著盤子一口咬掉半個魚頭,也不知哪來的魄力,絲毫不懼里面的魚骨頭。
即使這般狼吞虎咽,他的儀態(tài)仍舊雅致非常。
這才叫挑釁!
“沈令云!”太子殿下的手已經(jīng)抓到盤子沿,“好了,好了,別太過分,剩下的給我!”
根本沒空理他,雋逸非凡的醫(yī)長大人吃相優(yōu)雅,食速驚人,眨眼解決完一整條烤魚,邊吃還邊沖呆怔的白無藥頻頻點頭,表示不錯不錯,味道好極啦。
“可惡!”蕭子鴻終于爆發(fā),一拳砸向那張招恨的盛世美顏。
鳶飛嘻嘻一笑,兩根筷子不夾菜,反迎著拳頭戳去。
顧長塹獲恩入座,此刻也顧不得吃上一口,木筷緊跟著遞出,與鳶飛的夾在一起。
“顧大督領(lǐng),還想跟小爺玩?。俊兵S飛譏笑。
“鳶飛兄弟興致高,陪你耍耍?!鳖欓L塹道。
“誰怕誰!”
“出來打!”
兩人夾著對方筷子,雙雙一翻身,掠飛出去,嚓嚓嚓嚓,木筷盡折,叮叮咣咣,各自祭出了武器,立刻戰(zhàn)作一團。
沈令云往白無藥身后一偏腦袋,就化解了蕭子鴻足以毀容的一拳,他咽下最后一口魚,把空盤子輕輕放在桌上。
堂堂東湛國太子,直氣的腮幫子一鼓一鼓,活像個準(zhǔn)備跳躍的青蛙。
白無藥面上不動聲色冷眼旁觀,內(nèi)心里卻是陰雨連綿,打架的打架,氣飽的氣飽,可惜了她的手藝啊。
好在沈令云相當(dāng)捧場,慢條斯理轉(zhuǎn)攻下一盤菜。
蕭子鴻好不容易平復(fù)了滿肚子氣,桌上已成殘羹剩飯。
白無藥不過才扒兩口,就再找不到可以吃的東西了。
你來我往的顧長塹和鳶飛,默契地收招回來,卻也只能聽自己肚子大鬧五臟廟的動靜。
倒是龍丘管家覺得身份不夠上大桌面,抱著一碗單獨盛出來的飯菜蹲在門口,不聲不響,吃的津津有味。
突然,他覺出幾道火熱視線投射到后背上,心道不妙,揣著飯碗跑沒影了。
沈令云拿帕子擦了一下嘴角,神色如常,溫潤如玉地道:“鳶飛,去歸心館叫些酒菜,好好招待太子殿下,賬算本座的?!?p> “是。”美少年扁著嘴去了。
蕭子鴻:“……”
招完一身仇恨卻宛若毫不自知的男人拉起白無藥:“夫人,這里有顧大督領(lǐng)收拾,我們走吧,該為你行針療傷了?!?p> 顧長塹:“……”
“好?!悲焸谴笫?,白無藥沒有任何拒絕的理由,但見蕭子鴻和顧長塹皆是一臉悲憤,略有不忍,“那個,鍋里有粥……”
“哦夫人,妮妮是不是還沒吃?用不用幫她帶點吃的東西?”沈令云“好心好意”地提醒。
呃,真是……寸草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