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湮滅?新生
刺眼的白光在眼前穿梭，眨眼間我回到了那個封閉的白色空間。
“我回來了?！蔽冶灸艿貙χ笃恋姆较蛘f道。但是沒有回復(fù)。
我集中注意力看向大屏，黑暗隨著我的關(guān)注漸漸明亮，沒有人。我又看向其他地方，整個空間都照亮后，我沒有發(fā)現(xiàn)那個女人的蹤跡。
她不在，去哪兒了？我無從得知。
我移動到大屏前，在這里這么多天，我都是呆在接收罩里度過，從未近距離觀察過這里的設(shè)備，不知都有何作用。趁她不在，我便滿足一下好奇心。
操縱臺上最大的一個按鈕首先吸引了我的注意。我伸手按下，隨即大屏開始閃爍，然后點亮，和電腦開機相似。
大屏上有很多圖標，每個圖標下面都做了標注。有意識概述，傳輸站管理及注意事項，宿主種類大全，傳輸者禁止事項……我點開意識概述，原來那個女人給我的解釋就是來自這里，只是這上面更詳細。
我對意識的了解都是來自于那個女人的解說，比較籠統(tǒng)。所以我對此還是比較好奇。于是我逐一的點開大屏上的圖標，踏入意識的世界。
我回來后第三天。我看完大屏上所有圖標的內(nèi)容，正無聊地玩弄著操縱臺上的按鈕。
“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那女人的聲音從我身后傳來。
“額！我也剛到。”
我嚇了一跳，急忙轉(zhuǎn)過身，看到她從紅黑光罩中向我飄來。我像個犯了錯等待懲罰的孩子立在一邊看著她。
“你都動了什么？”
她貌似生氣了。手忙腳亂的關(guān)閉大屏，把我剛才搞亂的按鈕歸位。
“就動了幾個按鈕，沒什么事吧?！?p> “沒事？瞎弄壞了程序你就得在這里消亡，無法尋找新的宿主?！?p> 她擺弄完操縱臺，回過頭惡狠狠地盯著我，褐色的眼睛里仿佛要射出能將我毀滅的光。幾秒后她情緒穩(wěn)定下來，背過身去不再看我。
“你去哪兒了？”我試探地問。
“你管不著?！?p> “你的前宿主肯定脾氣不好，經(jīng)常生氣，所以你才有這么多憤怒的記憶。”
“那又怎樣。”
看來她真的很生氣，不愿再與我好好交流，現(xiàn)在想要像之前一樣和她溝通幾乎是奢求。
我并無意逗她生氣，因為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尋找新宿主，迎接新生活。
“好了，不貧了。說正事，我沒能見到我女朋友，她也死了。可能現(xiàn)在早已尋找到新的宿主，開始新的生活了。我的心愿已了，再無牽掛，可以送我去找新宿主了，我接受我作為意識的使命?！?p> 她沒有很快回應(yīng)我的話，一動不動站在那里。
“嗨。我的話你聽到了嗎？”
“聽到了，站到傳輸罩內(nèi)去吧！”
她的聲音沒有了之前的憤怒，轉(zhuǎn)為一個瘦弱女生的輕言細語。
“準備好了嗎？我要開始了。”
“準備好了?！?p> 我說完，她頓了一秒。然后按下操縱臺上對應(yīng)的按鈕。之后她轉(zhuǎn)過身，怔怔地看著我，像是在跟我告別，我發(fā)現(xiàn)她的肩膀微微顫抖。也許是這樣的分別的場景勾起了她的某個記憶。
一分鐘后，我們還是彼此看著對方，我并未被傳輸?shù)轿粗臻g。她也發(fā)現(xiàn)了問題，瞬間回到高冷的狀態(tài)。她轉(zhuǎn)過身檢查操縱臺。
下一秒，她驚訝地看著從背后將她抱住的我，這樣的氣氛僵持了幾秒鐘，我松開手站到她旁邊。
“抱歉，你的身形太像我記憶中的女朋友了，請原諒我的粗魯?！?p> 她的眼神沒有變化，還是保持著剛才的驚訝?？赡苓€未反應(yīng)過來。雖然不知道這個女人暴怒會是什么模樣，但我并不想領(lǐng)教。于是我快速轉(zhuǎn)移話題。
“可能傳輸臺出了問題，我左腳沒有被連接的感覺?！?p> “難怪你還能出來?！?p> 她已恢復(fù)正常，看樣子沒有生氣。也許我剛才的舉動又勾起了她某個記憶。
“你去檢查一下吧，我可不想就此毀滅在這個像墳?zāi)挂粯拥牡胤?。?p> 她移動到傳輸罩，開始仔細檢查傳輸臺。
“這樣看不出來吧，你站上去感受一下左右腳之間的變化，也許就知道問題所在了。”
我說完，她緩緩升起，飄進了傳輸罩。
“左腳確實失去了連接，但不是傳輸臺的問題，應(yīng)該是操縱臺故障。別擔(dān)心，我來修復(fù)。”
說完，她準備起身移動到操縱臺。但我不可能讓她那么做，我在她最后一個字脫口而出的同時按下了修復(fù)鍵。她的左腳瞬間被傳輸臺連接，她出不來了，無論她怎么掙扎。這正是我想要的結(jié)果。
“你……這是怎么回事？”
她尖叫，怒吼，奮力掙扎，想要掙脫那個無情的臺子的束縛。這都無濟于事。
“小婉，別裝了。我都知道了。”
熟悉的稱呼讓她安靜下來。她抬起頭看向我，褐色的眼睛里充滿了疑問，眼眶逐漸濕潤，這是痛苦，難過的記憶所致。
“你什么時侯發(fā)現(xiàn)的？”
“就在你回去的時候，想必你是去看叔叔和阿姨了?！?p> 她抬起手，摘下了白色面紗，露出了我這些天冥思苦想?yún)s看不見的精致臉龐。我的小婉，原來你一直在我身邊。
“你比我早一天來到這里。你從傳輸者那里了解到很多關(guān)于意識，宿主和傳輸站的信息。但你故意對我隱瞞那些重要的信息，為的就是假扮傳輸者，將我傳輸?shù)叫碌乃拗魃砩?，然后你和傳輸站一起湮滅。這是何苦呢？”
我想假裝憤怒，好好批評她一番，看到她那楚楚可憐的樣子和深情地眼睛便放棄了這個打算。
你才是這個傳輸站第一億個意識。每個意識到達傳輸站，傳輸者會啟動記憶恢復(fù)系統(tǒng)，協(xié)助記憶恢復(fù)。這個過程一天就能完成。
在你準備通過紅黑光罩回去的時候，我出現(xiàn)在本不會再接收意識的接收罩里?？赡苁莻鬏斦竟收希蛘呤且驗槲覍δ愕膼?，讓我死后依舊與你相伴，我更傾向于后者。
你知道我們倆只有一個能重新尋找宿主，于是你開始了一系列的計劃。利用操縱系統(tǒng)延緩我舒醒的時間，不但隱瞞了記憶恢復(fù)系統(tǒng)，還擾亂了我關(guān)于你的記憶，讓我無法看清你的臉。
傳輸站的數(shù)量是根據(jù)各類宿主的基數(shù)決定，像人類這樣小的人口基數(shù)。只有這一個站點，當這個站點完成工作自動毀滅，才會出現(xiàn)下一個來接替。你給我的信息成功將我誤導(dǎo)，讓我以為你會通過其他站點重新找到新宿主，這樣我就會抱著希望走進傳輸罩。
你還是這么聰明，在短時間里能想出這樣的計劃。但你沒想到我會在你之前回來，然后通過大屏了解到這一切。大屏上記錄了這個站點一億個意識的所有宿主信息，包括你。如果給你思考的時間再多點，我想我會完全被你騙過去。
“魏延，別這樣，你讓我出來。”
她近乎用乞求的語氣對我說道，淚水順著她清瘦的臉龐向下滑落。我不知道那是真的淚水，還是記憶讓我看到的模仿。
“你也知道，一旦與傳輸臺連接，就不可能再出來了。小婉，讓我再好好看看你。”
“那這樣，你不要讓我去找新的宿主，這樣我們就能一直在這里，永遠不會分開了?！?p> 她如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一般，變得欣喜起來。我本不想剝奪她的希望，但是人必須面對現(xiàn)實，身為意識的我們也是如此。
“不可能的。一旦下一個傳輸站開始工作，這個就會自行毀滅。人類的人口基數(shù)還達不到同時需要兩個站點的要求。我們在這個站點已經(jīng)呆了太長時間，隨時都有毀滅的可能?！?p> “那我們就一起消失！”
所謂期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極大的反差往往會給人帶來毀滅性的打擊。她幾乎崩潰的朝我喊。
“我不忍心讓你消失，你的記憶不應(yīng)該停留在那天。我都還沒向你求婚，還沒讓你穿上白色婚紗，還沒讓你成為孩子他媽。除了這些，還有很多很多幸福的記憶你都該感受并擁有。在你成為意識形態(tài)前命運對你不公，在這個意識世界我不允許你再受到那樣的對待?！?p> 知道真相的一刻，我就想好了計劃。我轉(zhuǎn)身面向操縱臺。
“你這樣是自私的，你沒了，我存著有你的記憶獨自存在還有什么意義？”
她再次絕望地對我大喊，希望我能回心轉(zhuǎn)意。
“你存著我的記憶活著，只要你沒有忘了我，我就存在。我們不也是因宿主的記憶才存在于此嗎？”
“笨蛋！……”
我不知道宿主是因為意識的存在才能在他們各自的世界有存在的意義，還是意識因為宿主的記憶才有存在的意義。但我相信，只要還有人記得你，你就存在，或者存在過。
“魏延，讓我看看你?！?p> 也許她知道無法改變我的決定，剛才的情緒記憶已不復(fù)存在，取而代之的是那個我熟悉的，溫柔可人的記憶。我轉(zhuǎn)過身看向她，想起我未完成的一件事。我移動到她身前，托起她的下巴，輕輕吻住她的嘴唇。
突然間，傳輸站開始劇烈震動。我能想到的是地震的記憶。小婉伸出雙手死死將我抱住。我知道她的意意圖，想同我一起煙消云散。我湊近她的耳朵，用盡所有記憶中的溫柔。
“小婉，我愛你?！?p> 說完，我的身體出現(xiàn)在大屏前，抬手按下傳輸按鈕。我的耳邊響起銀鈴般的笑聲，然后那個聲音對我說。
“魏延，我也愛你?！?p>